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話,錢形平次沒想到會引來錢形悠這麽大的反應。


    而且,看著一臉敵意的看著自己,使勁的將手機往自己背後藏的兒子,錢形平次內心裏的苦澀更加濃了。


    他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孩子,會對自己有著這麽大的敵意,甚至隻是因為自己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就可以引來如此劇烈的反彈。


    ‘難道,就永遠都不能回到過去嗎?’


    錢形平次心裏想的事情,錢形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同樣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因為錢形平次提到霞之丘詩羽這個名字,自己的心就會如此的緊張。


    如果錢形平次提的不是霞之丘詩羽,是藤井夏生的話,那現在錢形悠的反應會不會就不一樣?


    這個結果就無從得知了。


    因為,錢形平次剛剛提到的,就是霞之丘詩羽,而且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錢形悠緊緊的盯著錢形平次,臉上的敵意越來越濃了,咄咄逼人的意味撲麵而來。


    艱難的咽下口唾沫之後,錢形平次語氣幹啞的開口解釋。


    “悠你聽我說,我沒有故意調查的意思。”


    “我隻問你,為什麽你會知道詩羽的名字?”不等錢形平次把話說完,錢形悠搶先一步堵住了錢形平次的敷衍。同樣的,錢形悠心裏的怒氣更勝了。


    “你害了我還不夠,還想去打擾詩羽嗎?錢形平次?!”錢形悠咬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崩。


    他以為,離開前一天,自己父親,錢形平次流下的淚水是真心的,他是真的承認了自己的錯誤,真的想要補償自己。


    所以,錢形悠就沒有太過於苛求眼前這個要強了一輩子的男人。


    即便是那一聲父親,爸爸,自己沒有辦法說出口,他都願意用老頭子稱呼他,甚至在那天,見到錢形平次站在自己門口那一晚,他還在想。


    也許,喊一聲父親,並不是一件難事。


    今天,他明白了,原來這些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雖然錢形悠不知道,也不清楚,究竟錢形平次有沒有調查自己,有沒有想打擾到霞之丘詩羽的想法。


    他隻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錢形悠從未在他麵前提過霞之丘詩羽的名字,那麽他是從哪裏得知的呢?


    第一次麵對這樣的錢形悠,錢形平次有些慌了,他可以很輕易的就看出此時錢形悠的想法。


    你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馬上走。


    這樣的態度,還有這樣充滿敵意的眼神,錢形平次覺得自己的嘴巴有些發苦,但是偏偏這個時候,容不得他隨便找借口搪塞過去。


    “那天。”一邊說著,錢形平次一邊將手中已經剝好的甜橘,放到錢形悠的麵前,“我和惠美聽巡說了,你交到一個很好的朋友,叫霞之丘詩羽。”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我和你媽媽開心了很久。”


    “因為,我們都擔心,你一個人在東京,我們都沒有在你身邊。也不知道你怎麽樣。”


    是啊,不知道你冬天,能不能穿的暖和。


    不知道平日裏,會不會隨便買一點東西墊墊肚子就當吃過飯了。


    冷了,會不會加衣服。難過了,有沒有人安慰你。遇到困難了,會不會有人站在你身邊,支持你,鼓勵你。


    這個時候,錢形惠美也沒有繼續睡,她抬起頭,用著發紅的雙眼看著表情僵住的兒子,用帶著哭腔的語氣說道。


    “當我和平次知道,你不是一個人,有一個人代替我們兩個,站在你身邊,我們多高興,你知道嗎?悠。”錢形惠美一把抱住了錢形悠,她緊緊將臉埋在錢形悠的肩膀上,哭的像個淚人。


    錢形悠現在已經不知道怎麽辦了,他呆呆看著放在自己麵前的甜橘,他僵硬的抬起頭,看著與自己麵對麵坐的父親,隻是錢形悠的瞳孔散渙著,像是看著錢形平次的樣子,但又不像的日子。


    突然間。


    錢形悠很想很想,現在就能見到霞之丘詩羽。


    不為什麽。


    就是單純想見一見而已。


    .......


    第二天一大早。


    現在的時間是早上7點,這個時候,錢形家還是靜悄悄的,二樓的走廊裏,突然響起一聲微弱的開門聲。


    聲音很小,這種音量,很明顯就是房門打開的房間主人,刻意小心翼翼的開門緣故。


    而這道房門的主人,正是錢形悠。


    雖然一個晚上,錢形悠都沒有睡著過,隻有臨近天亮的時候,他才眯了一小會,這一小會,甚至連一個小時都不到。


    其實,在這個家裏,一晚上沒有睡覺的,不僅是隻有錢形悠一個人,還有另外一個人,錢形悠小聲開門的聲音,同樣驚醒了他。


    睜開之後,錢形平次小心翼翼的伸手,拿起放在身旁的一件薄外套,給自己簡單的披上之後錢形平次就起身,走到了房間的窗戶前。


    通過這個窗戶,錢形平次看著自家的大門到院子門的小路,沉默不語。


    而背後的床上,錢形惠美翻了一個身,在她那張睡著的臉上,充滿著不舍和無奈。


    .......


    穿上鞋子,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後,拿起放在地板上的背包,錢形悠放緩自己的動作,小心的,盡量不發出聲音的打開大門。


    當他抬起一隻腳踏出門外,準備踏出自己另一隻腳的時候,錢形悠突然回頭。


    深深的看一眼清晨安靜的錢形家,似乎是有些錯覺,當錢形悠看到二樓樓梯口的時候,他好像看到了。


    母親,錢形惠美扶著扶手,眼裏不舍的看著自己。


    錢形悠眨了眨眼,等他再次看向二樓的時候。


    那裏已經沒有了錢形惠美的身影了。


    對著空無一人的走廊,錢形悠拉了拉背包帶,說了一句:“我出發了。”


    然後他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昨晚之後,究竟發生什麽事,三人之間又說了些什麽。


    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


    錢形悠一大早出門,也是有目的的,不然誰會選擇在冬天,不到日上三竿的時候就出門呢。


    那被窩,它不暖嗎?


    站在校門口,錢形悠側過頭,看了一眼校門口旁柱子上,刻意的學校名字。


    ‘磯野第八中學’。


    這裏,曾經是自己度過了記憶最深刻的兩年時間,雖然這份記憶,並不是現在錢形悠創造的。


    但是今天,他又一次重新回到這裏,他要給自己的過去,畫上一個。


    休止符。


    走過熟悉的操場,錢形悠腦子浮現出,當初自己在這個操場上,訓練零班不良的日子。


    路過那一片幽深的小樹林,錢形悠不禁想起不久以前,那一場驚天動地的群架。


    進到教學樓。


    錢形悠站在音樂室外,看著教室裏的鋼琴,他想起了記憶裏,從前的錢形悠在這個鋼琴上,彈奏出剛學會沒多久的鋼琴去。


    透過走廊上的玻璃,他還記得,那個時候,自己一個人的孤零零坐在實驗室的最後一排,手忙腳亂的做實驗。


    再一次回到自己的課室。錢形悠在自己的座位旁站了很久,他伸手在桌麵上輕輕撫過。


    “辛苦了,桌麵君,跟著我這樣的人,真的是有夠累的吧。”


    嗯,有時就被拉到垃圾桶旁邊,有時就被扔下樓,有時還要承受那些奇奇怪怪東西的重量。


    辛苦了,課桌君。


    錢形悠像是朝聖一樣,花了點時間,將整個學校統統走了一遍。從早上8點,一直逛到中午11點。


    當他走出最後一個熟悉的課室之後,他看見。


    中島校長和他的親戚,中島助理,就站在門外,看上去,他們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了。


    錢形悠沒有客套,因為他注意到,中島助理抱著的一袋用牛皮文件袋裝著的東西,他快步走上前去,說道。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真的很抱歉,校長,老師。”


    “沒事沒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中島盛笑著對著錢形悠擺手,示意他不要介意,而中島麗華也是同樣如此。


    等中島麗華將手中的資料交到錢形悠的手裏之後,中島盛說了一句。


    “之前的事真的抱歉,錢形同學。”


    “都已經過去了。”錢形悠是這樣回答中島盛的。


    “那就好,錢形同學,祝你日後順順利利的實現自己的夢想,我們會為你驕傲的。”中島盛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十分真誠的。


    錢形悠沒有說什麽,他轉身背起自己的背包,背對著中島校長揮揮手就離開了。


    不過,在走出校門口之前,錢形悠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對著站在三樓走廊玻璃前,目送自己離開的中島校長大聲的說道。


    “謝謝校長這三年的照顧。”


    “這段回憶,我會一直記在心裏的了!”


    再見了,磯野。


    再見了,我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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