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常年的水匪,應是長期舞刀弄槍,手上應該有一道厚厚的繭,但那水匪頭子並不是這樣,他的手很嫩,也不似行武之人那樣有力。


    因此江月想要帶來詢問一番。


    大概一盞茶的時間,明宇回來了,帶著水匪頭子在外麵等著,江月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儀表,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虛弱,這才朝著外麵走去。


    到了外間,江月看向那被綁著雙手的水匪頭子,隻見他眉間飛揚,縱然作為階下囚都不曾麵露頹色,腰更是挺得直直的。


    水匪頭子聽見腳步聲,回頭就見江月正在上下打量他,他呲笑一聲,竟沒想到栽到了這樣一個毛頭小子手中,臉往旁邊一扭,冷言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江月並未搭話,隻是強撐著身子,坐上主位,靜靜地看了他半刻鍾,隨後低頭喝了茶,潤了下幹疼的嗓子,才開口道,“你叫什麽名字?哪裏人?盛世之下,為何要去做水匪?”


    水匪頭子嘲諷地瞟了江月一眼,並未說話。


    明宇一見,一巴掌朝他腦袋拍去,“瞟什麽瞟,將軍在問你話,還不快速速回答。”


    水匪頭子一聽,先是一愣,難怪昨夜他那麽容易就奪了自己手上的刀,不過轉眼,麵上的嘲諷意味更濃,陰陽怪氣,“嗬,原來是將軍啊,難怪會覺得現在是盛世。”


    江月眉間一凝,如今天下太平,雖有天災,但皇上也在不留餘力地治理,光是糧食都運了不下三十萬擔前往江南,這人言語中滿滿的不屑,到底是為何。


    “皇上仁德,心憂百姓,單單此次江南水患,便撥了不下三次賑災糧,為何不算盛世?”


    水匪頭子猛地扭頭看向江月。


    “三次?你聽誰說的?”


    “江南這幾個月來就收到過一次,裏麵沙子都比糧食多。”


    “要說沒糧,據府衙的丫鬟說你們官員倒是日日吃香喝辣,並且如今這樣艱難的時刻,竟還能夜夜笙歌,隔著幾裏地都能聽見。”


    “不過樣子倒做得像,每隔三四天開粥棚,說是施粥,不過就是一人能得一碗米湯喝,且問你,這如何能保命?”


    “這若是能算得上仁德,那給你,你要嗎?”


    江月越聽越覺得不對,她看過賑災詳情,裏麵明明白白地寫著賑災糧三次,每次糧食十萬擔,為何這人卻口口聲聲說並沒有。


    況且若是要尋歡作樂在京城豈不更方便,為何要去江南,就不怕惹人詬病?江月還聽說這三位官員可是主動上奏要去賑災的。


    她懷疑地看向水匪頭子,一臉嚴肅道,“此事你怎會知道這麽清楚?”


    “我正是這次水患的受難者之一,怎麽會不知道。”水匪頭子冷冷道,“你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打聽江南蘇家繡坊,我便是蘇家繡坊的當家人,蘇澤。”


    江月訝然,他猜到了這人的身份定是非富即貴,但卻沒想到竟是江南蘇家繡坊的當家人。


    江南蘇家繡坊是南邊繡品的代表,以雙麵繡而聞名,也是南邊一帶曆年上貢的必選之物,之前她還未進軍營時,這繡品就是皇上給她獨一份兒的。


    不過江月想不到蘇家財大氣粗,怎麽會落到水匪這個地步,她也就問出了聲。


    蘇澤既然已經告訴了江月他的身份,對於這些事,也並沒有是什麽隱瞞的必要。


    “眾所周知,離國的蘇家繡坊就隻有我一家,為著繡品的品質,從未開過分店,而常年來我家繡品的訂單量也是不容小覷的。”


    “但繡品最忌水,江南一場大雨,便將我家庫房全都淹了,再怎麽家財萬貫也經不起這樣大額的違約賠償,因此也就沒落了。”


    “本來我們想著曆年來我們江南進貢不少,造此橫禍,皇上必定不會坐視不管,誰知皇上竟這樣絕情,僅僅是象征性的撥了一點糧,完全不夠生活。”


    “況且派來賑災的官員絲毫不顧我們的死活,我等若是再不出來自謀生路,隻會一家人通通死在那裏。”


    江月皺了皺眉頭,覺得他前言後語有些不對,“你曾說府衙不施粥,又夜夜笙歌那他們又怎麽會放你們出來,難道就不怕告禦狀?”


    一聽提到江南的官員,蘇澤便麵色鐵青,深惡痛絕,恨不得將他們一刀剁了,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解釋。


    “你以為江南賑災的官員會平白無故任由我們出來?”


    “那是我們集體湊錢賄賂了他們,他們也是害怕我們出來告禦狀,特意將我們每一家都留下了一個人扣在府衙做人質,我蘇家便是我那老母親,若是敢告禦狀,那麽死的第一個人就是我那老母親。”


    “雖說我們是出來了,但我們謀到的錢財還得上繳給他們一大半,剩下的才能在他們的手上買到一些糧食讓家人活下去。”


    “而其他窮的人熬不過去便就死了,收屍的人都沒有。”


    江月越聽,眉間皺得越緊,看蘇澤的樣子,好像並不像在撒謊,難道朝廷的官員真會如此?她不敢相信,看來必須要早點前往江南查個清楚。


    但江月對蘇澤做水匪搶劫別人的事也並不認可,“即便如此,你們也不該做水匪。”


    提到這個蘇澤麵上有愧,臉上尷尬到羞紅,低著頭。


    “我知不該,但其他營生來錢太慢,也完全滿足不了府衙那些吸血鬼。”


    “不過雖說我們做了水匪,但我們從未傷人,這是搶一半金銀珠寶,給原主留下一半,還會將他們的地址姓名留下,等我蘇家勢起,定將十倍償還。”


    江月歎了一口氣,一時無話可說。


    蘇澤見江月一言不發,以為她不信,便苦笑道,“就知你們不會相信,何苦惺惺作態。”


    “明宇給蘇公子鬆綁。”江月回過神,正襟危坐,表情肅然,緊接著道,“我並不是不相信你,隻是這件事事關重大,自然是不能聽信你一麵之詞,自當仔細調查了再行定論。”


    蘇澤一臉懷疑地看向江月,有些不相信,“你?可以管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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