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們盡管在故河口過著悲歡坎坷的人生,而小孩兒們卻在故河口度過了美好幸福,多姿多彩的童年,我就有個多姿多彩的童年。


    我在村上有一個好朋友,一個壞朋友。好朋友叫木魚,是隊裏大聾子爹的親侄女,論輩分,我該叫她姑。壞朋友是與鹿女死對頭的小藍。小藍是陳小妹的親侄女,新故河口村支書陳保亭的女兒,算是我不沾親的姊妹。


    為何說小藍是個壞朋友?因為小藍踢毽子不同我一個組,說我的手髒得像烏龜爪子,踢毽子用腳,關手髒不髒啥子事?


    小藍是踢毽子大王,她不跟我一個組,意味我踢不成,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跟毽子大王做對。由此,大家都在踢,我卻在耀眼的陽光下,無比孤單,我恨透了小藍,悲歎今生今世都要在她的腳底下過悲苦人生了,想著有朝一日怎樣翻身。


    小藍,黝黑臉,清澈明媚的大眼睛,刀槍一樣會說的嘴巴,長期班上班長。踢起毽子來可謂風馳電掣,隻見雞毛毽子旋成一陣長線的風,呼呼呼地上下跳動!在一旁的同學一二三四五六七……數都數不應,數斷氣了,她還在踢。真不知她哪學來的神功,將個雞毛毽子踢得如此的出神入化。


    我還恨透了那個腿瘸班主任,每年每學期都是陳小藍的班長,王四兒的副班長,胡國安的學習委員,胡梅生的勞動委員……小學三年級前,基本就沒有見其他人當過班幹部,見不到天光的希望。


    三姐為了維護我,還跟小藍打了一死架。一個課間,同學們都在跳繩,踢毽子玩,而我一樣地被孤立在一旁。對著自己的烏龜爪子抹眼淚。我三姐剛下課從教室出來,見此情形,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抓住正在整理毽子的小藍,厲聲喝到:“陳小藍,你又想什麽鬼點子,欺壓孤立我的妹子……”


    不想,三姐話還沒說完,小藍的妹妹又藍一個劈手抓住三姐胸前的衣服,來幫她姐小藍的忙,抓得三姐身子往前一顫,差點摔倒。我見此情形嚇得撒腿就跑,生怕她們打架誤傷我,確實,我對打架不在行。跑了一呼,心又不忍,掉過頭想看小藍與又藍將我三姐打得怎樣了?可我怎麽看,也沒看見三姐,原來三姐被她們兩姐妹壓在地上了……


    呼呼呼地地,我不知哪來的勇氣衝上前去,提起書包,對著小藍的腦袋砸去,一下子就將她們的腦殼砸糊了,反應不過來,還以為天下掉下了怪物嗬嗬嗬……


    然後,不知哪個尖嘴巴幺姑,將我們打架的事稟告老師。正在她們姐妹兩反應過來,準備反擊時,老師來了,我們就姐妹雙雙地被老師抓到辦公室,罰站一個下午,沒上課。


    後來木魚告訴我,是她見勢不妙,跑去告訴老師的。


    我卻不領情,很是怪罪木魚多事,要不,我還用書包好生砸幾下,多爽。


    木魚就對我說:“還砸個鬼,都要砸你自己頭上了,就憑你與你三姐打得過小藍與又藍?小藍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她一腳就將你踢死,你沒看見她踢毽子的那個風馳電掣……”


    聽木魚的這番解釋,我才清醒,幸虧木魚告狀告得及時,否則不準被小藍又藍兩姐妹打得怎樣,估計被打得都認不得回家的路。而自從打過這次架後,越發沒同學跟我玩。哪個不怕罰站不怕打。木魚說的無不道理,幸好她喊來了老師。


    我的童年真是很孤單寂寞,誰都不跟我玩,倒是木魚一直陪伴我,維護我,跟我玩。她是我童年最好的朋友。


    木魚在隊裏輩分比較高,算是我長輩,我喊她姑姑的人物。木魚的父親有四弟兄,姓張。她父親是老四,人稱四聾子嗲,她大伯人叫大聾子嗲,在村裏炸油,是小姑的恩爺。張家在故河口也是老住戶,享有一定的聲望。年輕時,大聾子嗲還當過隊長。祖母既是這樣一個人,誰對她有恩必還,誰對她有仇卻未必報,非常的寬宏大量!大聾子嗲曾被大姑救過命,也曾幫祖母一家入過隊,算是有緣有恩人。由此,祖母叫小姑拜大聾子嗲為恩爺,好將兩家的深情厚誼延續下去。


    大聾子嗲的老婆,鄉親們都叫她趙婆或瞎婆,沒跟大聾子嗲姓叫。因為她本就不是大聾子嗲的原配,是個軍嫂,男人姓趙,當兵的,蜜月還沒度完,就去了部隊,一直沒有回來,據說早死了,趙婆把眼睛哭瞎了一隻,由此大家也叫她瞎婆。


    瞎婆是討米討到故河口被大聾子嗲收留做自己老婆的。起初瞎婆與大聾子嗲隻同屋並不睡在一起,一人一個房間,因為瞎婆說要等她當兵的男人回來。等了十年,瞎婆的男人影兒都沒有,就此跟定了大聾子嗲,安居故河口,成了一戶人家。


    瞎婆年輕時非常漂亮,與大聾子嗲沒有生孩子,後來就收養了一個兒子,叫張說紅,是木魚的親哥哥,張說紅如祖父一樣過繼給大聾子嗲當兒子。小姑叫說紅為恩哥哥,從小一起玩,感情十分要好。


    小姑喜歡這對恩爸媽勝過自己親爸媽,有空就到他們家玩,恩爸媽對小姑也挺好,有好吃的都留給她。他們的房屋住在故河口河灘外的樹林旁,與肖老大是鄰居,家裏也不大興旺。後來說紅要結婚了,才新做了房子,搬到集體線上,與四叔隔鄰居。


    那時,趙婆就跟肖立紅的親生母親肖噶大婆一樣,總呆在房間少出來,臉色蒼白,一個脆脆的瓜子臉,儲存許多憂傷似的。盤著一頭烏絲,看去有些幽靈的感覺。說起話來溫和低沉的,似有不可言狀的苦痛。穿著花花棉衣,既平和又風騷,眉眼細長有著古典的狐媚氣質。暗地裏,我認為瞎婆才是村上那隻真正的狐狸精!


    河灘外除了肖老大家,就是她家了,這兩家人都古怪。河外灘很孤獨,大聾子嗲時常打趙婆,打得趙婆直往河灘內麵人多的地方跑,跑著跑著就跑到了祖母家來了。大聾子嗲追到祖母家,便不追了,也不打了,兩人在祖母家吃過飯,見過恩丫頭,又歡喜的回去,實在奇怪之及。


    瞎婆的家門前有幾顆柑子樹,菜園裏栽著各種各樣的菜,在陽光下閃耀著異常的孤獨,沒想到她家的菜也是孤獨的。但她的家於孩子們心中,永遠神奇。


    我與木魚常到瞎婆家去玩,她屋旁邊也很嚇人,長江歇水季節是條大水浹,長江漲水季節時就成了長江。坐在門前,可見長江水,睡在房間,可聞長江鳴。風一吹,長江水似要被吹到屋裏來,若害怕的話,藏都沒地方藏。每天夜晚睡著,隻要一睜眼,就可看見窗外漂白的長江水,悲號怒吼!不曉得的怕是要嚇掉魂。


    夏天,我扳魚時總跑到瞎婆家去歇一歇。我一爬上她家的台階,她就微笑地望著我,馬上進屋拿水果出來給我吃。


    她的家收拾得非常幹淨,她的臉非常白淨,是蒼白還是慘白,我分不清,反正就是白!頭發倒是烏黑,挽一個盞,盞上撇著一個亮色的發髻!穿什麽衣服,不大記得。大約是套黑色的綢緞旗袍!夏天穿的綢緞旗袍與冬天穿的花花棉衣還是很不同的。趙婆的形象時有變動,喜歡走極端。


    這麽說吧,趙婆長相古色古香,紅唇,白齒,細眉,細眼,是個少見的美人,藏在鄉下的某戶人家,挺容易讓人產生狐媚精類似的聯想!與肖噶大婆並稱故河口的兩大怪。


    她門前的柑子更是幽香寂寞,如趙婆沉淪的青春。趙婆的情狀總讓我想起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我從小隻聽說,從未見過的秋景阿姨婆。想象中,秋景阿姨婆就如我這常見的趙婆一樣。或因她們心中都藏著熱烈悲痛的愛情的緣故。


    說了這麽多,都隻為說到大聾子爹做鋪墊。


    這麽說吧,趙婆的一生是大聾子爹搭救的,沒有大聾子嗲,趙婆可能現在還在外麵流浪,早瘋了,死了。趙婆年輕時討米瘋到故河口,被大聾子爹收留在家做老婆,開始並不打算長久做,做到她自己男人當兵回來就不做了,隻是她的男人一直沒有回來,就做到了今天。


    我小時候並不知道木魚的伯媽趙婆不是大聾子爹的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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