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三天了都沒停,初一掛在腰間布條上的狼肉已經吃完了。


    他的手掌心和小臂上也增添了好幾道傷口。


    不知道是不離吃了他的血的緣故,還是不離自身的品種原因,初一感覺不離在三天時間裏長大了一圈。


    不行,必須出洞去尋找食物了,渴了可以接雨水喝,但是餓了怎麽辦?山洞裏除了石頭就是那一窩的幹草了,初一心想。


    初一起身擺弄了幾下狼皮,紮了紮捆綁用的布條,把短劍往自己感覺順手的位置移了移。


    對著不離說“在山洞裏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不離望著初一,初一轉身朝洞口走去。


    不離緊跟著初一身後,搖搖晃晃的爬著。


    初一回頭一看,轉身抱起它。


    “算了,既然我說了對你不離不棄,那就抱著你一起出去找吃的吧”,回頭就走出了山洞,走進了雨幕中。


    樹林裏雨滴打得樹葉“劈啪”作響,初一抱著不離已經走了有些時間了。


    但是他一無所獲,偌大的樹林裏可能因為下雨根本就沒有什麽動物出沒。


    初一這時感覺又餓又冷,腿上也沒了多少力氣。


    最壞的是,他連回山洞的路都已經找不到了。


    “嗖”一聲響起,聲音飛速靠近。


    初一隻來得及一縮脖子,一隻箭從他的頭頂飛過。


    在他光溜溜的腦袋最上方刮出一道血槽,疼痛瞬間襲來,初一顧不得疼痛,抱緊不離,一個前翻。


    嘴裏大聲喊到“誰?”


    後方遠處傳來一聲“咦,是個人!”


    緊接著就是一陣奔跑的腳步聲傳來。


    當初一幾個翻滾後一條腿跪地一條腿半蹲,看向後方腳步聲響起處的時候。


    幾個矯健的身影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


    來的人身都披蓑衣,幾人手拿著刀,一人手持弓箭。


    持弓箭者就算是在高速飛奔中也是把弓箭有弦的一麵藏在蓑衣下,怕雨水長時間浸泡讓弦發漲,一看都是老練的獵手。


    “布魯大哥,是個小孩,披著狼皮”,一個拿刀的人對著弓箭手說道。


    “嗯,我知道了,這雨下得,看不太清,隻看著像是狼,誰成想是個人披著狼皮啊”,弓箭手一邊說,一邊向初一走了幾步。


    初一拔出短劍後退幾步,一副戒備著準備拚殺神情。


    “別怕,孩子,我們是這山中的獵戶。”


    “先前打仗我們不敢出來狩獵,寨子裏快要斷糧了,我們不得不冒雨出來,雨天視線不好,沒看清,誤傷到你了,真不好意思,你快讓我看看傷到哪裏了?也好趕快救治啊!”


    初一咬著牙,懷裏緊緊地抱著不離,一聲不吭得看著眼前的人。


    弓箭手朝後把弓箭遞給離他近的一人,轉身揭開頭頂的蓑衣披在肩上。


    對著初一慢慢的說“真的別怕,孩子,我們不是壞人,我給你看看頭上的傷,好嗎?”


    弓箭手攤開雙手對著初一,表示自己沒有攻擊性。


    初一看著弓箭手,慢慢的收回了朝前探出的短劍,站起身來。


    頭上的血已經流得滿臉都是,疼痛一陣陣的,感覺頭皮都在跳動,腦袋也開始有點昏沉。


    弓箭手看初一解除了戒備就再上前兩步,看了一下初一頭上的傷。


    “快,孩子,你披著蓑衣,我來背著你,我們馬上回寨子裏給你治傷”弓箭手邊說邊解蓑衣。


    然後給初一披上,手在無意中挨著了初一的臉,“呀,你還發著熱啊,這怎麽行,快快快,我們馬上回寨子去!”


    弓箭手轉身就抄起初一一把就把他背在了背上,根本就沒去看初一手中拿著的短劍,好像他一點也不擔心初一會給他來上那麽一下。


    “快,留下兩個人收回布下的夾子,清除安裝的陷阱,別再誤傷了人,其他的人跟我一起回寨”。


    初一抱著不離,提著短劍,感受到這人背上的體溫,迷迷糊糊間就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初一感覺渾身酸痛,但是頭腦似乎清明了許多,不像前幾日有些渾渾噩噩的。


    初一轉動眼睛掃視四周,這是一個簡單的草木屋,簡單但不簡陋。


    他身旁的不遠處有個火塘,燒著火,火上掛著個鼎鍋。


    鍋裏還向外冒著熱氣,並且傳來一陣陣穀物混合著肉味的香氣。


    初一再看看自己的身上,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毛皮做的褥子,蓋在身上很暖和。


    “不離呢?不離哪去了?還有我的劍呢?”初一有點著急了,他想起身。


    掙紮了幾下,身上的酸痛讓他沒有一絲力氣,起不來身,這讓他心裏更加著急了。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掀起草廉進來了。


    一個也是光頭,大概七八歲的小孩。


    初一看見他手裏拿著自己的短劍,初一沒說話,就這樣看著他。


    拿劍的小孩跑到初一的跟前看了一眼,馬上轉身又跑了出去。


    一邊跑一邊喊“醒了,醒了,阿爹,阿爹”,初一被這一幕整懵了。


    這是個什麽情況。


    屋外傳來了有力的腳步聲,很雜亂,貌似不止一個人。


    草廉被掀開,陸續進來了好幾個大漢,有光頭的,有左邊紮辮子的,有右邊一縷頭發的。


    正中間是一個四周光蛋,就頭頂中央一把濃發用什麽條紮在一起的高大男人。


    男人蹲下看了看初一,又把手放在初一的臉上,額頭上,胸口等處摸了摸。


    “嗯,不錯,退燒了,看來依朵的藥起了很大的作用嘛!哈哈哈”男人爽朗的說笑著。


    初一聽出來了,這就是背他的那個弓箭手。


    “你這小子,也是命大啊,寨子的醫巫大人都說你沒救了,讓你自生自滅,結果我的小依朵用她的幾顆草藥把你救活了,哈哈哈,感謝天神啊,不然你死了,我會愧疚好幾年的,哈哈哈”


    “我的狗呢?你們把我的狗弄到哪去了?”


    “被我們吃了,一醒來不先感謝感謝我,先想起問你的狗,你那是狗嗎?你那就是個小狼崽子,真是的,還和我布魯撒謊,哈哈哈,我看你也是個小狼崽子,哈哈哈”


    “我,我,我那就是狗”


    “好了,好了,你那是狗,行了吧,一會兒就叫依朵給你抱來,那個小東西,什麽都不吃,就衝著你嗚嗚嗚的,怕耽誤你,依朵就帶去給它找吃的去了”


    “哈哈哈哈”滿屋的人看著初一醒來退燒了還跟布魯大哥鬥嘴,都開心的大笑起來。


    “吉澤,把鼎鍋裏熬的黍肉糊拿來給這命硬的小子,讓他吃上一碗,好早點恢複”


    “哦”,那個光頭小孩跑到一邊找了個木碗,在鼎鍋裏挖了一大木勺糊糊,就端了過來。


    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用小木板條刮起糊糊就要往初一嘴裏送。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響起,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小姑娘,懷裏抱著隻小狼,站在吉澤的身後。


    一隻手正從那個叫吉澤的頭上離開,“剛出鼎鍋的糊,多燙啊,你就直接這樣喂給他啊,你不怕燙死他啊,真是笨死了。”


    小姑娘嘴裏對吉澤訓斥著,清脆的聲音就像山穀裏的報春鳥一樣好聽。


    “喲,依朵,你給這小狼崽子喂了吃食啦?它都吃了些什麽啊?”


    布魯看著自己的女兒,滿眼都是寵溺和疼愛。


    “我去找醫巫爺爺要了點他的鹿奶,小家夥可愛喝了”


    “布魯大哥,也就是你的依朵能從她醫巫爺爺那兒要到鹿奶,我們這些人就是想喝,都喝不到,更不說給這小狼崽子喝了!”


    旁邊站著的一個人對著布魯說道。


    “是啊,依朵一出生,醫巫就喜愛得很,比我這當阿爹的都對依朵好,還老是說他看到了依朵是天上的女神伴著天神下凡來的,哈哈哈,也不知道他說得是真的假的。”


    布魯嘴裏說著話,眼睛看著自己的女兒,神情全是驕傲。


    “來,吉澤,你抱著它,我來給他喂糊糊”依朵把小狼遞給光頭小孩。


    一手拿過木碗,跪在褥子邊,刮起糊糊一邊微微搖晃著頭,一邊嘟起小嘴輕輕的吹著,吹了幾下以後,又用嘴唇輕輕挨了挨糊糊,感覺不燙了,再遞到初一的嘴邊。


    “來,張嘴,啊~~!”


    初一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機械的張開嘴,刮著糊糊的小木條伸進初一的嘴裏。


    “你,老張著嘴幹嘛啊,再閉嘴吃糊糊啊,怎麽了?不會是發燒燒傻了吧,連給你喂糊糊都不會吃了”


    初一連忙閉嘴吃糊糊,臉上飛起紅霧一直紅到了脖子上。


    “哈哈哈哈哈”滿堂大笑,所有的人都在放聲大笑,但是這笑聲中都充滿了善意,充滿了人情味。


    在開始的靦腆過後,初一放下害羞,專心的吃起了糊糊。


    糊糊很好吃,是把動物肉剁碎,再混合黍熬製的,肉有點像雞肉的味道。


    他吃得專心,依朵也就喂得更專心了,很快,一碗黍肉糊糊就全進了初一的肚子裏。


    “謝~謝你!”


    “不用,這有什麽好謝的呀!剛才你的小狼崽,也是我一點一點這樣喂的,它也和你一樣,吃得可香了呢!”


    “哈哈哈哈”


    屋裏再一次響起哄堂大笑,初一的臉也再一次紅起一直到脖子。


    “好了,孩子,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問問你,你叫什麽啊?你是從哪裏來的?又怎麽會一個人在森林裏啊?還披了一身的狼皮,看那狼皮都沒繃曬過,應該是剛剝下來不久的狼皮,難道是你殺狼剝皮穿在身上的?”


    布魯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表情也比剛進來時略微顯得嚴肅一點。


    “我,我叫初一,我也不知道我是從哪裏來的,怎麽會在那個樹林裏,我感覺我就像是一直在那個樹林裏一樣,狼,是我前幾天殺的,我覺得冷,就把狼皮剝了披在身上禦寒了,其他的,我就都不記得了”


    初一很是小心的回答著布魯的問題,內心是忐忑的。


    從不撒謊的他,沒說實話,自己都覺得很是不好意思,臉又一次紅了起來。


    “哎!你可真容易害羞紅臉啊,不會是說了假話,心虛吧!你這點大,也能殺得了狼,別開玩笑了!”


    依朵在一旁微笑著對著躺在褥子上的初一說。


    “我,我沒撒謊,真沒撒謊,狼就是我殺得!”


    初一紅著臉爭辯著,兩隻手伸出了褥子,在自己麵前搖晃著。


    依朵看見了初一的手心,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怎麽手上這麽多刀口啊?”


    依朵又抓起他另一隻手仔細的看著,兩個手心都布滿了傷口,傷口不深,但是也不算淺,皮膚向外翻裂著,有些發白。


    “你這是怎麽弄的啊?”


    依朵仔細的數了數,左手六道,右手四道。


    “這得多疼啊,阿爹背你回來的時候,你手裏還緊緊的抓住你的劍,你怎麽抓得住的啊,你不覺得疼嗎?”。


    “我,這,那個不離沒有吃的,我割破手讓他舔點我的血,不然不離會餓死的。”


    初一使使勁,想把手從依朵的手裏抽出來,藏起來,不想讓人看見。


    “不離和我一樣,都是孤兒,它母親就是被我殺死的那匹狼,它們還都救了我的命,所以,所以我,不能讓它死,我要對它不離不棄。”


    說到最後,初一的語氣變得無比的堅定。


    依朵放開初一的手,一甩頭轉身就跑了出去。


    小小的身體感覺都跑出了一道風,隻在初一的鼻間留下一些依稀的淡淡的幽香。


    初一不知道依朵怎麽了,他隻能抬起頭看著布魯。


    “我真的沒撒謊,我沒。”


    說完,初一又縮了縮頭,像是想要把臉躲到褥子裏去。


    “好,我相信你,初一,你很勇敢,你是能殺狼的勇士,在我們的寨子和周邊的寨子,男孩子成年的時候,如果能獨力搏殺一匹狼,都會被所有的人尊敬和看重的,會被大家敬佩,我們會稱呼他們為勇士的,你也一樣,是一個勇士,未成年的,哈哈哈。”


    “我在我成年的時候就是獨自拚殺了一頭狼,所以,我是我們寨子裏的勇士,狩獵隊的隊長,我們寨子就我一個,現在多了一個,那就是你,初一,我們的小勇士”。


    “你好好養病,好起來了以後,你就留在寨子裏吧,跟著我們一起生活,再長大點就和我們一起狩獵,我會跟寨子裏的長老和醫巫大人說明你的情況,他們也會留下你的,你以後就是我們鹿寨的一員。”


    布魯蹲下來摸了摸初一的頭,看著初一溫柔的說完,站起身轉身就離開了。


    其他的人也笑嗬嗬的上前摸摸初一的頭或是臉,然後離開。


    一下子,屋裏安靜了下來,隻有小光頭抱著小狼坐在初一的腳頭處,睜大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初一。


    “哥,那個初一哥,你真的殺了一匹狼?就是這個小狼的母親?”


    光頭吉澤滿眼滿臉的崇拜。


    “你真厲害,太厲害了,比依朵姐姐厲害多了”。


    草廉再度掀開,依朵風一樣衝了進來。


    手裏拿著個罐子和幾根布條狀的東西。氣喘籲籲的一下跪在初一身旁的褥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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