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叮鈴鈴...


    藏嬌園裏,有花草在風裏搖著,有風鈴在雨裏響著。


    「奇花異草多了,就會擔心鳥雀,所以係些鈴鐺,驚走它們。」慵懶依在躺椅上的美婦未曾著履,隻是一雙微塵不生的潔白羅襪,隨著緊並的長腿輕點在木頭的地板上。


    少年沒坐椅子,隻是盤膝坐在屋簷下,坐在這躺椅旁邊,心情有些出奇的平靜,他順著話,隨口問:「這些花,很值錢嗎?」


    「當然值錢,這裏有部分的花草可以直接去製造丹藥了。」


    「白姨,丹藥既然這麽貴,會不會有人用丹藥直接把國庫掏空大半?」


    「想什麽呢?


    能出售丹藥的勢力都是有朝廷許可的,上麵蓋了大印...


    而這些勢力獲取的金錢還會流通回朝廷,故而掏不空。


    除此之外,權貴將軍府邸也可以對內部出售丹藥,但卻嚴禁再外出買賣...


    沒有身份,沒有那一紙大印,買賣了那就是死罪,沒有任何回旋餘地。


    這麽說,你能明白吧?」


    白風點點頭。


    這個時代,「丹藥買賣」毫無疑問是個極度賺錢的大生意,雖說丹藥材料昂貴、製造很難,但也不至於那麽昂貴,那麽和普通百姓脫節。


    如今看來,這種昂貴,是屬於這個時代的「特許特權」,「經濟冒泡」了。


    一來,可以限製晉升渠道,尤其是把道人這一脈卡的死死的。


    道人的危害,是很大的。


    白風自己就深有體會。


    那繁冗易忘的咒語,晦澀複雜的法術軌跡,就好似一個存在於想象中的神靈寶藏世界,隻是從那世界摘下微不足道的一小段,就足以發揮神奇的作用。


    若是徹底開放了這個世界任由探索,那...現實世界將會變得混亂無比,四處***,甚至會在各種對抗中迅速毀滅。


    原本就已經活的不容易的百姓,怕是更難生存...


    所以,道士必須少。


    要想道士少,就要從丹藥這源頭上去抓。


    二來,以律法令行禁止,控製丹藥市場的買賣,以將金錢回流至國庫。


    隻不過...如此看來,那地下世界的不知塔,難不成也和朝廷有關?


    有關是有關的,大元皇朝很大,世家也較多...


    這有關也是和某一個有關,並非這一整個。


    此時...


    雨水,淅瀝瀝地下著。


    這已分不清是春末,還是夏初了。


    原野裏的姹紫嫣紅,早被雨打風吹盡,剩下的是綠茫茫的一片。


    隻是雨水天氣裏,寒意依舊...


    白風和白織坐在「花後樓」的屋簷下。


    白織轉身去了屋裏,然後打開窗,點燃了香爐裏那不多的瑞龍腦香,這是她心情愉悅時才會點燃的香。


    瑞龍腦是南方炎熱雨林中的受傷老樹上凝出的結晶,可偏生香卻是冷的,彌漫開來,似冰雪般清冷。


    「傻孩子,要不要進屋?」


    「白姨,我想一個人靜靜。」


    「那你好歹坐在椅子上,為什麽要坐在地上呢?」


    「不想躺下來。」


    片刻...


    「在聽雨嗎?」


    「嗯...」


    「看來你欲念壓下了不少嗎?都能聽得見雨聲了。」


    「不過是念珠沒摘罷了...死裏逃生,大難不死...」


    「進屋,給姨姨講個故事。一百兩銀子一個的那種故事。」


    「哦......」


    白風有些看不上「花費功夫和精力,卻隻賺一百兩銀子」,不過他還欠了白姨九個故事,講完就不講了。


    他回到屋裏。


    白姨關上了窗。


    黃昏成暗,於是又點上了蠟燭。


    燭火閃爍裏,美婦優雅地坐在少年身側,開始好奇地聽故事。


    修行者需要發泄,需要做些修煉之外的事。


    「聽這少年講故事」也可以是修煉之外的事,因為講故事的少年身份特殊,會成為記憶裏「非欲念的那一部分」。


    有了這些記憶,就好像在欲念的海洋裏多了些島嶼,至少可以立足。


    白風想了想。


    這次還是接著講魔改西遊記的故事。


    「話說猴子破開了封印,喊了一聲棍來,便決定往西而去...」


    「然而,妖魔之中,當初不少如他與天鬥者,卻成了神佛的走狗。


    他和夥伴的西天之行,艱難無比。


    他們必須要戰勝這些已經已經背叛了妖族的妖魔,才能繼續走下去。


    而這些妖魔中,還有些是猴子的故人。」


    「這一日,他們來到了一座山,這座山荒無人煙,他們又饑又渴。


    而就在這時,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拎著飯籃沿山路走了出來,見到四人沒飯吃,便好心地將飯籃給了他們。


    豬妖正要吃,猴子卻看出了這小姑娘居心叵測,飯菜皆有毒藥,這小姑娘的真身乃是一具白骨,於是他從耳中掏出了如意金箍棒,喊了聲「呔!妖精看打!」。」


    白風娓娓道來,講了一番魔改的「三打白骨精」。


    講完後,看了眼側邊的白姨。


    白姨眉眼都在笑。


    見到少年看來的目光,白姨微微低了低頭,又側過...


    這孩子,總能不經意間觸及她的笑點。


    用如意金箍棒三打白骨精麽?


    「故事講完了。」白風舒了口氣。


    白姨忽地問了句:「為什麽非要打三次?」


    白風道:「妖精狡猾,前兩次都沒有能打死...」


    白姨問:「那姨姨滑不滑?」


    白風:???


    白姨二問:「你要不要打三次?」


    白風:????


    白姨三問:「三次能不能讓姨姨死?」


    白風:?????


    臥槽...


    這什麽跟什麽啊......白姨老司姬為什麽這都能把車給狂飆起來?


    一抬眼,卻見美婦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忽地麵龐湊近,那一股冷香也隨之撲麵而來。


    遙遠又臨近的聲音,縹緲而誘惑...


    「你在朝堂和延春宮的表現都不錯,沒有露餡,要不要姨姨獎勵一下呢?」


    白風沒反應過來...


    可心...卻自己跳快了。


    白姨老司姬的撩技簡直出神入化...


    他正要說話,美婦卻忽地抬起兩根手指,輕輕點在他嘴唇上。


    那手指柔柔的,軟軟的,又很冷很冷。


    白姨笑容很燦爛,也很輕佻,「不過,姨姨想了想,這點表現還不夠...得努力喲,小男孩。等你表現好了,姨姨扮演白骨精,讓你打第三次...」


    白風落荒而逃。


    白姨也沒追,她靜靜地坐在屋簷下的冷香裏,沉浸在陰影裏的麵龐上...笑容在漸漸消失,就好像花朵的凋謝,總會讓人生出一些也許是悲傷的錯覺。


    「等塵埃


    落定了,過段時間......貓家長老想引你入貓家,算是特事特例。


    準備一下吧,小男孩...」


    聲音依然柔和,從後追來。


    可是...在說到「引你入貓家」時,卻帶著一種難言的隱晦的深沉的冰冷。


    ...


    ...


    ...


    比起太子府藏嬌園裏的安寧,蛇家已經徹底亂套了。


    雖然亂套,卻沒人提逼宮的事,沒人說「這棋輸了,就把棋盤推翻」。


    因為,蛇家雖說有諸多強者,可卻也不足以逼宮。


    ...


    其一,勢。


    沒了兵權,這最重要的「勢」就沒了。


    「勢」神秘莫測...


    看不見摸不著。


    天地有勢,是為氣運。


    人亦有勢,是為人和...


    這人和之中,最容易達成、也唯一能被人運用的就是兵勢,最難達成卻也最厲害的卻是蒼生之心。


    若是一人得了蒼生之心,便是大勢加身,玄之又玄。


    ...


    其二,陰影皇庭。


    這是蛇家最恐懼的一群人...


    那麽,陰影皇庭是一群什麽樣的人呢?


    普通人或許不知道,但世家高層卻是明白的。


    隻說一點,皇帝穿五爪九龍袍。


    而那群瘋子剛開始就也是穿五爪的,似乎是為了象征性地表示一下,他們才隻繡了八條龍。


    注意,這隻是剛開始...


    後來,他們覺得心念不通達,就把「八條龍」升級成了「九條龍」。


    再後來,陰影皇庭出了一個怪物,這「九條龍」就變成了「十條龍」。


    換句話說,陰影皇庭的瘋子們都穿著五爪十龍袍,顏色確實黑色...以與皇帝做個區別。


    這群瘋子,幾乎個個都覺得「皇帝應該是他」。


    所幸有那位怪物鎮壓著,管理者,所以這陰影皇庭才在安然運轉。


    當然,並不是每一個進入陰影皇庭的人都能得此殊榮,穿上五爪十龍黑袍。


    陰影皇庭是個很黑暗的地方,具體的就連世家也不知道...


    那些磨出了【鴉覺】的皇室子弟,有的寧可自廢武功,也不願意進入陰影皇庭。


    還有的皇室子弟被當垃圾從陰影皇庭裏丟了出來,說是不合適,而這去是氣度不凡的弟子在回來後就變得癡愚...


    由此可見這陰影皇庭的殘酷與恐怖。


    貓蛇之戰,陰影皇庭之所以半點影子都沒露,是因為他們的老大正在南方,和明教相互拉扯。


    明教那麽強一支勢力,就被陰影皇庭給這麽鎮著...


    如果蛇家敢逼宮,陰影皇庭一定會回來...


    ...


    「散了吧...先撤出皇都,落地生根,各自安穩二十年,然後再說。」


    蛇家的長老們正在燭光下秘議,商量撤離皇都後該何去何從。


    而燭光裏,那一道道人影,則是蛇家各族的家主。


    家主沒來的,也是族裏能說的上話的人物。


    「天下十道,除了江南道和淮南道,每一道我們都分了人...


    怎麽分的,也不是我們決定,而是陛下...


    你們各自拿好通關文書,要撤便連夜撤吧,事情宜早不宜晚,遲則生變。」


    說罷,蛇家長老開始分發文書。


    而坐在椅子那位曾經的右相似是忽然白了頭,蒼老了許多。


    離開皇都...沒那麽容易。


    融入當地,那就是要重新打江山了,這是過江猛龍對上地頭蛇,沒有一番血戰,蛇家是安定不下來的...


    更何況,蛇家與貓家在河東道互拚,本就傷了些元氣,如今還要一分為八,這新的江山怎麽打?到了當地,怕不是會被當地的勢力給吞並掉,消化掉。


    蛇家各族的族長一一取了文書,一一離去,而最後一道身影即將離去時,卻被叫住了。


    那人走到右相身側,歎息了聲,道:「長老,今後天南地北,再見不知何時了。」


    右相道:「相吾,我蛇家,一共就三隻幻獸種,五隻古代種,合計八隻。


    其中四隻已經長成,還有四隻卻依然幼小,這四隻裏有三隻都在你家。


    可有撤退的計劃?」


    被稱為「相吾」的人思索了下道:「我們這一族是往嶺南道撤退的,嶺南那是最偏僻荒蕪之地了。


    我打算舉族從陸地走,大大方方地走,大隊伍裏隻帶一隻。


    同時,秘遣族中高手領著兩隻從海路直去嶺南。


    如此可好?」


    右相點點頭,忽地問:「相吾,你以為...你撤退之路上,會遇到哪些敵人?」


    「貓家。」相吾毫不猶豫。


    右相緩緩搖頭,歎息了聲道:「不是貓家...而是黑月馭妖宗。


    風向變了,敵人...也變了...


    你若平時和黑月馭妖宗的道人們有聯係,那在臨走前給他們留下假消息吧。」


    說罷,這位蛇家右相起身,歎息,拂袖離去。


    「二十年後,願再見時,一切安好...」


    「長老,珍重。」


    ...


    ...


    次日...


    雨停。


    天空放晴。


    地麵上,窪塘裏,在陽光中凝出了一點點金色的閃芒,好似寶石般。


    「駕!!」


    馬車掠過,風卷綠葉,水珠晶瑩地飄到半空,又重落下。


    作為車夫的是豆包姐。


    馬車裏載著的則是白風。


    昨日之事,塵埃落定,今日他無論是為了探查後續消息,還是為了拜訪安撫母後,都該入宮。


    隨著馬車的停下,少年下了車,踱入宮裏,然而皇後卻不在外邊,也不在主殿。


    延春宮宮女領著他來到了浮屠齋,齋裏,瘦瘦的皇後裹著鳳袍正在燒香拜佛...


    看樣子,似乎是在還願。


    白風靜靜站在一旁,宮女要說話也被他攔住了。


    他看著皇後那虔誠叩拜的背影,忽地想起那一夜死絕的長眠古城,以及這唯一的生還者......


    皇後其實也挺可憐的,不過也很幸運地被貓家尋到,並成了恐貓家族家主的女兒,再後則是成了皇後。


    但能成為皇後真的就幸運麽?


    她兒子死了...她還不知道。


    良久...


    皇後起身,這才看到了身後的少年,她俏臉上的一切愁容頓時舒展開。


    「太子!」她開心地跑過來,抓住了少年的手,「昨天真是嚇死本宮了,嗚嗚嗚...」


    白風笑道:「母後,陛下不是說了,清者自清。


    現在真相大白,那《春曉圖》是假的,今後都不用擔心了。」


    正說著話,遠處忽地傳來優雅而緩沉的琴聲。


    皇後生氣道:「誰在彈琴?這麽悲傷,真是讓人不開心...」


    一旁宮女急忙跑


    出去,一會兒回來道:「娘娘,是吳大家。」


    「吳穀子?他還沒走?」皇後緊張起來。


    宮女道:「似乎是吳大家覺得難得來皇都,所以想要作畫一副再離開,而陛下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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