美人完全清醒過來是三天後的一個午後,冬日的暖陽透過紙窗灑落在他的被褥上,眨眨泛幹的美眸,想要起身,卻渾身酸痛,沒有絲毫的力氣。


    美人努力地轉過頭,對上的是烏黑的發頂,他微微偏頭,看見蘇曉煙趴睡在炕邊的睡顏,緊蹙的眉,眼下一片烏青,他不由看出了神。


    蘇曉煙的睫毛動了動,一睜眼就落入了一片迷蒙的琉璃海,頓了頓,一下跳了起來,“你醒了,太好了。”


    她揉了揉睡的發麻的腿,轉過身在炕桌上兌好溫水,小心翼翼的端著水杯坐到美人夫君的身側。


    美人自打蘇曉煙醒來,目光就隨著她的身影移動,直到被她托起,靠在了她的懷中,小小的木勺湊到了他的唇邊。


    “來,先喝點水。”


    美人目光緩緩向下,看到的,是一個小小的木勺,他隻微微啟唇,水緩緩地流進口中,吞咽時,隻覺得喉間似火燒一般,隨著一點點的溫水滋潤,稍稍有所緩解。


    “你在休息一下,我去取粥,熬好了,一直放在外麵灶上溫著呢。”蘇曉煙扶著美人夫君躺下,嘶啞著嗓子叮囑著,她這三天也沒吃好睡好,有點上火。


    蘇曉煙的身形卻頓在了炕邊,她的衣袖被美人夫君虛虛地握在手中,不是走不了,而是美人從來沒有這樣拉著她過,若是他稍有力氣,應該是緊緊攥在手心吧。


    “就在廚房,我很快就回來。”蘇曉煙放低了聲音,嘶啞的嗓音也染上了幾分柔和,“你三天沒吃東西了,光吃藥不吃飯怎麽行?”


    美人慢慢地眨了眨眼,三天這麽久了嗎?他隻覺得睡了長長的一覺,噩夢連連,卻無法醒來而已。


    蘇曉煙小心地抽回衣袖,見美人夫君麵色無異,快快地去廚房大鍋裏盛了一小碗白粥,加了少許的白糖。


    這才回到屋裏,再次讓美人夫君靠在懷裏,用小勺一點點地喂他。


    美人初醒,隻覺得滿口苦澀,根本嚐不出粥的味道,隻是舌尖處有絲絲的回甘,小小一碗,卻還沒喝到一半就將臉埋在蘇曉煙的肩頭,不肯再喝。


    蘇曉煙無奈,哄了他半天,再吃了兩口,就不肯再抬頭了,蘇曉煙見狀,隻能放下碗,扶著他躺下,自己也坐在炕邊,握著他的手。


    美人感受著手上的溫度,閉上了眼,隻是這麽起來了兩趟,他竟然會如此疲累,不一會兒就睡去,這一覺還算安穩,沒有掙紮在夢魘之中。


    柳叔午飯後回來又煎了一次藥,蘇曉煙扶著睡得昏昏然的美人夫君喝下。


    不想晚上美人夫君再次反複,又發起了低燒,就這麽好好壞壞地糾纏了十天,在美人難的安睡的這夜,蘇曉煙也睡倒在美人夫君的身側。


    ******


    “嘔……”


    蘇曉煙身上被什麽壓住,醒來的同時就聽見了嘔吐聲,美人夫君正趴在她身上,顫抖著探身出炕邊,幹嘔著。


    蘇曉煙雙手攬抱住他,不敢亂動,輕拍他的臂,“這是怎麽了?很難受嗎?”


    美人夫君生病的這段日子,即便是神智不清時,也不曾如此作嘔,幾日來隻進了些許的清粥,都不知道他哪裏來的力氣,翻身趴伏在她身上。


    美人沒有力氣回答她的問題,這麽一番嘔吐下來,氣力徹底的消失了,趴在蘇曉煙身上無法動彈。


    “不行,還是請劉大夫來看看吧。”蘇曉煙見美人夫君不再嘔吐,一手抱著他,一手撐起了身子。


    村子裏的劉大夫,說是大夫,其實也不過是個赤腳醫生,小病能用草藥對付對付,蘇曉煙此刻不敢再忽略,生怕小病拖成了大病。


    美人夫君趴著,輕輕搖了搖了頭,在城中雖然老大夫開了方,也是他過目修改後才讓她去抓藥的,按照那老大夫的方子,他起碼要在床上躺上一年。


    他內傷未愈,又受風寒,雪上加霜,實在不想再讓這些庸醫醫治,可他現在連替自己把脈的勁兒都使不上。


    “乖,生病了就要看大夫。”蘇曉煙這些天哄美人已經哄得異常順口,美人卻聽得青筋直冒,他又不是小孩子。


    “怎麽了?又燒起來了?”柳叔一掀簾子走了進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起來就吐得厲害。燒倒是退了。”蘇曉煙如實相告。


    “那還是請劉大夫來看看。”柳叔沉吟後,做出了與蘇曉煙相同的選擇。


    柳叔感覺不到美人的拒絕,直接轉身出去,直奔劉大夫家。


    蘇曉煙識相的不再多說,柳叔沒感覺,她卻能直覺出美人的不悅,她知道美人通醫術,看他修改老大夫的方子後,她就知道,或許,美人的本事不止這些,能在這樣的時代行走在外的男子,自然是才情兼備。


    蘇曉煙打理好美人的衣衫,替他戴好了帷幄,扶著他躺好,一手替他整理被子,一邊低聲勸道,“我們也是擔心你,我知道你懂醫術,可能醫不自醫,不管怎麽說,讓劉大夫看看,算是安安我的心。”


    蘇曉煙明顯地感覺到美人夫君不悅的氣息突然消失了,她自己也有些莫名,一向遲鈍的自己,為何獨獨對他如此敏感?是因為開始在意了嗎?


    蘇曉煙靜靜地坐在炕邊,陷入了自己的思維,對於自己感情的波動,她已經開始察覺,她知道自己的毛病,一旦投入,不計得失,不怕受傷般勇往直前的勁頭,自己也無法阻擋。


    可她,痛過太多次,已經有些怕了……


    蘇曉煙微偏頭,凝視著美人夫君的帷幄,明明沒有結果,或許隻是一段露水姻緣,何必自討苦吃。


    蘇曉煙強迫自己忽略自己的感覺,做出的違心結論,在劉大夫笑著恭喜她的時候,煙消雲散。


    “恭喜恭喜,你家夫o這可是喜脈。”


    劉大夫此話一出,呆了兩個,喜了一個半。


    美人夫君自然呆住了,回神的第一件事,就是費力地搭上了自己的脈,久久沒有做聲。


    蘇曉煙自然也呆住了,隻是一個晚上而已,這具身體竟然如此強大,一個晚上,就能創造出一個新生命,她半喜半憂,這個新生命,會是這個時代裏她第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驚喜之餘,隻覺得這是屬於她的恩賜。


    完全歡喜的自然是柳叔,聽聞劉大夫的話,連呼佛號,說是佛祖保佑,保佑蘇家香火得以傳承,歡歡喜喜地送了劉大夫出門。


    “你……會留下他嗎?”蘇曉煙沒有忘記這個時代由男子傳承生命,這個讓她喜悅的生命正孕育在眼前美豔絕倫的男人腹中。


    美人夫君在蘇曉煙取下他的帷幄時,對上了她期盼的眼眸,良久,才閉上眼,輕輕的點頭。


    不說他是否喜歡孩子,他此時的身體也承受不住落胎之痛,內傷、風寒,若是再加上落胎,就算勉強留下一命,也會終生纏綿病榻,無法自理。


    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做出這種選擇,他不喜歡這個意外,可眼前女人期盼的眼神,卻讓他心中舒坦了許多。


    看見美人夫君頷首的蘇曉煙歡叫一聲,拉過木凳就坐在了炕邊,將美人的雙手合握在手中,鄭重道,“我會好好照顧你們父子,疼你們,絕不食言。”


    “父子?”美人夫君弱弱地重複,琉璃般的美眸糾結著複雜難懂的微光。


    蘇曉煙這才意識到,男子有孕,都會去廟中乞求天賜玉女,傳承血脈,接續香火,急急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不管是男是女,我都會很疼很疼他的。”


    或許是她著急慌張的樣子取悅了美人夫君,他閉上眼,唇邊彎起了小小的弧度,一番折騰下來,他早就累了,既然決定了,剩下的事情,他就決定交給這個傻傻呆呆的女人。


    蘇曉煙也沒有離開,坐在木凳,頭撐在炕上,看著美人夫君美美的睡顏,心中暗暗發誓,隻要他在她身邊一日,她就愛他一日,她和他,從此後不會毫無瓜葛,她和他,中間連著一個共同血脈的小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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