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渾氣衝衝回到長老院。


    在他開口之前。


    諸位長老已經大致了解丹道院中發生的一切。


    製符院、煉器院、丹道院彼此競爭。


    都想壓製另外兩家,得到宗門最大的支持,壯大自己。


    製符院與煉器院兩位首座同屬大長老陣營,且在打壓丹道院這件事情上利益一致。


    所以雙方一直以來相安無事。


    但雙方畢竟是競爭關係。


    製符院首座,魯長老,魯青,常被人稱為魯婆婆。


    魯婆婆見呂渾吃癟,不介意在此時落井下石,刺上呂渾兩句。


    “大長老讓你去戳穿韓蒼,可沒讓你直接上去搗亂,你要真的弄出點亂子也就罷了,結果韓蒼沒亂,反而是你自己惹了一身騷!”


    呂渾正在氣頭上,還被魯婆婆譏諷嘲笑,正要發火。


    一句話在此時響起,阻止了他


    大長老雲博容坐於首位,見呂渾即將爆發,出言調停:


    “魯長老!今日一擊不成,商討後續對策才是當務之急!”


    魯婆婆幹咳一聲,閉口不言。


    雲博容又看向呂渾:


    “呂長老,你跟我來!”


    留下來的幾位長老麵麵相覷,不知道大長老單獨找呂渾何事。


    要商討後續對策,不是應該群策群力?


    哪怕隻選一人商量,人選也不應該是呂渾啊。


    雲博容帶著呂渾來到一間空房。


    打開隔音禁製,以防隔牆有耳。


    雲博容:“呂長老辛苦了,丹道院之事,旁觀者的轉述難免遺漏一些細節,而且也不一定知曉全部過程,還請呂長老詳細複述一遍事情經過。”


    呂渾便開始複述剛剛在丹道院發生的一切。


    “……老夫在投影畫麵中找不到疑點。


    那麽韓蒼唯一能作假的地方,隻能是投影的真實性上麵了。


    老夫便猜想投影畫麵並非出自台上那一尊丹爐,這才用神念探查!


    誰知道這一爐丹就這麽毀了,韓蒼還把毀丹的罪名栽在了我頭上!”


    甚至還上升到了損害宗門利益、打壓丹道院、影響丹道院弟子參悟丹道的層麵。


    以至於丹道院弟子同仇敵愾,呂渾隻能灰溜溜地回到長老院。


    雲博容知曉了事情經過。


    心想韓蒼真是好手段。


    平日裏人畜無害,沒想到關鍵時刻露出了尖牙利爪。


    呂渾用神念探查丹爐,相當於給韓蒼遞了刀子。


    這時候,是不是呂渾的神念導致韓蒼煉丹失敗,已經不重要了。


    神念對丹藥煉製有影響。


    隻要這個可能性存在。


    韓蒼說是你影響的,那就是你影響的。


    甚至韓蒼有可能是主動毀丹,潑呂渾一身髒水,讓他們所有人都陷入被動。


    《劍來》


    也是他有欠考慮。


    當時他認定韓蒼虛張聲勢,真正有所突破的可能性極低。


    呂渾這個莽夫主動請纓的時候,就讓他去了。


    用神念查看丹爐,雖然魯莽倒也無可厚非。


    但親口承認自己做過,就過於……


    你呂渾是不知道自己在丹道院弟子心中是什麽形象嗎?


    指望他們原諒你的無心之失不成?


    更何況。


    你是無心的嗎?


    你還能不知道神念有可能幹擾煉丹?


    既然投影中顯現了煉製失敗的畫麵。


    那便應該是真的。


    但雲博容還是跟呂渾確認了一遍:


    “你用神念查看丹爐,可確認了投影畫麵是否為真?”


    雲博容聲音無悲無喜。


    呂渾在他臉上看不出情緒。


    不知道此次會不會追究他的罪責?


    呂渾小心翼翼回道:


    “投影畫麵與丹爐內是一致的。”


    既然一致,那就說明韓蒼突破之事是真的。


    雲博容十分清楚。


    宗主之所以一直拖延退位時間,就是因為不想讓他繼任宗主之位。


    宗主已經知曉他的想法。


    知曉他有意率領七星宗站隊道衍聖地聖子之爭。


    宗主向來對此十分抵觸。


    為了阻止他繼任宗主之位。


    哪怕阻止不了也要盡量拖延。


    所以才一直拖延退位的時間。


    寧願分心處理宗門事務,影響自己突破化神。


    雲博容有時候覺得陸長天很傻。


    有時候也很佩服他。


    但是對陸長天的理念,他無法認同。


    仙道長孤。


    為了宗門犧牲自己真的值得嗎?


    事實證明。


    陸長天這樣的人是少數。


    長老們幾乎都選擇站在他這一邊。


    選擇加入聖子之爭,為自己謀取好處。


    而陸長天的身邊呢?


    隻有他的妻子、師弟、弟子,三人而已。


    如果這三人與陸長天沒有關係,又有幾個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雲博容知道陸長天屬意蘇牧雲繼承宗主之位。


    但是光靠這幾個人是不足以支持蘇牧雲上位的。


    陸長天一直拖延退位的時間。


    一方麵是拖延他繼任宗主之位的時間。


    另一方麵,也是在等待形勢的改變。


    等待蘇牧雲上位的契機。


    “這就是你一直在等的機會嗎?”


    若是韓蒼真的擁有成為五階丹師的潛力。


    便是能夠影響局麵的一張牌。


    韓蒼成為五階丹師,並不會讓蘇牧雲在推舉宗主時多出一票。


    但韓蒼成為五階丹師之後,陸長天一派便有了與他叫板的資格。


    如今站在他這一邊的長老,便有了選擇的餘地。


    五階丹師本身的吸引力,同樣不可小覷。


    雖然他這一邊的魯長老,同樣是五階。


    但製符師的價值,又豈能與丹師相比。


    雲博容最初聽到韓蒼突破的消息時,以為是陸長天預想到這種情況。


    所以讓韓蒼假裝突破,作為吸引其他長老倒戈的籌碼。


    萬一,萬一要是真的。


    那也要想辦法攪渾這灘水。


    真不真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人相信。


    更不能讓他這邊的長老們相信,杜絕他們倒戈的可能性。


    這也是雲博容單獨找呂渾問話的原因。


    雲博容思付片刻,對呂渾吩咐道:


    “呂長老,待會兒出去之後,你便說投影中的畫麵並非來自韓蒼的丹爐!”


    呂渾不解:“為何?”


    雲博容沒有辦法,隻能將自己的擔憂全盤托出。


    呂渾這個人可能不太聰明。


    但是他有一個優點。


    那就是跟丹道院可以說是水火不容,自然也就不可能加入陸長天一派。


    如果哪一天他的身邊隻剩下一個追隨的長老,那一定就是呂渾。


    呸!


    別想這種不吉利的事情!


    呂渾同樣不希望韓蒼得勢。


    隻是他先前從未考慮過身邊的其他長老有倒戈的可能性。


    所以奇怪大長老為何讓自己欺騙他們。


    既然大長老有所顧忌,他便騙他們一回。


    “如此也隻能騙得了一時,大長老可想好後續的對策了?”呂渾問道。


    “經過今天這一番鬧騰,很難再做什麽手腳了。”


    說到這裏,雲博容看了呂渾一眼。


    本來如果順利攪渾水的話,可以多瞞一些時間。


    如今即使有呂渾背書,也騙不了多久。


    呂渾被雲博容這麽一看,老臉一紅,怪尷尬的。


    雲博容繼續說道:


    “為今之計,隻能盡快推進新宗主的推舉了,以免夜長夢多。”


    雲博容:“而且……”


    呂渾:“而且?”


    雲博容:“在新宗主推舉之前,我等閉關議事!”


    呂渾沒想到大長老竟然要做到這個地步,感慨道:


    “若是大長老在丹道院那位內線當時站出來說話,也許形勢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緊迫!”


    雲博容搖頭:“當時的情況,即使他站出來也無用。”


    “大長老可知道,您的內線已經將傳訊玉符當中的烙印抹除了!”


    呂渾說著將傳訊玉符交還給雲博容。


    雲博容接過玉符一看,果然已經無法使用。


    但這玉符一切正常,顯然是另一邊的問題。


    “這是看到韓蒼有望晉升五階,想要換個枝頭了?”


    雲博容眼神一冷。


    牆頭草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出去吧,其他人應該等急了。”


    為了等待丹道院那邊的消息,幾位長老本來就已經在長老院等了不短的時間。


    待呂渾將編出來的一套說辭告知其他長老。


    長老們皆大罵韓蒼無恥。


    等他們罵得差不多了。


    雲博容接著說出了自己的安排。


    他會推進新宗主的推舉盡快舉行,在此之前,諸位長老要留在長老院閉關議事。


    長老們的表現在雲博容的預想之中。


    自然是不會高興的。


    但是他不得不這樣做。


    他不能讓長老們在這段時間裏麵有接觸外界的機會。


    接觸到外麵。


    他們便有可能從各方信息中推測出真相。


    知道真相之後便有動搖的可能。


    更有可能給到陸長天他們遊說的機會。


    這一切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雲博容隻能寬慰諸位長老幾句,然後匆匆離去。


    他另有要事。


    必須給陸長天施壓,讓他盡快退位,然後舉行新宗主的推舉。


    先前他念在同門之誼,實在是太過心慈手軟了。


    加上道衍聖地聖子之爭仍處於波瀾不驚的階段。


    所以並不急切。


    但是他的心慈手軟,他的耐心。


    如今卻給他帶來了苦果。


    讓他原本手到擒來的宗主之位,有了一絲落空的風險。


    這種感覺他很不喜歡。


    雲博容離去後。


    房間內。


    幾乎等於被軟禁的長老們各有心事。


    房間內十分安靜。


    一名長老暗暗思量:


    “若真如呂渾所說,大長老將我們‘軟禁’的意義何在?”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而且。


    大長老的表現,顯然是急了。


    若是韓蒼沒有突破,那一切如常,沒有任何改變。


    為何要急?


    為何要緊急推進新宗主推舉?


    為何要將他們“軟禁”?


    是怕他們知道韓蒼突破的真相!


    是怕他們倒戈改票!


    想起宗主的許諾,他內心不斷掙紮,最終有了傾向。


    三天後。


    丹道院。


    公開煉丹圓滿結束。


    第二爐培嬰丹煉製失敗。


    鍾錦的感悟中斷,沒能走到突破的界限。


    許庚又為他開了第三爐。


    這次鍾錦終於觸摸到了那扇門。


    接下來他將親自動手煉製培嬰丹。


    也許七星宗丹道院很快便要多一個四階丹師了。


    其他丹師雖然沒有像鍾錦一樣得以突破瓶頸,但也各有收獲。


    韓蒼對這一次公開煉丹很滿意。


    心中琢磨著什麽時候讓靈尊再來一次。


    突然間。


    韓蒼神色微動。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韓蒼閃身離開煉丹房。


    靈寵院。


    一女子眉如遠黛,目含秋水,容貌嬌妍,身著素色法衣,縹緲出塵,立於獸場草地之上。


    隻見她默掐法訣,一道青綠光芒覆於女弟子懷中的小獸身上。


    少頃。


    原本奄奄一息的小獸昂起了頭。


    不複原本病懨懨有氣無力的樣子,在女弟子懷中不斷蹬著腿。


    女弟子禁不住小獸這般折騰,懷抱一鬆,小獸便脫離了鉗製,在草地上撒歡著跑跳起來。


    “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像首座這麽厲害就好了!”


    女弟子崇拜道。


    她因為喜歡寵獸,便選擇加入了靈寵院。


    但是當她看到受傷或者生病的寵獸,又覺得難受。


    大多數時候,麵對這種情況她都是束手無策。


    要是她能跟首座一樣厲害。


    就能親手救治這些受傷或者生病的寵獸了。


    甚至還能用靈決增強寵獸的能力!


    曲涵山嘴角含笑,輕撫這名女弟子的秀發,柔聲道:


    “會的,你將來一定會做的比我更好。”


    女弟子很享受曲涵山的親昵。


    突然,曲涵山纖手一頓。


    “我要前去宗主大殿議事,若是有什麽要事,可以傳訊於我。”


    “請首座放心,弟子們一定看好靈寵院!”


    曲涵山微微一笑,化作一道流光遁去。


    幾名弟子見首座離去,聚了過來。


    “小嬋,你怎麽敢讓首座救治小獸啊!連執事都說這樣的小病不值得他出手救治!”


    叫做小嬋的女弟子回道:“首座人很好的,二話沒說就施法給小獸治好病了。”


    說著,小嬋指向活蹦亂跳的小獸:“你們看,小獸已經完全康複了!”


    這時候一個老弟子走了過來。


    “首座跟那些眼高於頂的執事可不一樣,不過你們也別什麽事情都來麻煩首座,一般的傷病,我們這些弟子也是可以解決的。”


    “首座什麽都好,就是太善良了,不知道如何禦下,讓那些執事作威作福!”另一個老弟子說道。


    “快別說了,王執事往這邊過來了!”


    眾弟子頓時作鳥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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