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采石磯浮橋未能建成,曹彬隻能在當塗以大船載士卒和戰械輜重渡江,這效率就差了老鼻子遠了。待到過了春節,曹彬這才發起進攻。梁迥為先鋒,在江寧鎮附近屢挫神衛軍。神衛軍連遭敗績,損兵折將,不得已退至秦淮河,依秦淮河而守。


    不過,梁迥在秦淮河遇到了對手。淩波都虞候、沿江都部署盧絳以水軍之利,不斷過江騷擾,梁迥吃了幾個小小的敗仗,便在秦淮河沿線分兵以為警戒。盧絳則集結優勢兵力,硬是在秦淮河西岸吃了梁迥幾個營。


    曹彬又派郝守溶以水軍出擊,盧絳以秦淮水柵為依托,與郝守溶部水戰,不落下風,戰至天黑,郝守溶無力破開秦淮水柵,無功而返,不意盧絳早在岸邊備了引火船,趁天黑以死士駕火船突襲,雖說最終沒有給郝守溶造成重大損失,但數艘千石大船被燒傷,一時卻是沒法出動了。


    然而,盧絳的出色表現,卻讓皇甫繼勳極為不爽。諸軍皆敗,就你盧絳捷報頻傳,讓神衛軍諸將的麵子往哪擱?皇甫繼勳覺得這樣不行,看來隻能雙管齊下了。


    第一管,是找內侍。皇甫繼勳下了血本,給李煜的兩個傳詔使徐元瑀、刁衎每人一萬貫(即約等於一萬兩銀),隻要是軍情上的壞消息,這兩個傳詔使就不給李煜看。第二管嘛,當然就是找個由頭把盧絳打發走。


    話說潤州那邊,劉澄坐看宋軍揚州軍馬忠所部在西門立下軍壘,潤州軍右廂的兩位正副廂都指揮使便來請戰,言趁宋兵立足不穩,營寨未齊,出兵攻之,很可能把宋兵趕走。


    劉澄不想打,回答說:“如果不能打勝,那潤州城很可能就丟了!我已經向陛下請求派遣援兵。還是要等援軍來,再作打算。”


    潤州軍左廂主要是劉澄帶來的侍衛親軍,戰意有限。但右廂都是潤州本地兵馬,守土護民的心思還是挺重的。隻是劉澄不願意打,潤州軍內部思想也不統一。


    而劉澄的求援信到了金陵,皇甫繼勳就知道了。皇甫繼勳便請了咼彥、馬信仁、馬承俊等神衛軍大將,先言劉澄求援事,眾人皆不語。皇甫繼勳再說要向陛下建言,以盧絳為帥,赴援澄州,又問諸將意見。諸將隻是不言。顯然,讓大家去潤州赴援,那是萬萬不能的;但盧絳在秦淮河,畢竟也是幫大家極大地分擔了宋軍壓力,把他調走,對大家也是有利有弊。


    皇甫繼勳便冷哼道:“陛下問起,各位若有不同意見,便大可自薦為援潤州將帥。否則,休怪大家不講情分。”


    皇甫繼勳把折子遞了上去,果然無人反對。


    盧絳為李煜接見,受命為昭武軍節度留後,領兵八千往援潤州。盧絳尚不明所以,得李煜勉勵,便隻是慨然趕赴潤州。


    盧絳到了潤州,也不入城,隻在南門紮下營盤。此前,揚州軍馬忠部在潤州東門外築下軍壘後,便頻繁挑釁,而劉澄隻是緊閉東門不出。待得盧絳來援,潤州城內外唐宋兵力優勢調轉,馬忠部便也不敢再作攻城狀,隻是每隔旬日便派探馬去看丁德裕攻常州進展。


    待聽到吳越軍在常州大敗,丁德裕身死,錢惟治被俘,僅剩萬餘殘兵逃回蘇州時,馬忠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人,也包括吳越國主錢俶。


    不過中吳節度使和左直、右直軍都指揮使派來的人,說的內容大差不差。那就是錢惟治被俘,丁德裕陣亡,上直軍都指揮使杜璞陷於城內,生死未知,五萬大軍僅逃回來不足一萬五千人。


    吳越軍敗就敗了,反正也是給宋國皇帝趙匡胤一個交代,但是錢惟治被俘,也不知情形如何。錢俶對這個侄子倒比對自己大兒子要上心多了,急命自己的弟弟、中吳節度使錢弘義與常州禹萬誠聯係,要拿金贖人。


    贖人這事,自然耽擱不得,待到常州將俘虜送往金陵,那就萬事皆休。因此,常州城的戰火剛熄,李叢益和禹萬誠剛到無錫,錢弘義派來的使者就帶著份禮單來了。


    禮單雲:塗金銀香師子、香鹿鳳鶴孔雀、寶裝髹合、扣金瓷器萬事、吳繚綾千匹。


    李叢益看這禮單,心想這怕不是把準備送給趙匡胤以為慶賀滅亡南唐的禮物,就先拿來贖人了吧。禮單前頭的幾項寶物不好估價,但每樣值個萬兩不成問題,整個禮單值五萬兩,當是不成問題的。


    “十萬兩,不拘銀錢或銅錢。一手交錢、一手交人。”李叢益一笑,直接把要價翻了一倍。留著錢惟治也沒啥大用,還得好吃好喝供著,既然錢俶這麽著急,用心要贖人,那就滿足他。


    李叢益不要那些奢侈物,隻要銀錢,禹萬誠、薑向明等人自然無話。常州作為吳唐對抗的前線,對吳越國主自然不客氣,能訛一把錢俶,大家都興高彩烈。


    唐浦澤、鄭德水等人風塵仆仆的趕到無錫來見李叢益。常州東城被打了個稀巴爛,宣州建設自然要加入重建工作中來。無錫縣城內沒有大損失,但是無錫縣鄉間,因吳越軍過境而一片殘破,尤其是為了不被抓壯丁,大量青壯逃亡,好在恰逢冬季,對農村生產的影響尚是可控。


    這個時候,由宣州建設來開展以工代賑的大型工程建設,自然能夠起到迅速穩定人心的作用。常州地處平原,自然不用修宣州那樣的水庫,但是各類灌溉幹渠或各類大小人工河的疏浚與開挖,則是重中之重。此外,野戰軍的軍營建設也需要立即開展。


    第一師要用於潤州,第二師回宣州整訓。守備軍的震懾力不足,李叢益就把在加緊訓練的宣州新兵,組成第三師,從宣州拉了過來。第三師經過幾個月的基礎訓練,此時也像模像樣,主要兵器不缺,所缺的還是戰馬、騾馬等。但在太湖周邊,隻要提前征召民船,則野戰軍一樣具有極強的投送能力,便足以震懾吳越軍。


    思前想後,李叢益便幹脆拋棄寧國軍這皮,以三個師組成第一軍,自為軍長。第一師以崔飛虎為師長,第三師則以武飛星為師長。崔飛虎作為第一個投效李叢益的舊軍武將,先不說戰術素養不錯,此次率部表現也算亮眼,李叢益不論從千金市馬還是論資排輩的角度,顯然都是要首先提拔的。對這個結果,眾人也不覺意外,在崔飛虎和武飛星率主力兩翼出擊時,便埋下了伏筆。


    唐浦澤此來常州,則是李叢益要在常州發行債券。常州在太湖沿岸,亦是魚米之鄉,有桑蠶之利,富裕倍於宣州。但是江南分行常州分行的吸儲情況並不佳。同時,李叢益也更希望通過發行債券的方式,將更多的人綁定到李叢益的戰車上來。


    此外則是數件大事,包括統一稅製,廢兩改元、廢錢改幣,同時選派常州官員赴宣州考察並參加幹部培訓班的事,也需要盡快展開。


    李叢益的諸多任務分派下去,各項事務運轉起來,禹萬誠直是瞠目結舌。古時地方官府事務並不重,且主要的壓力都在知縣,而知縣最忙和最上心的事就是收夏糧秋稅,至於知州知府,大多數時間就是吃吃喝喝。李叢益要求無錫、晉陵、江陰三縣,必須盡快配合宣州建設選定擬疏通或擴建的灌溉幹渠並立即展開工作;無錫、江陰、武進還得配合選定建設野戰軍的固定軍營,這些倒也罷了。還要搞稅製、幣製的改革,禹萬誠也隻能說江國公的心真大。


    常州軍與寧國軍攜手,在常州城大敗吳越軍,將吳越逐出常州一事,雖說常州沒有向金陵露布告捷,但十餘日後,李煜還是得到了確切消息。


    李煜心裏有些不舒服,但還是麵露喜色:“二十弟這招瞞天過海,把吳越軍打得大敗,便是把朕也瞞了,亦不算大事。”按李氏宗族來排行,李從鎰排老二十,在公共場合還得按當世宗族排行來,李煜自不會按私下的八弟來稱呼。李煜這麽一說,便是把寧國軍私自出境、與常州軍合流這事給兜了下來。


    陳喬也不作聲。事前李叢益為了戰役目標,行瞞天過海之事,這能理解,甚至陳喬還幫著遮掩。隻是戰事已了,寧國軍也大張其鼓的回師了,但常州和宣州詭異的都沒有向金陵報捷,這就不合常理了。


    “能否讓寧國軍反攻太平?”徐鉉問咼彥。皇甫繼勳以戰事緊要為由,除非李煜親自召見,否則便不來上朝,隻以咼彥等諸神衛軍副將來敷衍。


    咼彥正要講話,陳喬便先插話:“寧國軍與常州軍以三萬對吳越軍五萬,固大勝,想必亦損失慘重,豈有大戰後不經修整,便又再上戰場的?便要反攻,也需得數月之後。”


    咼彥便也道:“樞密使所言,正是老成持重之言。”


    陳喬又道:“如今常州已安,不若令江國公為宣潤常節度,統領三州兵馬,驅逐潤州宋兵,再來金陵參與會戰。”


    李煜聞言,臉色便垮了下來。


    張洎便反駁道:“如今潤州宋兵不過三萬,而劉留後重整之潤州軍便有三萬,又有盧將軍所率八千兵,潤州已無須多慮矣。”見李煜眉頭舒展開來,張洎又道:“江國公秘使寧國軍入常州,自有大功。江國公行瞞天過海事,固不必知會我等,然一紙書信於陛下,又有何難?臣以為……”


    “張卿不必多言。”李煜不讓張洎再說下去。李煜心裏是不信李從鎰會成為弘冀太子第二,但想起今年以來李從鎰行事,確實是越來越看不懂了。但當此存亡之秋,有些事還是糊塗一些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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