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皇宮之中禁止行駛車馬,哪怕是皇子跟親王都不行,所以唐拾隻能跟著秦風及步行前往宮門。


    “唐公子終究還是來永安了啊。”秦風及對著齊行的唐拾輕笑道,話語中帶著一絲熟絡。他似乎是早已知道了唐拾這個人,也早就知道了唐拾會來永安的事情。


    唐拾對於秦風及的話和親切的語氣有些詫異,疑問道:“聽秦備身的意思,似乎是早就知道了我會來永安了?”


    “我哪能知道啊,這是我爹猜到的。”


    “不知令尊是?”


    “我爹是秦廣。”


    “什麽?!”


    唐拾終於知道自己剛剛在禦書房為何會覺得“秦風及”這個名字很熟悉了。


    唐戩過去跟唐拾講當年征討大宛的故事時,總是會著重渲染他以三千騎兵和秦廣率領的大軍互相配合的部分,那次征討讓唐戩與秦廣之間更加敬佩,二人也在那時相約,戰事結束後定要讓家中的兩位長子義結金蘭,所以唐戩偶爾也會提及到這位比唐拾大三歲的世兄。


    隻不過可惜的是,戰事結束後唐戩便留在了西北大漠牧守一方,唐拾也被接去了鎮漠,兩個少年也一直沒機會拜把子。


    “原來是世兄啊,小弟拜見世兄。”唐拾停下腳步,左掌握右拳合於胸前,對著秦風及拱手一禮。


    “世弟不必多禮。”秦風及也停下拱手回禮,又說道:“隻可惜為兄今也當值沒有空閑,要不然定要在萬裏樓擺下一桌酒菜招待世弟。”


    唐拾一聽此話微微一笑,調侃道:“世兄莫不是要跟陛下搶客人?”


    “世弟莫要胡說,我哪敢如此。”秦風及被唐拾的話嚇了一跳,心想自己這世弟還真是管不住嘴,怪不得剛剛會在禦書房裏惹得皇帝生氣。不過他又看了一眼唐拾身上披的黑金氅衣,又十分羨慕地說道:“真不知道世弟上輩子積攢下了多少功德,剛來永安城就被陛下召入宮中參加禦宴,還能披上陛下的氅衣。”


    “可能我上輩子是個兼濟天下的大善人吧。”唐拾撓撓頭,繼續往前走,又回到了剛才的話題:“對了,世兄你還沒跟告訴我,秦伯父是如何猜到我要來永安的呢?”


    “陛下兩年前便將我爹從兵部尚書升為衛國大將軍。”秦風及笑著搖了搖頭,似乎不想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這衛國大將軍的官階雖高居正二品,但實際上權力根本不能跟兵部尚書相比較,更多的是一種象征和榮譽。秦廣是大玄公認的戰神,征戰沙場一輩子未有一次敗績,在軍中影響力甚大,所以朱亟也隻能以升官的方式來讓秦廣在大玄軍中的影響力慢慢變小,漸漸收回兵權。


    而秦風及剛剛這話的意思就是:我爹被陛下收權了,所以他多少也會知道陛下怎麽收你爹的權。


    “秦伯父真是懂陛下。”


    唐拾感同身受地看了秦風及一眼,又開始跟秦風及邊走邊聊一些瑣事。


    約麽走了大半個時辰,二人便到了皇宮南側的赤明門。秦風及拿出自己的令牌,上前與看守城門的侍衛交涉,說明來意。侍衛一看是千牛備身秦風及奉皇上之命,要送秦國公長子唐拾回府,便不疑有他,不僅很順暢地開門放行,還為二人弄來了一輛馬車。


    秦風及讓唐拾上了馬車,自己則親自架馬。雖然秦風及不知道路,但好在唐拾記得府邸的位置,一路指引,加之永安城晚上又施行宵禁,大街上也無行人,就算偶爾碰上了兩支夜間巡邏的禁軍,當秦風及亮出身份之後也都不再阻礙,所以很快馬車便停在了唐府門口。


    “多謝世兄護送。”唐拾下車後又對秦風及一拱手。


    秦風及皺了皺眉頭,似乎是不太滿意唐拾仍對自己這麽客氣,欺身上前按下了唐拾的手。


    “先前都說了,世弟不必多禮。”


    唐拾先是一愣,又明白了這世兄的脾氣,轉而大笑道:“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就聽世兄的。”


    唐拾一邊笑著,一邊拿出了男人在互相見麵或分別的時候常用的禮儀——給你胸上擂一拳。


    “嘭!”


    唐拾一拳擂在了秦風及的左胸之上。


    “唔……”


    秦風及悶哼一聲,倒退了一大步,隻感覺左胸好像是被頭牛踩了一蹄子,不過畢竟他也是從小習武,還是勉強挺住了。


    “哎呀哎呀,剛剛心情有些激動,力氣用的稍微大了些,世兄勿怪。”唐拾尷尬地收回了拳頭,他知道自己這即興一拳雖隻用了兩成力氣,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


    “嗬嗬,無妨,為兄也是習武之人,你這一拳對我來說不要緊的。”秦風及麵帶微笑,卻趕忙上了馬車,顫抖著雙手抓住轡繩,轉頭溫柔地對唐拾提醒道:“世弟還是快些進府,莫要受了風寒。我還需回宮複命,就不在這裏陪你聊了,咱們他日閑暇的時候再到萬裏樓中一醉方休!”


    說完秦風及便一騎絕塵,似逃跑一般飛速離開,都不給唐拾道別的機會。


    唐拾望著那瀟灑離去的車影,佩服地感歎道:“真不愧是大玄戰神的兒子,接下我一拳後居然還可以與我談笑風生。看來這永安城之中真是藏龍臥虎,我以後不管做什麽,還是都得更加慎重才行。”


    緊了緊自己身上的黑金氅衣,唐拾轉過身一步三搖的進了府邸。


    ……


    ……


    回宮的馬車上,秦風的表情十分豐富。


    其實就在這位千牛備身離開唐府的一瞬間,便失去了那雲淡風輕的氣度,反而是疼的呲牙咧嘴。


    於是秦風及趕忙找了個街頭轉角處停下馬車,在月光的照耀下,低頭看向胸甲。


    “嘶~”


    秦風及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這上好精鐵打造的胸甲左邊肉眼可見的凹下去一塊地方,並且還能隱隱能看出是一個拳印。


    秦風及不得不重新考慮唐拾這一拳的威力。


    這若是直接打到我的身上,我不得身死當場?


    秦風及現在覺得唐拾很可怕。


    秦風及武學天賦極好,自幼跟著秦廣刻苦學習武藝,紮紮實實地練習祖傳的大風刀。在去年千牛衛內部的比武選拔中,年僅十九的他一路勢如破竹,當上了千牛備身,官居正六品,受皇上看重。就連那些鼻孔朝天的大世家子弟,一個個的見了他也是客客氣氣的。


    這位千牛備身自認為在永安城中的年輕一代裏,他的武藝也算是出類拔萃了。


    可他的驕傲的剛剛卻被唐拾隨意一拳轟得稀碎。


    不光這樣,秦風及在仔細思考後發現唐拾的聖眷也不一般。


    先是一來永安城就被皇帝召去共享禦宴,雖然之後在禦書房讓皇帝盛怒無比,但最終皇帝卻不僅解下了自己的黑金氅衣給唐拾披上,還讓他這個專門保護皇帝的千牛備身親自護送回府……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唉~


    同樣都是家裏大人被皇帝限製收權,差距怎麽這麽大呢?


    秦風及摸了摸胸甲左邊的凹陷。


    嘶~好疼~


    ……


    ……


    唐府的所有家具都基本上已經煥然一新,商市的那家木匠鋪掌櫃倒是會做事,帶匠人到唐府看了一圈之後便先把現成的家具都先送到唐府,至於其餘的需要單獨定做的也都先量好了尺寸,說是會連夜趕工給唐府送過來。


    不僅如此,這木匠鋪掌櫃一看唐府裏麵雜草叢生,荒得不成樣子了,還主動找人幫巧琴和青墨把唐府上下清理了一遍。


    但是此時,唐府的中堂中燈火通明,而唐拾正踩在一個梯子上,衣衫襤褸地拿著錘子往中堂牆裏釘釘子。


    “嘭嘭嘭!”


    “嘭嘭嘭!”


    “公子,你在中堂上不掛幅字畫什麽的,反而掛件氅衣幹嘛?”巧琴眨著大眼睛疑惑地問道。在她臂彎間抱著的是剛剛唐拾遞給他的氅衣。


    巧琴很納悶,公子一回來不先休息一下,反而找了錘子跟釘子往牆上釘,說要把他回來時披著的氅衣掛起來,還要掛在中堂中間的氣牆上。


    這不丟人嗎?


    還讓巧琴想不通的是,公子是怎麽進皇宮吃個飯把衣服吃碎了,這皇宮之中吃飯這麽危險的嗎?


    “嘭嘭嘭!”


    唐拾把最後一顆釘子釘進牆裏,從梯子上一躍而下,滿意地看著牆上釘著的四顆釘子。這四顆釘子都隻是入牆一半,兩顆縱列為一組,兩組又互相平行,東西之間的距離正好是朱亟給他披的氅衣的兩隻袖長臂展的長度。


    “這衣裳可比什麽字畫都貴重。”唐拾伸手摸了摸巧琴的小腦袋,取過來氅衣,又從青墨手中拿過來一根竹竿,把竹竿穿過氅衣的袖子,最後將氅衣掛在了牆上。


    “咕嘟~”


    李翌空咽了一口唾沫,呆呆地看著掛在牆上的這件黑綢金繡氅衣,不確定地問道:


    “公……公子,這是陛……陛下今天賜給您的嗎?”


    “是啊。”


    唐拾淡淡的回應道。


    “噗通!”


    李翌兩腿一軟跪在了地上,而巧琴和青墨目光詫異地看向李翌。


    “李翌,就算是陛下賞賜給公子的,那不也就是件氅衣嗎?你跪下幹嘛?”巧琴對李翌不解地問道。青墨也點點頭,表示自己也想知道原因。她們倆一直生活在鎮漠,並不太清楚這黑金配色意味著什麽。


    李翌看了她倆一眼,鄙夷道:“你們倆難道不知道隻有皇家才能穿黑色配金色的衣服嗎?而且這氅衣的對襟、衣擺和袖口上繡的盡是五爪金龍紋,除了當今陛下,還有別人能穿嗎?”


    “啊?”


    兩個小丫鬟嚇了一跳,也趕緊對著牆上的氅衣跪了下來。


    看見三人都對氅衣跪著,唐拾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拍了拍手把三人叫起來:“好啦好啦,跪一下就行了,別跟沒見過什麽世麵一樣,丟本公子的臉。”


    “公子,我確實沒見過這樣的世麵,畢竟誰家府邸中堂裏能掛陛下的衣裳啊?”李翌站起身來恭維道。


    雖然之前在來永安的路上,唐拾把他懲罰的不輕,但他現在愈發得佩服唐拾的手段跟運氣了。


    跟著這樣的主人,日後定不會吃虧!


    於是李翌便趁熱打鐵,加把勁繼續拍馬屁:“公子第一次來永安就能被陛下召見共享禦宴,第一次進皇宮就可以被陛下賞賜一件的氅衣,這聖眷豈是一般?要是公子今後多進幾次皇宮,說不定還會討個公主回府給我們當女主人呢?”


    哢!


    唐拾本來心情還挺好的,一聽此話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反而沉下臉來,心想:你這狗日的怎麽知道我要娶公主的?


    還女主人,你了解情況嗎你就發言?


    那長公主雖然長得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可性格上怕是比咱倆加起來都爺們兒。


    李翌發覺自家公子的臉上轉瞬間失去了笑容,心裏一驚,以為自己又說錯話了,心裏頓時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而巧琴和青墨看見唐拾和李翌的表情時悲時喜,卻並不知道這二人心中在想啥,隻能感歎一句:男人心,海底針。


    ……


    不行!不能破壞今晚的好心情!


    雖然今晚最後不知道陛下到底是對我什麽想法,可也算是有了意外收獲,隻要牆上掛上這件氅衣,日後就方便多了。


    唐拾拍了拍臉,深吸了一口氣,又將目光轉到了氅衣上,心情稍微的舒緩了一些,繼續在心底謀劃要如何讓這件氅衣利益最大化。


    不一會,唐拾便有了決斷。


    “李翌!”


    “小人在!”


    “明日再去將那木匠鋪的掌櫃請過來,讓他帶著匠人,我有東西讓他做。”


    “小人遵命!”


    “青墨!”


    “在!”


    “明日你出去將這神武區哪一個府邸住的人叫什麽當是什麽人,通通查得清清楚楚。”


    “是!”


    “巧琴!”


    “公子我在。”


    巧琴眨著大眼睛,滿麵喜色。


    青墨和李翌都被公子分配任務了,而且剛剛他們倆答應地都好帥氣啊!我也不能弱於他們!


    “你……你……”


    唐拾突然詞窮了,他一時竟想不出巧琴能做些什麽,又仔細想了一會發現實在想不出來。隻能無奈道:


    “算了,你在家看門叭。”


    “……”


    巧琴氣鼓鼓地看著唐拾。


    “怎麽了,有意見嗎?”唐拾瞪眼。


    “公子是不是覺得巧琴很沒用。”


    “沒錯。”


    “……公子欺負人”


    巧琴有些不服氣。


    我怎麽可能沒用呢?我可是一名合格的貼身丫鬟!就算我做不到青墨和李翌那種程度,但我總可以給公子端茶倒水擦擦臉吧!


    對!公子剛剛釘了半天釘子,臉上肯定都是塵土,我給公子擦擦臉!


    懷著這樣的想法,巧琴拿出了自己的手帕,伸手往唐拾的臉上擦去。


    唐拾看見直奔自己麵門而來的手帕便下意識想躲閃,可一看見手帕又想起來了什麽。


    我是不是也擦過臉,用的誰的手帕來著?


    哦……好像是朱艾的。


    哎?朱艾給我的手帕呢?!


    等等,我寫的那張紙呢?!


    唐拾一把掏向懷裏,卻發現自己上半身的衣衫已經襤褸成條了,根本無法放東西。


    唐拾心中頓時有了不妙的猜想。


    我特麽的不會是剛剛在禦書房爆衣的時候爆出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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