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了一會,入了席。


    “先生辛苦了,先生是我大明安邦定國的英才。黔中有先生這樣的人才是我大明之幸事。”秦明月走到林蘭樓的深深鞠了一躬。


    林蘭樓的封地是朝廷的從五品,秦明月作為錦衣衛百戶是正六品。


    安恒的身份就算是安氏的小王爺,也還未受封,所以此時的秦明月行禮定要以林蘭樓為先。


    林蘭樓忙還禮道:“大人謬讚了。在下乃江湖勇夫,能為大明的安定出力是在下的榮幸。”


    說著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此時是兩位有身份人之間的交談,李吹笛等三人也不好多說,便互相倒酒,大快朵頤。


    不得不說這家酒樓的菜品和酒都不錯。


    秦明月還在和林蘭樓、李吹笛寒暄。


    “先生的傷可還好?若是有個閃失,在下怕是難辭其咎。”秦明月歉疚道。


    “還好,一點小傷。人行江湖難免受傷,秦大人不必介懷。”


    “前路還有凶險,怕是要先生動用自己各方麵的關係打點了。”


    “若有關係可動,在下必不推脫。”


    “在下已經請了銅仁府的衛所軍士幫忙,可是奈何此行多處都在土司治下,怕是難以周全。”


    秦明月的語氣說不出的為難和憂慮。


    “大人有什麽安排盡管吩咐。”林蘭樓道。


    此時的李吹笛就在林蘭樓的身側,他此時才知道林蘭樓的聰明機警,頗知方寸。


    從他們的對話中就可以看出來,林蘭樓有大家通透之氣。


    秦明月隻不過說為難,林蘭樓便將自己放在極低的位置,請秦明月有事盡管吩咐。


    “先生折煞在下了。聽聞田家現在最為跋扈,早已有心對抗朝廷。多方尋機想要聯手其他三大土司家族共同謀略。我等所護之人是安氏二公子,怕是田氏早有計謀,途中早已布下陷阱。”


    林蘭樓點頭不語。他自然知道此時田氏的路難走。


    秦明月接著道:“我等經銅仁進湘西要過田家的領地。路途不遠處是長官司田重雪的領地,先生可否有辦法讓田長官幫我們順利通過此路?”


    林蘭樓突然微微露出些微緊張之色,旋即又恢複了正常。


    秦明月見林蘭樓沒有說話,又道:“長官司田長官的領地之外便是衛所的千戶所所在。這些衛所的兄弟們不好直接越過土司邊界直接幹預。但是若是長官司的田長官為田氏所為難,千戶所的軍士們便可以以調解為名直接幹預。”


    林蘭樓聽明白了秦明月的意思。


    他們想請長官司田重雪幫忙,安全同行過田氏領地。


    若是田重雪因為幫忙被田氏大土司為難,那麽朝廷衛所的人會出麵幫忙,讓田重雪擺脫困境。


    林蘭樓下意識地看了看李吹笛。


    李吹笛也聽明白了。


    可是誰都知道,這不是簡單的事情。


    事情過後的影響也不會那麽簡單。


    長官司田重雪的威脅絕對不會是被武力侵犯那麽簡單。


    日後因為他幫助朝廷的事情被曝出的時候,他或許會麵臨土司們什麽樣的態度,真的不好說。


    關鍵是這位長官司田重雪長官,林蘭樓從無交集,不知道如何拉上關係。


    當然如果是細細打聽,無論是楊氏,安氏和田氏,都會有拐彎抹角的親戚關係,想要攀親也不會很難。


    可是林蘭樓早已多年不在黔中,他此番回來除了外祖母和舅父,根本沒有太多走動。臨時想要找合適的關係,要費不少功夫。


    林蘭樓隻答應試一試,探探情況。


    席中李吹笛沒有多言,隻問道:“出了鎮遠府,前往銅仁府,一路可還會有凶險?”


    “我和兄弟們會盡力保證路途暢通。在東峰鎮的事情是在下等人沒有意料到的,實在是慚愧的很。”


    “一路防不勝防,不必介懷,錦衣衛兄弟們辛苦了。”林蘭樓插話道。


    回到居所後,李吹笛見他為難,便道:“日後你看能否請人送個拜帖,先去府中探一探長官司大人的意思。若是長官司的長官不好通融,就另想辦法。”


    林蘭樓苦笑了,黔地的民風他還是了解的,陽奉陰違的做派還真和中原無有二至。


    隻怕沒有底實的關係手段,明裏答應,暗中使絆壞了大事。


    在鎮遠修整了半日,一行人便啟程前往銅仁府。


    依著秦明月和輿圖的指示,他們在一處鎮子上住了下來。


    此處便離秦明月說的田氏長官司的地界不遠。


    林蘭樓還是依了李吹笛的意思先請人去長官司送了拜帖。


    拜帖中也有意無意地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在貴州四大土司家族中,每家管轄之下都有十數家到數十家長官司不等。譬如田家,長官司就有二十多家。


    這些長官司的長官們在大明的冊封下不過是正六品的官銜。


    而當年林蘭樓的父親林老先生在世的時候,宣慰同知水東宋氏王爺封他的領地是安撫使階銜,至少是個從五品,比正六品是要高半級。


    再加上林蘭樓的小舅舅的夫人是田家的女兒,多少還能攀個親戚。所以此次拜訪應該還是可行的。


    所以拜帖的內容就又多了親戚這個內容。


    但是能不能順利達成目的,不好說。


    因為是請牙行送的拜帖,所以早上送去,一直等到晚上牙行的人才取了回信過來。


    回信上約了明日在長官司衙署的二堂見麵。


    大堂大約是處理公事的場所,二堂可能是可以處理其他事情的場所。


    林蘭樓將回帖遞給了李吹笛。


    李吹笛笑了笑,道:“你可想好了明日如何說?”


    “如實說?”


    李吹笛撓了撓頭,半晌道:“不如實說也不行。不過還是打探一下長官大人對朝廷官學是如何態度。探探長官大人對朝廷的態度再做其他說辭。你說呢?”


    “好。”林蘭樓道。“你和我同去好不好?”


    “好。但我覺得同去的人,二公子宋恩佑最好,他去的時候不必再裝扮成安恒。畢竟他是本地人,交流起來不必用官話,語言沒問題也會多了幾分親切。”


    “你不和我同去嗎?”


    “同去可以,但是我想和雲深等你的消息,萬一有什麽事情我們會想辦法。”李吹笛的話是不無道理的。


    他擔心此處長官司是田氏的嫡係,做出對林蘭樓不利的事情來。萬一他們對朝廷有不軌之心,他恐怕林蘭樓被扣押,不好脫身回來。


    “我會和秦大人保持聯係。你放心去吧,我不在你能做的更好。”


    李吹笛是了解林蘭樓的,隻要他在,林蘭樓多少會在意他的感受,往往還會依賴他的意思。


    林蘭樓知道李吹笛的心思,便點點頭。


    兩人商量了一番,又叫來秘雲深和宋恩佑共同策劃了一番。


    第二天太陽剛剛升起來,林蘭樓便帶著宋恩佑出發了。


    天氣很好,不熱也不寒涼。這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


    宋恩佑自然是將自己裝扮成了家仆模樣。


    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家仆,雖然貴氣了些,但是在林蘭樓麵前倒也是很搭調。


    長官司的衙署不是很大,房子也不多。


    很快便有衙役將林蘭樓和宋恩佑從側門領進了二堂。


    二堂的一個客廳裏正有一位三十來歲的青年人在喝茶,似乎在等他們。見林蘭樓來了,便起身示意他進來。


    宋恩佑卻被門房帶去了別處。


    林蘭樓也隻好獨自進了客廳。


    青年人坐著,慢吞吞道:“在下田重雪,田王爺治下鹿衝長官司長官司。”


    略微有些倨傲。


    林蘭樓似乎並不在意,施禮道:“在下林蘭樓,水西宋王爺治下林家弟子,母親是宋家女子。”


    兩人寒暄後坐定,田重雪思忖道:“水東宋王爺家的紅邊我略有記憶。”


    “紅邊有八景,春夏秋冬都有景致。在下幼年時曾在紅邊生活過。”


    “看先生與我年齡相差不大。恰巧我幼時也曾在紅邊住過,大約將近三十年了吧。”


    “看上去田長官年輕有為,在下可要比田長官要虛長幾歲。我也曾在三十年前在紅邊生活宋宅裏生活過。”林蘭樓道。


    田重雪竟然突然站了起來,吃驚道:“先生可是水西宋家小王爺的外甥林家姐姐?”


    林蘭樓聽聞林家姐姐的稱呼也突然愣住了。


    他爹娘成親多年不曾生育,五年後好不容易生下他,他的外婆見他金貴,怕不好養活,便將他打扮成了個姑娘養著,還取了個名字叫狗牙牙。


    這事三十年過去了,本就是極少人記得,不曾想這位長官司的田大人竟說出他幼時被當做女孩養,曾是林家姐姐的事情。


    田重雪見他不說話,忙又道:“林家姐姐那時真是全家的寶貝,孩子們的眼裏的天神。”


    說著自己竟笑了。


    想來當時的林蘭樓在他眼裏也一定是天仙姐姐了。


    “不知田大人幼時是哪家的弟弟?”林蘭樓想了半晌,不記得有田家的弟弟曾一起玩耍過。


    “我的姑媽是林家姐姐的三舅媽。”田重雪笑了,笑容極為燦爛。


    林蘭樓想起來了,那時候他們住在紅邊的時候,老王爺還年輕,他的舅舅們雖然被外派各地,擁有自己的領地,但是住在紅邊的多。


    但是當時在他小舅母家裏的田家小妹妹是個小姑娘。


    便道:“我記得小舅母家的田家親戚是個叫紅斛的妹妹。”


    田重雪突然不語,坐下來掩飾地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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