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收到那兩封信,蘇詞萱平日裏,除了讓人匯報陵州和西南境的戰後處理情況,給出她自己的建議和意見,其餘時間基本都是坐在院子裏沉默不語。


    陵王妃見她這模樣,說不心疼是假的。知道聖旨的事,她心裏惱恨不已,這皇家如此作賤她女兒。可是,她又能奈何呢?若王爺還在,或許還能仗著軍功為詞萱說幾句話,可現在,陵王府隻剩一座空殼了!但見詞萱胃口似乎變得越來越好,陵王妃心裏才安慰了一些。


    原本玄一留下的十名暗衛,也全部被詞萱趕回京城了,他們自是不肯,太子殿下當初可是下了死令,要他們誓死保護太子妃。但是,當蘇詞萱拿出太子令牌來的時候,他們究竟還是不敢違抗了。:


    蘇詞萱心想,這應該是她最後拿這塊令牌來狐假虎威了。


    這天,蘇詞萱讓小棠去把王妃找來。


    陵王妃來後,詞萱淡淡說道:「母親,對外界宣布我的死訊吧。」


    陵王妃心髒猛然一跳,呆呆看她,滿眼不可置信:「萱兒,你,說什麽?」


    「對外界公布我的死訊。」


    「你這是做什麽?」陵王妃真的慌了,眼睛都是顫抖的。


    「沒做什麽,母親,我累了,想換個身份活著。」


    陵王妃愣了一下,再也忍不住,將她摟到懷裏,「萱兒,你這是在剜娘的心。」


    蘇詞萱眼眶紅了一下,卻又很快平複過來了。這個擁抱,如果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時候,該多好啊!


    「公布我死訊,外界都知道我是為了護住陵州,殫精竭慮而死,太子念在這份功勞和情分上,還有大哥雙腿再也不能走的情麵上,定能永葆陵王府榮華。」


    蘇詞萱語氣十分淺淡,真如交代後事一般。西南境也安定下來了,百姓們重新開始休養生息,她再也沒有什麽可牽掛的。


    陵王妃心如刀絞,「萱兒,你為何要這樣?你是在怪娘是嗎?」


    「母親,我誰也沒怪,我隻是太累了,想換一個活法,去一個誰也不認識我的地方,重新活一回。」


    她始終語氣淡淡,渾身籠罩著一種窒息的哀涼。


    「若母親覺得難以說出口,那我便自己讓人去說吧。」


    「萱兒,若你不想回京了,那我們去求太子殿下,求他給你一封和離書,你在陵州留在娘的身邊,好不好。讓娘好好照顧你,好好補償你好不好?」陵王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蘇詞萱眼眶紅了起來,她清淺笑道:「和離書我曾求過的,他不給。太子殿下是個很驕傲的人。」


    「母親若想補償我,便讓我自由地為自己活一回吧。」


    陵王妃呆住,才恍然發覺,她眼前的女兒,這些年來,她一直活在身不由己中。才七歲便被她們狠心留在皇宮為人質,小小年紀,如履薄冰活過來,他們卻隻覺得,這個科父母兄長的女兒留在京城遠離他們又可以為人質,算是一舉兩得。他們對她是有多狠心呐!偏偏她被太子看上選作太子妃,他們歡天喜地,覺得蘇府富貴榮華可得長久了,可誰真正為她想過,她過的好不好。


    「萱兒,是爹娘對不住你。」陵王妃泣不成聲。


    蘇詞萱愣了一下,才道:「若京城有人來,母親隻肖說,勞累過度,不治身亡。」頓了一下,又道:「若問,我臨終前有沒有什麽話留個太子,讓他莫要給我設靈位,從玉蝶上除去我的名,讓我自由吧。」


    陵王妃更是十分吃驚,她怔怔了好一會兒,才滿目心疼顫抖著道:「萱兒,你都想好了,是嗎?」


    「是,想好了。今夜動身。」


    陵王妃聞言,掩麵而泣。


    蘇詞萱跪下來,「對不起,母親,詞萱不


    孝。等以後一切都成過往雲煙了,詞萱會再回來看望母親。」


    陵王妃急忙將她扶起來,他們種下的因,終得接受今日的果。


    「對了,小瑾是可塑之才,母親好好尋先生來好好培養他,日後必成大器。」


    「好,娘明白。」陵王妃捧著她的臉,強忍著淚說道:「萱兒,將來一定要回來看娘,知道嗎?」


    「詞萱會的。」


    蘇詞萱幫她拭去淚水,說道:「母親莫傷心了,等會兒嫂子看到,會起疑的。等我走了,母親再告訴他們吧。」


    陵王妃走到蒹葭閣院門時,回過頭來,哀聲道:「萱兒,叫我一聲娘,好不好?」


    蘇詞萱淡漠的神情終於有一絲動容,可張張口,她終是沒有叫出口。


    「母親,照顧好自己。」


    陵王妃眼眸暗淡,掩麵哭著離開。


    等看不見母親身影,蘇詞萱才轉身,她身後,是不知何時出現的妗玉和霜月。


    「你們都聽見了?」蘇詞萱笑意淡淡,愧歉藏在其中。


    「對不起,妗玉、霜月,我沒有同你們商量。但我不去京城了。」也不等兩人說話,詞萱繼續道:「京城應該不久就有人來,到時候,你們就跟他們回京。我在信裏留下遺言,太子殿下一定會善待你們的。」


    詞萱把目光移向妗玉,愧疚地說道:「對不起妗玉,我以前答應過你一定給你找一個好的歸宿,可是我如今食言了,隻能懇請太子殿下看在我為陵州而死的情分上好好善待你。若你遇到想嫁的人了,跟太子明言,他應該會成全你的。」


    妗玉眼眶發紅,「太子妃,你為什麽你先問問奴婢,或許奴婢願意跟您一起走呢。」


    蘇詞萱一怔,勉強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將會去何方,可能四處漂泊居無定所,你怎麽能跟著我?」


    「可是,奴婢願意跟著您。太子妃,奴婢不回京城了,奴婢習慣了跟在太子妃身邊,太子妃去哪裏,奴婢就去哪裏。」


    「太子妃,帶霜月一起走吧,霜月也是一生身不由己,霜月也想為自己換一個活法。」


    「霜月,那玄一呢?」


    霜月怔住,這才明白,原來詞萱什麽都懂,隻是沒挑破。自從那次與玄一一起去西城關執行任務,她才發現,自己好像已對玄一暗生情愫。可她不知道,玄一對她是否有情。


    「不過都是水中月鏡中花罷了,霜月從不敢強求。任他去吧。」


    「太子妃,路上有我們,也不寂寞,而且,出門在外,有一個會功夫的人照應著,更能順利些。」


    「罷了,罷了,說不過你們。但日後可不能跟我哭訴著後悔啊。」


    妗玉和霜月相視一笑,齊聲道:「定然不會。」


    「那收拾行李吧。」


    夜寂靜,詞萱三人,是寅時動身出府的,全城人都正在睡夢中。隻有陵王妃看著詞萱能車馬緩緩離開,直至在她眼中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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