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夕陽斜斜的掛在天邊,如血的顏色籠罩了整個山頭,一個的年輕的身影在樹林中穿插來穿插去:“爺爺,我不去,我怕。”


    一個老年人在背後追得氣喘籲籲:“混賬東西王八羔子,傍祖宗陵寢,跟先人對話,怕個球啊,哪個道士不跟死人打交道?這麽膽小,哪像個男子漢?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這等極品大紅袍,是一座懸崖斷壁處的一顆老樹摘的,一年就產幾斤,得用上等的山泉水才能激出裏麵的芳香,你個二愣子拿著自來水泡?你皮癢癢就直接說……


    這一缸子藥可費了老子不少心思,嗯?嫌難聞啊?嘿嘿,老實進去泡著,不到一個小時你敢出來,我就敢給你吃竹條炒肉……


    這些久違的片段象是被撕碎的老相片,紛紛揚揚的飄滿了整個空間,轉眼逝去……


    靈堂上。一切極簡。


    四個個花圈,一副棺材,一個火盆,一條凳子上擺了爺爺的照片和一些香燭。


    原本要趕過來幫忙的劉隊長和陳瞎子現在隻能吊唁了。


    陳瞎子受不了老兄弟的離去,身體不適,劉隊長又帶他回去了。陳瞎子讓我辦完喪事就過去找他。


    水生和土生兩位親叔明天要帶人來抬棺下葬,所以先讓他們回去了。


    我將爺爺的遺願說了,所以沒有大辦喪禮,從簡。


    所以,就我一個人陪著爺爺。


    我看著爺爺的照片,緩緩地跪在地上,沉沉地睡去。


    夢裏,夜色,微風,月色很圓。


    我正慢騰騰的趕著路,皎潔的月光透過陡峭的山道兩旁的高矮樹木的葉子,斑斑駁駁的撒了一地,連趕路的手電筒都省了。


    這條路好像很長,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走這條路,自己又要去向哪裏。


    趕路很輕鬆,背上的包裹裏應該還有些餅幹,我卻舍不得吃,相反我的心裏隱隱的透著一股興奮,莫名的興奮。


    山路兩旁不時有野物跑過,扭著發亮的眼珠子看自己,我故作凶惡的吼了幾聲,看著那些落荒而逃的動物,不禁開懷大笑。


    直到一個樹上一個猴兒摘下一個紅彤彤的野果砸向自己,我便撿起一個石子砸了過去,隻是一根煙的功夫,自己衣襟裏已經兜了滿滿一布兜子的野果。


    天色不早了,也該吃些東西了。


    找了一處光滑的石頭,我津津有味的往嘴裏扔起了果子。


    月上中空,伸了一個懶腰,心滿意足的才要睡去,一個翻身,卻看到一個紅衣女人撩開長發,露出慘白的臉,一雙幾近滲出血來的眼珠子死死的盯著我,陰沉緩慢地說道:“你的命格是我的,給我,桀桀桀桀......”說著一隻枯爪便插進了我的胸口。


    我極為驚恐的轉身,風一樣的撒腿就跑。


    “爺爺,救命啊……有鬼啊……”


    隨著爺爺兩個字叫出聲來,一個身穿長袍,手持藤條,嘴裏叼著旱煙的老年人映入腦海……


    “爺爺?”


    我忽的坐起身來看了看身前的棺材,爺爺還是沒有絲毫的動靜。


    我覺得滿腹的委屈,心裏空落落的沒了依賴感。


    從未有過的孤苦之感,以前心中的那股踏實感,再也沒有了。


    正當我感慨的時候,一個身著中山裝,寸頭方臉,體格精健的中年人,莊嚴的走到爺爺的靈柩前跪了下去。


    “咚咚咚”三個響頭磕得我臉上一陣抽搐,燭台上的香灰都被震落了不少。


    起身時,我看見他額頭上都有了紅印,然後他便看向我,問了一句:“你是仁叔的孫子?”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


    “可以看看他嗎?”不等我回答,他便自顧自地走到了棺材那頭。


    這人走路生風,連火盆裏燃著的紙錢都被刮了出來。


    我怕他會做出什麽不利的事,便趕緊起身跟了上去。


    卻見他規規矩矩地鞠了一躬,輕聲說道:“對不起,仁叔,我來晚了。是走是留,您現在可以給我答複了嗎?”


    話音剛落,靈堂突兀掀起一陣風,將火盆裏的一片紙錢帶起,刮到了一副挽聯上。


    落在了“名留後世,永垂不朽”這八個字的“留”字上麵,差點將其燒了個窟窿。


    中年男人看著挽聯上燒黃的“留”字,激動不已。


    一時淚如湧泉,聲音一度哽咽:“仁叔,您的大恩大德,強子沒齒難忘,從今往後,我這條命就是您孫子的了。”說完這番話竟對我跪了下來。


    什麽情況?這一番操作把我整不會了。


    我楞了一下,趕忙將其扶起,過了好一會才捋順。


    眼前這個人應該是爺爺老早就安排好的了。


    爺爺曾教過我一些粗淺的相術。


    我觀此人麵相:天庭飽滿卻泛紅,滿臉戾氣,雙瞳冷漠且淩厲,再加上一副隻有常年在纏鬥對抗中,反複擠壓摩擦,淤血腫脹導致纖維化最後成為增生斑塊的菜花耳。


    不難想象眼前這位是個什麽人物。


    總之,跟“和善”這兩個字應該是不搭邊的。


    這樣一個人物,爺爺卻將他留在我身邊,想必接下來的路不怎麽好走啊。


    中年男人對我說道:“仁叔叫我強子,你就叫我強叔吧!”


    我當即回道:“強叔,我叫王劍鋒。”


    強叔又問:“你爺爺還交代過什麽事嗎?”


    我想了想,當即回道:“爺爺要我學道,要我去長沙找他師叔,我準備畢業之後……”


    強叔打斷了我的話,斬釘截鐵地說道:“不用等,畢業的事交給我。仁叔的後事一辦完,我就安排你去長沙。”


    三天後……


    我來到了陳瞎子算命的攤位。


    不等我開口,他就開腔了:“鋒啊,來啦?”


    我正要詢問他是怎麽發現我的,他卻從一個布袋子裏拿出一個小盒子,裏麵是個巴掌大的羅盤。


    陳瞎子歎了口氣,緩緩說道:“這東西,你爺爺生前跟我要了半輩子,我都舍不得給他,現在他不在了,我反倒覺得他不貴重了。


    拿去吧,過幾年我和你爺爺重逢,他也就不好再欺負我了?嘿嘿嘿嘿……他是功德無量了,我卻還在混吃等死嘿嘿嘿嘿……”


    原本笑成哭腔的陳瞎子突然麵露驚恐,渾身發抖,起身就要走,卻被一個聲音震住了。


    “老雜毛,好久不見啊?”這是強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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