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鳳提劍上前三步便停了下來,右手搭上劍柄緩緩拔劍,冷然道:“田歸農,出手罷!”


    田歸農看對方止步不前,心念一轉間,便猜到他要顧忌那小女孩兒的安危,心中的驚惶稍稍散去一些,進而盤算著是否利用這一點果斷抽身退走。至於將來之事——有著家中那位在一日,苗人鳳多半不會上門尋仇。


    苗人鳳似是猜到對方心意,揚聲道:“胡壚道長,煩請你再幫苗某一個忙,將所有要逃的賊人攔下!”


    他也早與眾人之前察覺胡壚和程靈素到來,又知道胡壚的身份不便宣揚,於是隻以“道長”相稱。


    胡壚和程靈素催馬上前,在田歸農一群人後方二十多步外停下,隱隱攔住了他們的退路,拱手笑道:“苗大俠放心,貧道身邊這位程姑娘是‘毒手藥王’高足。有她在此,保管不會有一隻漏網之魚!”


    一旁的程靈素極給胡壚麵子,聞言揚手將一大把用蠟衣包裹的藥丸拋擲在身前。那些藥丸落地時蠟衣破裂,內中藥物一遇到空氣,登時冒出絲絲縷縷地灰色煙霧。


    這些煙霧頗有古怪,在不甚強勁的夜風中竟然凝而不散,從外圍將田歸農手下這夥人圈住。


    “毒手藥王!”


    聽到這令無數江湖豪傑談虎色變的恐怖名號,田歸農及其手下個個心中戰栗,距離那些一看便知不是好路數的灰煙較近之人更忙不迭地向前擁擠,力求躲得越遠越好。隻是如此一來,便又形成一道屏障攔住了田歸農的退路。


    “大家不要慌!”田歸農見勢不妙,忙出言安撫人心,“‘毒手藥王’成名已數十年,怎會有如此年幼的弟子,多半是那小道士虛張聲勢!”


    程靈素笑吟吟地道:“田掌門若是不信,不妨親自來試一試小女子這‘蝕心散魄煙’是否虛張聲勢?”


    胡壚知她曾立誓此生絕不用毒藥害人性命,這什麽“蝕心散魄煙”當真是虛張聲勢,但以田歸農為人,縱使心中半信半疑,那也是決計不敢以身犯險的。


    果然,田歸農陰沉著臉冷哼一聲道:“田某尚有正事待辦,哪有時間與你這黃毛丫頭胡鬧!”


    說罷,轉身麵向苗人鳳拱手道:“苗二哥既欲指點小弟武藝,小弟自當奉陪。”


    看到他當真緩緩拔出腰間長劍,在自己麵前擺開“天龍門”秘傳劍術的門戶,苗人鳳驚訝之餘卻不怠慢,道一聲“好,看劍!”起手一式“翼德闖帳”當胸直刺。


    田歸農擺劍相迎,卻是一上手便用了守勢,看穩門戶絕不冒進。


    苗人鳳身形隻在方圓三尺之內移動,手中一柄長劍潑灑出無窮銀白電芒,又如江濤拍岸,卷起千堆如雪浪花。


    田歸農咬緊牙根,將平生所學劍法中的防守招數盡都施展出來,又占了對方顧忌女兒安全不能步步進逼的便宜,堪堪撐到五十招以上,終還是被殺得左支右絀、狼狽不堪。


    酣戰中,苗人鳳用一式“直搗黃龍”,長劍勢如奔雷掣電筆直刺向田歸農咽喉。


    田歸農目中閃過一絲陰狠之色,口中驀地大喊一聲:“阿蘭救我!”


    聽得這一聲喊,苗人鳳心中陡然一顫,那誓不輕回的一劍隨之略緩了一緩。


    便在苗人鳳劍勢略緩的瞬間,田歸農左手倏地衣襟下拔出一口寒氣襲人的闊刃短刀,揮刀一下橫截,隻聽得“嚓”一聲輕響,竟如斷朽木般斬斷了苗人鳳的那一柄精鋼長劍。


    一刀得手後,田歸農右手長劍更不停留,順勢用處此次交手以來的第一招攻式,卻是迅捷狠辣無倫。隻寒光一閃之間,那劍尖的一點寒星便已到了苗人鳳的咽喉。


    “奸賊!”


    危機之間,苗人鳳驀地發出一聲暴喝,喝聲如一個霹靂在田歸農的耳邊炸響,震得他雙耳轟鳴心旌搖蕩,攻出的長劍同樣不由自主地緩了一緩。


    苗人鳳先身軀後仰,先將咽喉要害與對方劍尖的距離拉遠了一些,而後雙足發力撐地,整個人向後平移三尺。


    田歸農盡管在瞬息之間已回過神來仗劍再刺,卻已追之不及,隻得趁著對方手中長劍斷折,使得左刀右劍進招攻殺。


    苗人鳳雙目射出淩厲殺機,盡管已認出對方左手所持的是“天龍門”世代相傳的闖王軍刀,鋒芒之銳當世罕有其匹,卻仍是夷然無懼,忽地高聲喝道:“胡斐賢侄,看清伯伯這一路劍法!”


    話音未落,他正麵迎上田歸農,不理會對方攻來的一刀一劍,卻將手中隻剩下二尺左右的斷劍當作刀使,用一式簡簡單單地“力劈華山”,向著田歸農頭頂斬落。


    田歸農駭了一跳,以為對方情急拚命要和自己玉石俱焚,左手寶刀急忙回防,要將那斷劍再次斬斷。


    豈知苗人鳳的斷劍抖生變化,由凶猛刀招化為輕靈劍式,在與那銳利無匹的刀鋒堪堪相觸的瞬間,如水中遊魚般繞了半個圈子,避開刀鋒後刺向田歸農的心口。


    田歸農大駭急忙將一刀一劍舞得風雨不透護住自身,寶刀不斷嚐試捕捉對方斷劍軌跡。


    但苗人鳳手中的一柄斷劍變幻不定,忽刀忽劍,剛柔隨心,既不給田歸農寶刀碰觸劍身的機會,又迭出殺招發動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的連綿攻勢。


    當年他得胡一刀傳授“胡家刀法”精義,這些年來隨著武功修為漸臻化境,遂將“胡家刀法”與“苗家劍法”熔於一爐,演化成一路“刀劍雙擊”之術。這一路招式用刀用劍皆可施展,卻兼具刀劍之用,厲害無比。


    另一邊仍與四個對手纏鬥的胡斐聽到苗人鳳喝聲,百忙中分心來看,隻看了數招,心中已是大震。這幾日裏,苗人鳳不僅指點他補全了“胡家刀法”的精要,令其真正登上當世第一流高手境界,更將“苗家劍法”傾囊相授。


    胡斐本就是武學奇才,自身根基亦是堅實無比,短短數日之間,劍術也已登堂入室。此刻看了苗人鳳施展的這一路“刀劍雙擊”的功夫,登時如醍醐灌頂般,刀法劍法豁然貫通。


    “刀即是劍,劍即是刀。賢侄可看明白了?”


    卻見苗人鳳口中發問,手中斷劍攻勢如電耀霆擊,殺得田歸農汗出如漿狼狽萬狀,若非仍顧忌他寶刀鋒芒,一二十招間便已將其拿下。


    胡斐縱聲長笑道:“刀終非劍,劍終非刀,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小侄明白,多謝苗伯伯指點!”


    一言甫畢,他手中單刀招式忽變,融入了新學的“苗家劍法”訣竅。


    如此一來,那四個本就被他壓到下風的高手頓時敗象畢露,被他那柄變得愈發玄妙難測的單刀頗得連連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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