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雙帶其人馬離去。


    喧鬧的官道上無人蹤影,隻餘下地麵橫躺的幾具江湖客屍首。


    許風冒頭出來,循步走至黎右身前,俯下身,感知得黎右尚有殘存氣息。


    許風沉吟半響,盤膝坐地,雙掌渡過內力給黎右,並從背後木匣中取出山林中采摘的珍貴藥草,為黎右敷上,內外兼用。


    待黎右傷勢不再惡化,胸口傷勢扼住,許風才起身,俯瞰橫七豎八的幾具屍體,一個個摸過去。


    龍門鏢局不愧是大門大派,看不上這些窮寒酸的江湖客身上的碎銀,可與衛景廝混許久的許風,信奉一個勤儉持家,就不能放過蚊子腿上好歹算上的肉了。


    摸了兩人後,得來些許銀票的許風來到最後屍體旁,蹲下身子,認出此人乃是率先出手與那史溥心廝殺的好漢。


    好漢至死手中仍緊攥著那根深鐵長槍。


    許風撈摸其屍,感受得此人仍有心跳,猶豫片刻,渡過一縷內力,剩下的聽天由命。


    許風沒忘記自己與衛景分道揚鑣的打算,一者尋木宗蹤跡,二則是招徠江湖人手,為衛景往後對付仙門積蓄勢力。


    在許風眼中,黎右這位妻子被仙門擄走,一心追尋修行術以找仙門麻煩的老鄉是上好的拉攏對象。


    至於另外那位拎槍好漢,許風覺得其人悍不畏死,若僥幸未死,拉攏過來倒不失為一左膀右臂。


    倒是那車廂裏的長條木箱,也不知有甚麽寶貝,竟被那寒山觀偷梁換柱,弄個假玩意兒糊弄天下江湖人。


    黎右掛著一口氣,一雙大眼迷糊睜開,渾渾噩噩,難辨人間地獄。


    從樂南城出來,往北行走,那位在樂南城地下江湖稱王稱霸的大佬,現了原形,似又成了當年那位從老家趕至城中,漂泊無定,沒見過任何世麵的毛頭小子。


    江湖與偏安一隅的樂南城不同,來往人高手如雲。


    便如黎右年前初入江湖時遇到的一位外勁高手,他與那位勉強入外勁的半吊子高手偶有摩擦,兩人做過一場,仗著氣力驚人,內力境高手都不在話下的黎右險些死於其人之手!


    若非跟隨黎右左右的那位臂膀雕蟒的小弟以死相護,黎右當真要栽在那不講武德的老陰人手中!


    回想起自己那位忠心耿耿的小弟,黎右麵露悲戚之色。


    死去那綽號‘悍蟒’的小弟,黎右曾在銅皮手下時的一場江湖廝殺中救過他一命。而‘悍蟒’顯然是將知恩圖報視作人生準則之人,自那日起,他便跟在黎右身側,以他馬首是瞻。


    打下樂南偌大勢力,身為左膀右臂的‘悍蟒’居功甚偉。


    黎右喟歎一聲。


    ‘悍蟒’當日死後,黎右便將自己得來身上所有的銀子給了另外一位綽號‘熊羆’的小弟,令他帶著兄弟們在那座小城安頓下來。


    而他自己,則繼續尋自家妻子遊娘蹤跡,聽聞有強橫寶物至此,故來劫鏢。


    黎右是個明白人,江湖上高手甚多,而且自家又去不自量力地與那群神仙對抗,八成九死一生。


    他為尋媳婦,死則死矣,可他那群當年跟著他一起打天下的苦命兄弟,可不能白白送了性命。


    那群兄弟打小都是苦哈哈,過得苦日子,跟著他還沒享幾天福啊。


    黎右怔怔望天,一位人影映入眼簾。


    黎右抬抬手,半遮陽光,這才從輪廓中認出此人。


    同為樂南人,在木偶鋪一麵之緣,後又都在陽古山上一道救過人,並且與周飛虎相識,黎右自認得許風。


    許風緩緩頓下,伸手探了探黎右生機,見無大礙,麵容如沐春風,眸中閃爍攝人幽芒,“黎右,我知你想要實力,入我門派如何?”


    黎右恍然,“是何門派?”


    “昆侖山。”


    “門主,衛景。”


    “我願入。”


    ————


    衛景與風木歎尋一客棧住下後,衛景獨行出青竹鎮,繞了一圈,至喬峰木偶獵殺江湖人的地方,眉心金光閃爍,籠罩一具具屍體,複刻一個個特性,納入汪洋特性海中。


    衛景操縱著喬峰木偶掀開盛秋露衣的匣子。


    一尺不足的長袍映入眼簾,袍色雪白,其上篆有繁雜的金文,字極小,以小衣之形,難以分辨字樣。


    衛景將喬峰木偶牽扯數十丈外,爾後操縱木偶朝雪白衣袍上灌注真氣。


    嗡然一聲。


    雪白衣袍陡然漲大,其上密密麻麻的金文脫離白袍,隨金文脫離,白袍消失化作氤氳,由實轉虛。


    金文縈繞喬峰周身。


    咻——


    閃著璀璨光芒的金文依附喬峰表皮,氤氳糾纏,白袍顯現。


    適才穿著不講究的喬峰換上一身幹淨白袍。


    頗為不搭。


    衛景操縱喬峰木偶淩厲地隨意揮舞兩招,除卻天靈那根絲線吸納真氣多出些外,並無其餘不適。


    衛景眉梢一喜。


    據那輕音派大師姐所言,將這袍著蓋於身,邪袍會抽吸氣血,一次出招,便對軀體造成一次不小負擔,損壞根基。


    但以木偶之身,去穿此袍,似並無那等擔憂。


    如此喬峰木偶實力更上一層樓呐!


    見衣袍無異狀,衛景手指一勾,喬峰木偶如雷電般奔至衛景身前。


    破風聲刺耳。


    喬峰木偶速度得大幅提升。


    衛景湊近袍子,肉眼窺探。


    那白袍上小若蚊蠅的金文比方才大了數十乃至百倍,終於能瞧見其上字跡。


    尋了半響,衛景找到開頭。


    《凶靈霸鬼經》


    前前後後通讀一遍,瞅了半響,衛景看出這竟是一練氣修行法!


    此法門修行倒是與《血刀經》有些許相似之處,皆是首重煉氣血,氣血濃厚,稠似漿,濃如蜜,爆發身重千百斤,速如狡兔,獵如猛虎。


    衛景前後仔細研讀數遍,將其上下統統印入腦海之中,一字不落,才回過神。


    衛景手指輕動,喬峰木偶天靈那根絲線霎那粗壯,真氣倒灌入秋露衣之上,雪白衣袍幻化氤氳,若隱若現,金文縈繞木偶周身,隨之縮小,凝聚於喬峰木偶手心。白霧匯攏,一件精致小袍浮於指端。


    將小衣置於匣子裏,衛景嘴角彌漫笑意。


    收獲頗豐。


    ————


    西域東西數千裏長,南北千裏寬,號稱百國林立,那是一邦城即算上一國的虛指,實則滿打滿算,西域上千城,共三十六國。


    其中,龜茲乃是諸國當之無愧的第一國,統有百八十城池,勢力冠絕西域諸城邦。


    前朝並未開拓西域疆域,及至今朝,尤其是當今聖皇即位,為與北方朝廷狄人抗衡,屢次派遣使者前往西域,說服西域諸國,拉攏依附我大恒,奈何西域諸強不傻,明白騎牆兩邊掛的好處,遲遲吊著大恒胃口,不輕易許諾下甚麽。


    聖皇陛下派遣使者,次次有蜀地綾羅,雲煙綢緞,有景德青瓷,有淮北佳釀,皆乃天下最頂尖的上等貨。比於真金白銀都不遑多讓。


    鬆散聯合的西域諸國如一位多情又心機深沉的女子,東邊大恒來者之物,來者不拒,北麵大狄送來的皮革茸參,亦皆收下。


    來往三次後,聖皇陛下瞧處西域諸國的心思,勃然大怒,直下令揮兵十萬西向。


    與大恒十萬兵卒一同抵達的還有北狄數萬的控弦之士。


    兩方人馬兵臨城下,各自相互牽製,隻駐兵域前,不動分毫。


    大恒與北狄都不想留下時機為堆放所趁。


    於是各駐兵於外,派遣使者往西域諸國內,拉攏談判。


    其中暗流湧動自不必言。


    值得一提的是大恒執節使者塞班,其人先後兩次入西域,皆立下滔天大功,封侯拜爵。


    塞班首次出使,帶人往西域門戶夜善國,隻是夜善國受限北狄,且當時北狄使者已至,夜善國對大恒使團態度頗為冷淡,知曉其中內情的塞班當夜直接率手下端了北狄使者的駐地。夜善國王見木已成舟,不敢對付大恒使者,從而歸附大恒。


    第二次出使,更具傳奇性,塞班借夜善國千餘兵卒,先後滅掉倆不從王化的小國,之後裹挾大勢,平推過去,或當機立斷殺國王,或弑其相,包括龜茲在內的諸國,不敢反抗,紛紛選擇依附。


    塞班一人,令整個西域盡數歸於大恒囊中。


    北狄那陳兵數萬,最終在兩方人馬夾擊下,隻得退守北疆,不再覬覦西域。


    因此之後有聖皇陛下稱‘塞班一人,勝百萬師!’的溢美之詞。


    之後西域設都護,諸國皆收轄於西域都護之下,塞班為首任都護使。


    至如今,數十年已過,西域沐浴王化二三十年,其中不少已心甘情願自稱我大恒子民。


    龜茲城。


    正值壯年的龜茲國主高坐踏前,目光銳利地為俯視台階下躬身的一位老者,“康相,寒山觀說尋到了那件秋露衣,不知如今送到了何處?”


    龜茲國主當今三十餘歲,鼻下留有兩綹胡須,頭戴金燦燦的沉重王冠,雙臂耷在座椅兩側,大馬金刀,氣勢鄙人。


    康相微躬身子,“老臣有罪。”


    “我們為防寒山觀那件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寶物被大恒那些江湖人搶奪去,特委托兩方人馬押鏢。


    明麵上乃天下第五陸無雙坐鎮的龍門鏢局,暗地裏實則是大恒江湖一毫不起眼的小鏢局押送。


    誰知,走漏了消息,暗麵押送我鏢物的那鏢局糟了劫匪,秋露衣也被大恒江湖人奪了去……”


    龜茲國主勃然大怒,手下一拍違背大恒製度的雕龍座椅,氣機一蕩,座椅連帶著地麵,整座空蕩大殿嘩嘩作響。


    “康相,寒山觀觀主是你任命下的罷?


    不是說萬無一失,萬無一失麽!


    他就我給帶了一個這般的消息?


    康相,你應當知曉秋露衣上那練氣修行法對我龜茲大業有多重要!


    我西域諸國,江湖實力雖不差,可比於大恒天下,仍差不止一星半點。”


    康相麵無表情,“國主,老臣自知曉其中利害,大恒那便傳來消息,言說寶物被一位不知來曆的高手搶走。


    那高手最擅拳腳,據說其掌法意境極深,同境之下無敵。


    咱們的諜子探究那不知名的高手身份時,聽到青安郡冒出來一勢力,叫什麽昆侖山。


    並且昆侖山中的一位高手與搶奪咱們寶物的那人多有相似之處。


    若沒出錯的話,應是昆侖山搶奪走秋露衣無疑……”


    龜茲國主猛吸一口氣,適才發泄兩句,胸中的鬱壘之氣消去大半,他沉吟半響,皺眉道:


    “康相,你知道我及冠時曾遊曆大恒南北數年,其中形勝山水以及各大勢力都曾探聽得。


    可我從未聽過大恒有甚麽昆侖山。


    莫非是近幾年才創建的江湖山門?”


    康相搖搖頭,“老臣正派遣諜子查。”


    龜茲國主點點頭,舒展眉頭,“康相,適才冒昧了。”


    康相嘴角輕揚,“國主在老臣麵前如此並無不可,但若有旁人在側,老臣還望國主莫要喜怒行於色。”


    龜茲國主頷首,麵目朝東而望,“大恒近些年專於塞北戰事,國內民生多有凋敝,聽聞大恒北方幾郡已有餓殍流民泛濫。


    康相,我西域諸國合兵一處,自大恒之西一路直奔神京,其兵卒皆駐紮塞北,以及四處邊疆,國中空虛,我等定可一戰定乾坤,報下當年塞班殺我龜茲先王之仇!”


    康老人眉頭一起,垂下的眼簾挑起,望著眼前雄姿勃發的雄主,勸道:


    “國主,我龜茲城不過二百,人丁不過三百萬,聚攏兵卒三十萬可東行而去,但我等在大恒國中的布置仍有些還沒完成。


    待那些江湖勢力真正地為我所用後,內外相合,到那時十拿九穩再悍然進攻不遲。”


    龜茲國主問道:“康相,如此說來,那我寒山觀當下觀中有多少高手了?”


    “國主,寒山觀中,收攏化境高手十餘人,外勁高手數十人,其他更是數百之多。


    至於觀外江湖,化境高手也有二十上下人,外勁高手至少也有百人,其他內力高手,便不必多提了。


    而且不止如此,還有其他一些小門派……”


    兩人言語之中,寒山觀竟並非是大恒江湖勢力,而是西域龜茲國主的人?


    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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