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八年春, 新月格格嫁入碩王府,封號也隻是一個和碩格格, 沒有再賜什麽東西,這麽冷冷清清的嫁入了碩王府, 這與二十七年底出嫁的和碩和薇格格是完全不同的待遇,這其中彎彎道道自然有人看出苗頭,即使都是和碩格格,這受寵與不受寵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新月格格出嫁的事情是由令嬪負責,畢竟新月格格養在她身邊,這事情自然就應該她負責。


    令嬪自然不會讓新月嫁得風風光光,這些年她本就不受皇上的寵愛, 天天還在新月耳邊聽什麽高貴善良偉大情不自禁的, 早就想一把掐死新月,這次新月出嫁,給新月安排的嬤嬤都是些不好相與的,以後新月召見額附, 恐怕就沒那麽簡單。


    一個沒有子嗣的和碩格格, 又算什麽?令妃在明麵上按照了和碩格格的份例來辦,但是實際上是做了很多手腳的,作為在宮裏呆了十多年的人,怎麽會不知道如何在不知不覺間給人使絆子,更何況慈寧宮的那位對這位格格不喜,即使她做了什麽,那位也隻會睜隻眼, 閉隻眼。


    想到這兩年過的日子,令嬪就覺得五味雜陳,她以為自己降為嬪後太後對自己恐怕會更加嚴厲,但是太後卻沒有對她諸多為難,更多時候卻是當自己是不存在,這種感覺就像是本來以為自己是死定了,可是到了最後別人卻告訴自己,不用死。


    她一直都不明白太後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哀家並不是想要你的命,這後宮的女人都是爭來鬥去,又有什麽差別,隻是你忘了自己的身份,追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到最後總是沒有好下場。”


    令嬪不明白太後的意思,但是從那以後她也收了性子,安安分分的呆在自己的宮裏,後來內務府派發東西上對自己也沒有多加為難,現在除了日子冷清一點,也不是很難過。


    十五阿哥養在皇後身邊已經兩年多的時間,有時見到十五阿哥,也隻能聽到十五阿哥叫皇後皇額娘,而自己卻還要對他請安,在他的眼中,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令嬪。


    宮裏麵的生活,就是這個樣子,看起來繁華,到最後卻是無盡的落寞,爭了這麽久,鬥了這麽久,最終卻是什麽也沒有,她這些年來爭來鬥去又是為了什麽?


    到最後也不過是落落寡歡,老死宮中。


    慈寧宮,荊央認真的研究著一本佛經,本著能有一絲抱佛腳的機會絕對不放棄的原理,她開始天天認真的祈求佛祖,隻希望自己能哪天嗖的就回去了。


    出了佛室,就聽到下麵的宮女說是皇後來了,她想了想,就讓皇後進來,這幾年帝後之間的感情雖然冷淡,但是也不至於到劍拔弩張的地步,整個宮裏安寧不少。


    皇後見荊央出來,忙起身請安,荊央擺擺手,待兩人都坐下後,荊央才看著皇後道,“皇後神色慌張的,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嗎?”


    皇後絞著帕子,有些為難道,“太後,令嬪那裏傳來消息說是內務府克扣令嬪份例,您看這事?”這幾年來,皇上雖然不再恩寵令嬪,但是太後也沒有特意為難令嬪,如今內務府克扣令嬪的份例,定是後宮的嬪妃使的絆子,她現在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她還是交給太後比較好。


    荊央喝了一口茶道,“明兒你派人去內務府說,該什麽份例就什麽份例,至於下麵的人鬧什麽幺蛾子,你堂堂一個後宮之主,大清國母,那些芝麻穀粒子小事哪有那麽多精力去管。”


    皇後了然,這後宮的女人不都是這樣,得寵時高高在上,失寵時被人踩到泥裏,她作為國母該做的都做了,若是以後真查了起來,那也不是她的錯,她不是去內務府“好好”管理了麽?


    令嬪落到如今的地步,又怪得了誰,想著自己曾經在令嬪那裏受到的氣,皇後在心底冷哼,若不是礙著身份,恐怕她也會去為難令嬪,隻是太後似乎並不管令嬪的事情,如今她再多做什麽,實在是失了皇後的身份,在太後這兒恐怕不好看,更何況太後也是重規矩的人。


    出了慈寧宮,走到禦花園就遇到了慶妃舒妃穎妃三人,這三人走在一起讓皇後有些意外,畢竟慶妃與穎妃因為是同年晉妃,走得較近一些,舒妃雖然是鑲黃旗人,出身高貴,但是為人並不柔情似水,所以並不受皇上寵愛,這些年來也很少與其他妃子交好,為人也是清清淡淡的,今天又是怎麽回事?


    三人見到皇後,自然是規規矩矩的請安,即使近來被皇上臨幸較多性子較為直爽的穎妃也沒有絲毫的怠慢,想起那個曾經一副可憐樣子的令嬪,皇後麵色僵了僵,但是很快免了三人的禮,詢問三人去處。


    這麽一問,才知道三人是去“探望”令嬪,皇後立馬明白過來,難怪舒妃這種性子的人都要去看看熱鬧,她還記得令嬪曾經在中秋宴上給舒妃難堪的事情,她那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的樣子害得舒妃被皇上當著眾嬪妃的麵,對舒妃進行指責。


    葉赫那拉氏入宮多年,在十四年的時候便已經晉位為妃,雖然不甚受寵,但是因為出身高貴,在宮裏也算順風順水,哪裏受到過這麽沒臉的事情,所以說即使再不愛爭的女人,被人逼急了也是會記恨上的。


    那拉皇後自然明白這幾人的主意,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本宮就同你們一起去探望探望,畢竟我們都是伺候皇上的好姐妹。”


    “是啊,這位好姐妹曾經可是對我們多加照顧呢,”慶妃吃吃笑著,用帕子掩著嘴角,眼中卻帶著濃濃的諷刺,進宮多年的嬪妃們誰沒有受過令嬪的氣,明明皇上都翻了自己的牌子,卻被令嬪用手段勾走,不是不報,而是時候不到,她令嬪當初敢做那麽多事,就該想到有這樣一天。


    延禧宮早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金碧輝煌,屋子裏的擺設也是以前的物品,一些伺候的宮人也是懶洋洋的,一副懈怠的樣子。


    令嬪看著眼前死氣沉沉的景象,再想到幾年前自己受寵時宮裏的樣子,宮裏的嬪妃討好她,宮女太監們敬畏她,可是如今什麽都沒有了,留下的隻有這個冰冷的宮殿,還有一個不上不下嬪的封號。


    “皇後娘娘駕到,舒妃娘娘穎妃娘娘慶妃娘娘駕到,”傳喚太監的聲音傳進來,令嬪聽到來人,手一抖,嘭的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喲,令嬪娘娘,這是做什麽呢,”穎妃人未到聲先至,“聽到我們到了,竟然摔杯子,這是不歡迎我們來麽?”


    令嬪聽著這話,知道她們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可是如今自己沒了依仗,想到這,她咬著牙規規矩矩的行禮請安,“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吉祥,給各位娘娘請安。”


    皇後進門看著一副低姿態的令嬪,在上首坐了,也請了其他三位坐了,才不鹹不淡的開口,“起吧,”說著,掃了眼四周寒磣的擺設,又看了眼令嬪身上半舊的袍子,嘲諷的笑了笑。


    有宮女上前奉茶,隻見穎妃扔出幾個金瓜子到麵前的宮女托盤中,“拿去吧,這是本宮賞你的,跟著不靠譜的主子,這做奴才的也跟著倒黴,瞧這可憐勁兒的。”


    這個穎妃也是個沒有腦子的,皇後看了眼穎妃,此舉雖然解恨,但是卻讓人詬病,這個穎妃看來不僅有著蒙古族的爽利,還有著蒙古族的直率,這直率過度不小心的話會給自己惹來麻煩的。


    令嬪站在廳中央,一張臉慘白得沒有絲毫血色。


    “好了妹妹,”舒妃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開口,“令嬪妹妹本就是柔弱的人,你何必拿她和我們比?”說著,露出一個溫溫和和的笑。


    皇後樂得看戲,舒妃這席話實際上比穎妃那些話更狠,她暗指令嬪出身低,在場誰聽不出來?這柔弱一詞用在這,相比舒妃還是記恨著中秋宴上的那件事。


    令嬪很忌諱自己的身份,可是如今她哪敢多說什麽,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如今這幾位在後宮是主要的幾位主子,更何況在場還坐著一個皇後,她若是出言不敬,皇後隨時都能用以上犯下的理由來治她的罪。


    “舒妃妹妹說得是,”慶妃笑眯眯的接話,雖然她晉位比舒妃晚,但是年齡卻比舒妃還要大上四歲,叫一聲妹妹也算合理,“這令嬪妹妹可是包衣中的奇女子,咱們這些五大三粗的,還是不要相比較才好。”


    穎妃立馬接了口,“哎呀,哎呀,該打該打,這倒是我的不是了,令嬪妹妹可是會怪本宮?”


    令嬪咬牙福了福身子,“穎妃娘娘體恤我宮裏的人,本是我的福氣,怎麽會有責怪之心。”


    “瞧瞧,令嬪妹妹多會說話,”穎妃尖利的笑了笑,“這張嘴啊,”說著咬了咬牙,她是真的想撕了這張嘴,若不是這張嘴,她們又怎麽會吃了那麽多的虧?


    皇後一直沒有說話,她看著三人為難令嬪,沒有阻攔,但是也沒有推波助瀾,她現在明白太後的心情了,有些事即使不是自己坐,但是一樣能讓人大快人心。


    看著站在廳中麵色蒼白的令嬪,這次的柔弱不是扮演的,但是皇上卻再也不會憐惜疼愛,因為在後宮中,一個位分不高被皇上遺忘的女人,再也不能爬起來。


    在後宮,笑到最後才是贏家。


    慈寧宮裏,荊央聽到幾位嬪妃去了延禧宮的消息,就知道這些人是去解氣去了,她看了眼身邊的嬤嬤道,“哀家老了,這些事情哀家也不想管了。”


    她看著窗外發芽的樹枝,這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明明還活著,卻失去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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