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叔的兩道目光就像兩股冷若冰霜的寒流,死死地盯著陳瞎子。


    此時的陳瞎子委屈得就像個孩子,用手顫巍巍地指著強叔:“你這個殺坯,等我將我大孫子的身世講解清楚你再動手也不遲。“


    強叔低沉地說道:“拖延時間?我不在乎,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你哪樣不沾邊?你是活該。”


    陳瞎子拍著大腿,仰天喊冤:“我坑誰了,我蒙誰了?是,看相,算命,解災,我是沒來真的。


    但你想想,一切凶吉禍福皆是人心所作,他們不問自身問鬼神,不修自我修香火。


    活該他們被騙啊,這能怪我嗎?”


    緩了口氣,陳瞎子繼續唾沫星子橫飛:“再說了,我坑的那些人多半是無德之輩,他們盡是些邊做著奸邪之事,邊尋求心理安慰。


    積善降祥,積不善降殃,這個道理都不懂,他們不活該被我蒙嗎?


    是,雖然這裏麵也有些好人,但我給他們上一課,讓他們多修心,長長見識,受點教訓,也沒什麽不對吧?畢竟,破財消災嘛。”


    能將無恥說得如此大義凜然,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識。


    強叔那邊也是無言以對。


    陳瞎子說著說著墨鏡下麵則流出了兩行清淚,撩起袖子擤了一把鼻涕繼續說道:“我知道你這次來問罪是怪我沒將尋龍盤借給那老牛鼻子。


    但那時我還不是不知道他要跟水裏那家夥幹架不是嗎?


    我後悔啊,打打鬧鬧了一輩子,每次跟我要我都想敲詐他一番。


    沒別的,也不為別的,看著他吃癟,我就很開心,開心……”


    此刻的陳瞎子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爺爺的死是沒法挽回的,爺爺是為民除害而犧牲的,爺爺是有功德之人,我相信他和陳瞎子鬥嘴拌磕裏絕對是積年的老小孩使性子,情分使然。


    絕非是故意而為之。


    於是我勸道:“算了,爺爺說過,他是個道士,降妖除魔打壓邪祟是他的本分,跟那怪物同歸於盡興許是他的歸宿。


    陳瞎子接過我的話茬說道:“屁,他要是提前跟我說要跟那家夥玩真的,請我吃頓小龍蝦,我不就跟他一起去了?你爺爺就是摳。”


    強叔低沉地吼道:“你說什麽?”


    陳瞎子咽了咽口水,雙手放在胸前示意強叔不要那麽衝動,接著說:“尋龍盤可以精準地找到水裏那具屍棺,借用瀟水源頭的風水泄掉那段水域的陰煞之氣,再提前布置一番,興許不用送命的。


    棺材裏那東西可不簡單。


    你爺爺守了他一輩子,瀟水也安分了一輩子。


    直到劍鋒這孩子落水。


    我疑惑道:“我?我落水跟那怪物有很大關係嗎?”


    陳瞎子笑道:“陽火低,鬼神欺,生死簿上不留名,八字陰,孤煞星,三界六道不容情。


    隻皆因你那百十年難遇的命格。


    劍鋒,有些話你爺爺生前太過於寵你,以至於怕嚇著你。


    但我想,你遲早是要知道的。


    你先天孤煞無根,而且還是八字全陰,所以沒在閻王爺的生死簿上記名,可以說是屬於陰陽兩界的一個黑戶。


    而想成為一個正常人入生死輪回的話,就需要無量功德和因果福報加身。


    正因為你是個黑戶,所以想想看,你的這幅皮囊,哪個孤魂野鬼會不動心?


    任何鬼體靈體占了你的身子都可以借屍還魂,還不受天地製裁,所以水裏那位發現你後,就被貪念和怨念蒙蔽本心,因為它本身就已經三界不容了,所以想要你的命格成就修羅之身轉入阿修羅道,也就合情合理了……”


    我聽得眉頭都快皺成“川”了,連忙打斷:“那啥,老人家……”


    陳瞎子差點從板凳上跳了起來:“叫爺爺!”


    強叔清了清嗓子,結果陳瞎子立馬就蔫了。


    我問道:“水裏那怪物到底是什麽?”


    陳瞎子搖了搖頭:“僵屍和厲鬼的結合體,說是怪物也不為過吧。”


    僵屍?我大為驚駭,爺爺說過,寧遇百鬼,不碰僵屍。


    這東西跳出三界不在五行。


    可想而知,僵屍有多厲害。


    這麽一說,我後怕不已。


    據我們的前輩分析,那具屍棺不像是被水衝下來的,倒像是一直以來就那麽靜靜地躺在那裏,躺了不知多少年。


    前幾年那場洪水,奪了無數生命,那東西一定是受了活祭才醒的。”


    強叔不耐煩地催道:“說完了嗎?”


    陳瞎子頓了頓,頭向強叔這邊轉了轉,然後像是英勇就義般地感歎道:“人道渺渺,仙道莽莽,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靈美,悲歌朗太空……”


    “啪!”清脆的耳光聲響起。


    這一巴掌狠啊,我看得半邊臉都在抽搐。


    陳瞎子用發抖的雙手捂著臉,嗚咽的聲音隨之傳來。


    帶著哭腔罵道:“老東西都不在了,你就不能輕點?我發誓,你們這次走了之後,再也別想找到我,嗚嗚嗚……”


    我心想:就這?原以為強叔要殺陳瞎子呢,還好還好。


    強叔冷漠地說道:“要不是你不借那東西給仁叔,他也不會那麽淒慘。


    單憑這一點,我殺了你都行。


    至於你從今以後躲在哪裏,我找不找得到,另當別論。


    仁叔說讓我見一次你就扇一次你,我絕對做得到的。”


    我好奇地問道:“您究竟哪裏得罪我爺爺了?會讓強叔見你一次扇你一次?


    陳瞎子先是支支吾吾,隨後一張老臉泛起猥瑣的笑容。


    我瞧那張老臉,蚊子落在上麵都不用拍的。


    一個笑,嘿嘿,夾死了。


    “嗯……那個嘛,誰年輕的時候還不犯點錯呢?是吧?嘿嘿……”


    看到這副惡心又猥瑣的嘴臉,我轉身就離開了。


    就此別過……


    在踏上火車的那一刻,強叔告訴我,陳瞎子年輕時仗著自己的本事猥褻人家黃花大閨女,被我爺爺撞見了教訓了一頓,自打那以後,陳瞎子就懷恨在心,不停地報複爺爺。


    當然啦,他根本就不是我爺爺的對手。


    隨著時間的推移,打打鬧鬧多了後,竟然成了一對老冤家。


    但見一次扇一次的諾言始終都沒變……


    火車上的時間是用來打發的。


    爺爺留給我的都是結繩裝的老書,其中有一本《玄罡經》。


    正當我看得入迷的時候,車廂內傳來嬰兒的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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