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法司衙門放出公告:


    車誌尚已經認罪伏法,其貪墨巨款、欺壓百姓等等罪行罄竹難書。為將功補過,供出曾經向其行賄的人員名諱和行賄數額。衙門將整理名單並於三日後拿人。自首者,功過相抵,概不追究!


    公告一出,全城嘩然。


    “呸!這狗官在梁溪府橫行霸道多年,如今終於遭到報應了!”


    “蒼天有眼!我倒要看看都有誰給過他好處。”


    “這麽快就全招供了,不會是假的吧。”


    “我看那,不過是意思意思,等風頭過去了,官照做,錢照收。”


    ······


    百姓們議論紛紛,法司衙門的衙役卻沒有半點反應,任由輿論發酵。


    翌日清晨,法司衙門門前站滿了人,幾個衣著華貴的人膽戰心驚地站在門口,遠遠的站著一堆湊熱鬧的人正探著頭往裏麵看。


    衙門內,江如眠一身官服,正坐在大堂之上喝著茶,一副悠閑的模樣。莫念坐在一旁的角落裏,麵前備好筆墨紙硯,正一臉好奇地看著門外。


    不久,衙役帶著其中一個鄉紳走了進來,那鄉紳剛走進大堂,立刻跪倒在地,大聲哭喊著:“求大人為我做主啊!”


    江如眠抬起眼簾看了那個鄉紳一眼,隨機放下手中的杯子,緩緩開口道:“堂下何人,所為何事?”


    那個鄉紳哭訴道:“草民顏沛山,是三合居的掌櫃的,那車誌尚在任期間多次要求我給他錢財禮品,否則就要帶人攪了我的生意。草民無奈隻得給予些錢財,前前後後總共是八十五兩銀子。”


    江如眠不置可否,扭頭問莫念:“都記下來了嗎?”


    莫念微微點頭。


    “過來簽字畫押!”江如眠吩咐道。


    “大人,這······不是說不處罰嗎,為何還要這般?”顏沛山哭喪著臉。


    江如眠微微一笑:“簽字畫押留作證詞,和車誌尚的口供做對比。你放心,我說到做到,絕不找你的麻煩。”


    顏沛山這才稍稍鬆了口氣,顫抖著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你可以走了,下一個!”江如眠朗聲說道。


    整整一天,江如眠和莫念都在接待證人和整理供詞,連飯都沒顧得上吃。莫念看著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人,不禁感慨:“還真是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啊。”


    入秋,天氣逐漸涼爽了起來,樹葉逐漸脫落,一片片黃燦燦的葉子掛在枝頭,在夕陽餘暉的照射下閃耀著璀璨的光芒,煞是好看。


    一個衙役快步走了進來,恭敬地說道:“江大人,府尹親筆信。”


    江如眠微微一怔,接過信,展開細細讀了一遍,臉色驟然一變,握著信紙的手猛地用力,信紙立刻變了形,他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大人,你找我?”莫念一邊拍打著身上的泥土,一邊走進書房。


    江如眠神色凝重,把信紙遞給了她。


    莫念掃了眼信紙,眉頭微微蹙起,低聲說道:“若是府尹親自寫信替那個車誌尚求情,你恐怕不得不領情。”


    江如眠微微搖了搖頭,苦笑一聲,緩緩說道:“現在都已經撕破臉了,把他放出來,你我往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眼下首先要做的,是先向府尹表明態度。”


    江如眠思忖片刻,幽幽地說道:“沒錯,車誌尚不會因為貪汙受賄而死,但是其他的可就說不準了。”他的目光看向筆硯,眼底劃過一絲陰狠的寒光。


    莫念心裏有些發毛,她輕咳一聲,說道:“車誌尚為人高傲,現下想抓住他的其他把柄並不難。”


    江如眠不置可否,隻是淡淡地說道:“總要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兩日後,梁溪府府尹風世英收到了江如眠的回信,上麵寫道:“多謝前輩及時提醒,晚輩經徹查,認為此案仍存在諸多疑點,為避免誣陷忠良,不日將車大人放出。晚輩辦案不周,還請見諒。江如眠敬啟。”


    “哈哈哈哈哈,好呀!”風世英看著這封信件,仰天大笑,一張長滿皺紋的老臉因為激動而變得紅潤了許多。


    “老爺,什麽事兒這麽開心?”夫人端著一碗湯藥走進臥房,關切地問道。


    風世英笑著擺擺手,接過湯藥,一飲而盡,笑眯眯地說道:“沒什麽倒是。不過這個新來的毛頭小子倒是有點兒意思。”


    半個月亮斜掛在天幕,牢房內一片漆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酸澀難聞的味道,隱隱約約夾雜著陣陣痛苦的呻吟。


    車誌尚衣著襤褸,雙眼緊閉,蜷縮在稻草床上。


    “吱嘎”一聲,牢門被悄悄打開,車誌尚猛然睜開雙眼,眼神中透漏出淩厲的殺氣,他大喊道:“誰!”


    獄頭連忙貓著腰跑了過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悄悄說道:“大人,我收到確切消息,江如眠已經找到你受賄的證據了,馬上就要殺了你了!你快跑吧!”


    “你為什麽要幫我!”車誌尚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那獄頭急得直冒冷汗,趕緊解釋道:“大人,你不記得我了?當年是你推薦我到這裏當差。”


    車誌尚恍然大悟,點了點頭。悄咪咪地探出頭去,看到獄頭都喝多了酒四仰八叉地躺著,便躡手躡腳地溜了出去。


    江家宅院,大門敞開,無人看守。


    江如眠和莫念正坐在院子裏,月色清冷,隻有幾顆星子零零散散地點綴在空中。


    江如眠從懷裏掏出一支發簪,遞給莫念,輕聲說道:“阿莫,快試試好不好看。”


    莫念接過發簪,上下端詳起來。發簪呈青色,簪身雕刻著一朵梅花,尾部以金絲飛花勾勒,匠心獨到。


    “大人,前些日子你要銀子不會就是為了買這個吧。”莫念忍不住打趣道。


    江如眠臉頰微紅,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說道:“之前看群芳閣一位姑娘戴的簪子精巧別致又不落俗套,我想著許久沒看你添置首飾了,便拖她幫我買了一支。”


    “你讓青樓的姑娘給我買的?”莫念一臉不可思議地看他。


    江如眠尷尬一笑:“我實在是不知道姑娘家家的都喜歡什麽。”


    莫念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道:“大人,你總是會給我帶來驚喜。”


    二人有一搭無一搭地閑聊,月亮從東邊繞道西邊,漸漸地,月華越來越少。


    忽然一個黑影氣勢洶洶地闖進院落,手執利刃,徑直朝著江如眠和莫念衝了過來。


    “小心!”莫念反應極快,一把拉過江如眠擋在身後,一腳踹向來者胸膛。


    來人一個踉蹌,撞翻了桌子,摔倒在地。二人定睛一看,來者竟然是車誌尚。


    “你······你怎麽跑出來了?”莫念瞪大了眼睛,驚呼道。


    車誌尚一邊捂著傷口,一邊咬牙切齒地盯著他倆,一字一頓地說道:“把我逼向絕路,咱們誰都別想好過!今夜就是你們的死期!”


    莫念一愣,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她看著車誌尚眼底瘋狂的恨意和身旁江如眠一臉的淡定,心裏咯噔一聲。


    正在此空當,車誌尚撿起利刃突然站了起來,一躍而起,撲向江如眠。


    莫念大驚失色,慌忙撲了過去撕扯車之上的頭發將他倆分開,大聲喊道:“來人那!快來人!”


    正在三人糾纏之際,巷子裏傳來“咣當咣當”的兵器摩擦聲,火把照亮街道,丁成禮率領衙役從外麵湧了進來,紛紛抽出刀劍將車誌尚團團圍住。


    站在最前麵的丁成禮厲聲說道:“車誌尚!謀殺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快投降!”


    趁著莫念晃神的間隙,車誌尚一個箭步竄了過去將她控製住,右手的利刃緊緊抵著她的脖頸。他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全都不許動,不然我就殺了她!”


    “車誌尚!你想幹什麽?”江如眠怒吼道,手指止不住地顫抖,眼睛緊緊盯著利刃之處。


    丁成禮急忙擺擺手,示意大夥兒不要妄動。


    “江如眠!你害得我一無所有!我要你償命!”車誌尚咆哮道。


    莫念冷靜地安慰道:“你想要什麽,我們都盡量滿足你。”


    “閉嘴!”車誌尚緊緊地捏住她的下顎。


    江如眠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沉聲說道:“你我之事與她無關。不如我們各退一步,你把她放了,我放你離開這裏,過往之事概不追究。”他偷偷向後做了個手勢,暗示隱蔽在樹葉陰影下的弓箭手做好準備。


    “我寧願同歸於盡!”車誌尚冷哼一聲,惡毒地說道。


    “你不要太過分!”江如眠冷冷地盯著他,眼底閃爍著濃烈的殺意,他不動聲色地走向院子的左邊,吸引車誌尚的注意。


    車誌尚看到他的舉動,心頭一跳,急忙說道:“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殺了她!”他手中的利刃往下移了移,刺入了莫念的皮膚。


    莫念吃痛地悶哼一聲。江如眠心髒驟停,一種難言的痛苦在心底蔓延開來。他奪走衙役的佩劍,對準自己的喉嚨,大喊道:“你的仇人是我!你想殺的人也是我!我可以做任何事,隻要你放了她!”


    莫念心中湧出陣陣感動,她眼眶通紅,緊抿著嘴唇,防止眼淚流出。


    車誌尚眼珠子轉動了一圈,冷笑一聲說道:“好啊!殺了你自己!”


    “不行!”莫念急忙阻止道。


    丁成禮連忙上前勸道:“江大人萬萬不可。”


    江如眠一把推開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手腕,將劍尖對準自己的咽喉,冷漠的眸子掃視著周圍。


    隻聽“斯”的一聲,冰冷的兵器刺入身體,鮮血如同岩漿般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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