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盧在明教總壇“光明聖境”流連三日,期間除與方臘多番密探,便是與明教一眾高層鬥酒論武。


    他是幾世為人幾乎要活成精的老家夥,籠絡人心的手段與武功一般俱臻返璞歸真之境。看似言笑不禁的幾句閑話,卻往往洞徹至理、直指人心。


    明教眾高層雖始終不曾從方臘處得知胡盧究竟與本教有何淵源,卻不知不覺被其潛移默化,待到驀然醒覺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對此人的修為見識心服口服,敬慕有加之外又大感親近。


    三日後,胡盧被方臘帶一眾高手禮送出境,在明教吃了多日牢飯與不少苦頭的高衙內也終於重見天日而獲自由。


    經過這一番磨難,這紈絝子弟倒也鍛煉出幾分城府心機,盡管心中已將明教眾人連帶與看上去與明教相處融洽的胡盧恨極,麵上卻做出一副乖寶寶模樣,寸步不離地跟在胡盧身邊。


    隻是他這點心思,又如何瞞得過在場的一群老江湖?大家都心知肚明,卻又看破而不說破。


    胡壚辭別明教眾人之後,用個“甲馬神行之術”,展大袖輕輕一拂,便將兩張甲馬符咒貼在高衙內雙腿之上。


    “衙內仔細腳下,一路好走!”


    他笑眯眯地向著一臉茫然的高衙內交代一句,隨即將手在袖中捏個法訣。


    “啊也!”


    高衙內口中發一聲驚叫,登時足下生風,雙腿不由自主地踏風而行,身如離弦之箭般飛射而出。


    胡壚則用個“縮地成寸”的法門,不緊不慢地悠然徐行,卻始終跟在風馳電掣的高衙內身後不遠處,遙控指揮著他左右轉彎乃至上躥下跳,趨避車馬行人及各種障礙。同時又丟了一個障眼法在高衙內身上,令一路上的過往行人都不自覺地忽略了大呼小叫著從身邊或頭頂如飛掠過的人行生物。


    出自三卷天書的“甲馬神行之術”神異無比,雖不及“朝遊北海,暮宿蒼梧”的神仙手段,卻也能日行千二百裏。而且施展此法後登山涉水如履平地,在認準方向後幾乎可以取一條筆直路線行進。


    何況胡壚完全將高衙內當作牲口使喚,期間完全不做停留,吃喝拉撒乃至睡眠,盡都在馬不停蹄的同時解決。


    如此一來,這位嬌生慣養的高衙內固是因符咒之力而未受甚肉體上的辛苦,但精神上所受摧殘實是一言難盡。


    等到終於回到東京,來到高府堂上,胡壚再揮衣袖收回符咒。


    高衙內早沒知覺的雙腿一軟,就是滾倒在滿臉驚喜的高俅麵前,抱住他雙腿後放聲大哭。


    高俅看這寶貝兒子一邊哭一邊將鼻涕眼淚、灰土塵垢乃至一些嗅之作嘔望之可疑的不明汙濁之物抹在自己的身上,剛剛展露笑顏的一張老臉旋即變得有些難看。


    高衙內哭罷多時,陡然回頭用手指著胡壚大叫道:“爹,你馬上喊人將這牛鼻子抓去砍頭!”


    高俅臉色再變,看一眼麵色淡然的胡壚,忙嗬斥道:“你這孽子,剛剛回來,這又發得甚瘋!”


    高衙內這一路上卻早打好腹稿,抽抽噎噎地道:“爹您休要將這牛鼻子當作好人!孩兒此次南下並未聲張,那些賊人如何得知消息來劫掠?先前孩兒親眼看到這牛鼻子與那些賊人有說有笑,必然是他先賣消息給賊人,再假模假式救回孩兒這爹麵前討人情!”


    胡壚卻沒想到這小子隨口攀咬,居然歪打正著,將事情都前因後果說個七七八八,麵上卻仍不動聲色,隻含笑望著高俅,且看他做何反應。


    高俅怔了一怔後,忽地掄起右掌,一個嘴巴將掙紮著站起身指著胡壚控訴的兒子打得原地轉了一圈,而後向胡壚拱手道:“孽子無知妄言,還望太樸真人見諒。”


    如今的胡壚雖未接受趙官家封賜,每次被趙官家召見也隻說修行之道而絕口不涉國政,正因如此,他而在趙官家心中地位超然,親近信重遠勝先前的林靈素。


    高俅已將其作為盟友強援,自然識得輕重,絕不會因兒子的幾句胡話便惡了胡壚。


    胡壚見他如此,也適時解釋道:“衙內受驚非小,頭腦一時糊塗也是難免。此次貧道到了明教,雖然竭盡所能,也不過令其稍有顧忌。彼此虛與委蛇一番後,對方隻勉強答應交還衙內,一應財物卻絕口不提,貧道有負所托,實在慚愧。”


    高俅忙道:“真人言重,近來本官也使人打聽了明教底細,知道其廣有羽翼高手極眾。能以一人之力迫對方放人已屬不易,本官有豈敢再行苛求?”


    說到此處,他又急忙喚來府中仆役,令他們將被打得有些發傻的高衙內帶到後宅洗漱沐浴。


    胡壚則又道:“明教那邊雖未明言,卻多半不會貧道給第二回麵子,太尉若仍想送衙內南下大理,隻怕要先行解決明教的威脅。”


    高俅愁容滿麵,歎息道:“此事隻能從長計議了……”


    他雖然溺愛這過繼的兒子,卻終究未到不惜一切代價的地步。如今明教勢大,若要剿滅必須調動大軍,但如此一來,即使馬到功成,作為國家錢糧賦稅重地的江南一帶必定糜爛。事後評功論過,發起此事的他必受責難。


    權衡之下,他心中自然萌生一個念頭,


    “左右隻是過繼之子,既然廢了一個,不若從宗族之中令擇人選……”


    胡壚受了高俅的千恩萬謝,辭了他設宴相待的盛情,轉回自己的“玄清觀”內。


    在他前往明教之時,慕容燕也已離開京師去闖蕩江湖洗練劍法,林衝按照他的安排,辭了官職後攜家眷與魯智深同往梁山。


    如今的“玄清觀”中雖還有不少“太上道”弟子,卻都對胡壚這位掌教真人崇敬有加而少了幾分親近,令素喜熱鬧的胡壚在一時間頗有幾分寂寥。


    但數日之後,明教派駐京師主持刺探消息的聖女方百花攜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拜訪胡壚,言說兄長方臘與道長一會之後,心中甚是敬慕,有意將獨子方天定送入道長門下。


    胡壚一來看那方天定頭角崢嶸,根骨上佳,不由觸動好為人師的癖性;二來也知道已被自己成功洗腦的方臘實有納子為質以示誠心的用意,便順水推舟地答應下來。


    為了掩人耳目,他令方天定改穿道裝,又隱姓埋名,平日隻以自己所賜道號“明慧”示人。


    這新收的弟子本也頗有幾分桀驁秉性,卻被胡壚三招兩式收拾得服服帖帖,老老實實接受師父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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