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秋露濃重,晨曦輝映。


    沈落從一場噩夢裏睜開眼睛,見著了臨著她睡著的少蝶正睡得踏實,抬眸便看見了沈宴卿在不遠處的河流前和楚炎交談什麽,趙驚雲則是圍著火烤著燒餅。


    怎麽……這反而倒是像一場夢了。


    沈落的心頭隱隱顫抖著,她暗暗的調息真氣,竟然覺著內府之間已經是暢快了不少。


    她不由得驚奇了一瞬。


    自己……大抵並沒有被那天門之力照顧到。


    那又是因為什麽,這一次,分明是遭遇到了那樣嚴重的雷劫,卻能夠在一日一夜之間,便恢複如此了?


    沈落的心頭淺淺揣摩著,一時也是沒得出什麽答案來。


    而她心裏又翻覆起來了另外一個念頭。


    在她離開了火列要往天門去的時候,心中所念的是要取下天門之力。


    而聽得的沈宴卿開口說起不必天門之力也能夠走下去之時,沈落的心頭,不由得流淌過了一分釋然的滋味。


    她這些年來是勤於修煉,但也是一心修清原道,並不曾想借什麽旁的來精進。


    而天門之力,說到底也並非她心中所求。


    如今是有沈宴卿歸來,等解決了沈清和的元神之事,沈落想,她也是要好好的修煉,便不再多念及別的什麽了。


    「師姐。」


    趙驚雲朝著沈落走了過來。


    沈落抬眸,輕輕的做了一個手勢示意趙驚雲放低聲音,隨即她便起身和趙驚雲一起往火堆那邊去了。


    林下的休息之地隻少蝶一個人休息著。


    「真是沒有想到,小師弟,你竟然是我們這一代第一個收了弟子的,而且你這個弟子誠然也是給你帶來了生機,世間的機緣,是如此奇妙。」沈落輕輕感歎。


    趙驚雲笑了下,看著沈落的臉,「那時候隻當是玩,看少蝶也是玩笑的意思,既然她是要跟我學著做飯菜,應了她也沒什麽。是在妖界的時候,我才知道這小姑娘原來是打定了主意,也確實是因為少蝶,我和師兄才能夠在妖界躲過了一劫。」


    沈落點了點頭,「這都是緣分,是要好好珍惜。」


    「說到底還是師姐留給我們的緣分。如果不是師姐當年在山中山救下了少蝶,又怎麽會有後來的機緣?」趙驚雲感慨道。


    沈落想了想,頗有些自責道,「少蝶也是幫了我。我作為你們的師姐,在你和小炎還沒有能夠全然安定的時候便離開了花林,這才讓妖界的人有機可乘,讓你們陷入到了危險的境地之中。說是我救了少蝶,不如說是少蝶救了我。如果我因為去了火列而讓你和小炎兩個人受到傷害的話,那我更是無法原諒自己。」


    「師姐不必這麽想。」趙驚雲道,「師姐總是將責任都攬在自己的身上,但是說起來,你不必是要護著我和師兄,我們同門之間,是要一起走。是往前我和師兄不能夠幫到師姐什麽,否則,師姐也不必受那些折磨。」


    「都過去了。」


    沈落溫柔一笑。


    對於往前所發生過的一切,她都不想再去考慮了什麽,而今她的身邊還是清原的這些人,她還有什麽要想的呢?


    這不是……便是她的所求麽?


    「驚雲,我從來想的便是我們同門能夠長久在一起,清原走至千秋萬代,而今已經是重回這條路上,我歡喜不已。」


    趙驚雲了然沈落的心意,他堅定的點了點頭。


    「我明白。師姐,我心中所願,也是如此。」


    沈落一笑,她又想了想什麽,想來是要和沈宴卿他們商量起來沈清和的元神,是要如何處理。


    這個時候,沈宴卿和楚炎也是走了


    來。


    「師姐,你醒了。」


    楚炎快步湊了上來,招呼道。


    沈落點頭。


    「你們原本是有什麽打算的?」


    沈落詢問道。


    「唔,我和驚雲還有少蝶是打算先往天門之處去一遭,那時候還不知道師兄和你都會回來,是打算碰碰運氣,萬一便被那天門之力庇護了呢……同大師兄重逢以後,天門之事便是交在了他的身上,我們便是跟著師兄來行動了。」


    楚炎回答道。


    沈落了然,輕輕一點頭,抬眸看向了沈宴卿。


    「師兄,那你是如何打算?」


    沈宴卿坦然,「得天門之力,重回清原。」


    沈落道,「我當年入火列,是為了挽回師父的魂魄。在離開了火列之前,我已經是尋到了師父散盡的元神和魂魄。不過這並非完整,若是想要師父能夠真正魂歸天地,須得同他的另一半魂魄匯集方能。」


    「要去找師父的一半魂魄?」


    沈宴卿了然。


    「是。」


    沈落點頭。


    「好,我們一道。」


    沈宴卿肯定道。


    沈落淺淺點了下頭。


    「那我們便盡快出發吧。」


    沈宴卿道。他知道沈落的心裏定然是十分急迫。


    沈落的心頭也是正有此意,隻是不好開口,聽得沈宴卿如此說,她自然欣然一點頭。


    「好,掌門師兄。」楚炎點頭應道。


    而在這個時候,林中卻突然是起了一陣追逐的聲音。


    沈宴卿立刻起身,目光是追著殺意四起的方向而去,見著了奔逃而來的墨九介。


    他不由得輕輕一蹙眉。


    說實在的,在他心裏,是多希望自己能夠一刀了結了他。


    「墨九介?」


    沈落見著了那一抹黑色身影,逃竄而來,自是熟悉。


    「墨九介——這是我這些年來最恨的一個人了。而今他被修真界追殺落難至此,我還真想一道去收拾了他。」楚炎磨了磨牙,目光裏帶上了殺意惡狠狠的說道。


    沈落頓了一下。


    她輕輕道,「他到底也是沒我們一道造成傷害。」


    「嗯?」


    楚炎一愣,立刻是看向了沈落,「師姐,當年在山中山,可是因為他追殺我們,你才會受了重創,經受被烈火灼燒之……」


    「小炎!」


    沈落一驚,立刻是開了口,想要打斷楚炎的話。


    楚炎愣了下,是要開口說什麽,便聽得沈宴卿用頗有些殺意的聲音道,「我比師弟還想殺了墨九介。」


    沈落不禁蹙眉,自己分明是和沈宴卿提起過她同墨九介是有恩情在的,沈宴卿卻還是如此打算。


    「師兄,你……」


    沈落的話音未落,楚炎緊接著道,「師姐,殺了墨九介,不應該是皆大歡喜的事情麽?」


    楚炎看著沈落的眼睛,肯定道。


    沈落同楚炎對視了一眼。她心中並不是如此想的。


    「我……」


    此時,墨九介已經是穿過了林子,到了這一片林地之間。


    他看起來頗有些狼狽。


    目光先是在沈落的身上停了一瞬,隨即又轉到了沈宴卿的身上。


    「沈宴卿,將那一半天門之力給我!」


    墨九介嗬斥道。


    沈宴卿冷笑了下,「我為何是要便宜了你?」


    追殺墨九介而來的修真界的一眾也是到了林地之間。


    為首的李顯


    怒喊道,「沈宴卿……既然是清原的人,為何不殺了這火列的魔頭?」


    沈宴卿沒理會李顯,而心裏卻是聽進了他的話。


    是,他是清原的人,出手殺了墨九介,豈不是天經地義之事?


    於是,沈宴卿出手,殺了過去。


    「師兄?」


    沈落不由得開口。


    她見著沈宴卿的身影飛速而過,殺向了墨九介。


    墨九介立刻是飛撲著躲了去。


    他頗有些無路可退。


    他的體內已經是被難以消化的天門之力折磨得痛苦不堪,愈發難受的滋味是不斷的在他的胸口翻湧著,而應對著沈宴卿帶著狂烈的殺氣的一掌,墨九介誠然是隻能夠躲了過去。


    李顯滿意道,「做的好!」


    沈落見著如此場麵,想要上前阻攔去,而礙於李顯那些修真界的人都在此,她又是不能夠如此做。


    她也是清原的人。


    站在清原的立場上,她怎麽能夠為了墨九介而和沈宴卿作對呢?


    沈落不由得緩緩的握緊了拳頭。


    她頗有些難受。


    而下一刻,沈宴卿是出了刀。


    冷冷的清獵刀光晃過了日光,帶著冰冷的殺意。


    沈落皺緊眉頭,隻得是用了真氣咒,連通上了沈宴卿的真氣咒。


    沈宴卿一滯。


    多年沒有被喚醒的真氣咒在此時此刻忽而感覺到他熟悉而又想念的人傳來的訊息,沈宴卿的刀停在了半空,並沒有劈下去。


    墨九介被刀風撲在了一邊的石壁上,捂著胸口頗有些痛苦。


    「墨九介並非作惡多端之人,掌門師兄收起殺心,此對修煉有損。」


    沈落的聲音向在了真氣咒的相連裏。


    沈宴卿頓時覺著一場滂沱大雨澆在了他的身上,徹骨的寒意和淒涼隨之蔓延上了他的心口,帶著痛苦的翻覆和無法抹除的傷。


    而他到底是放下了清獵刀。


    「清原與火列之間,便是我師父還在的時候,也還沒有到,我清原門出手動人的時候。從來是火列不自量力,尋釁惹事。」沈宴卿冷冷的開了口,看了墨九介一眼,又看了看李顯,隨即便轉身去了。


    「你……沈宴卿,你難道要像你師父一般,暗藏仁慈之心,最終落得一個元神盡散的下場麽?」


    李顯怒道。


    「我師父自有他的所求。反而是,李顯,李宗主,你在山海之時是如何籌謀,為得我師父問鼎的真氣,並不出手幫助,讓他一個人應對火列鼎的封印惡事,而你卻得坐收漁利的事情,雖然是過去了許多年,但你應該沒忘吧?」


    沈宴卿清楚的記著當年執刀門門主刑刻雲與自己說起的與李顯有關的那些話,在他的心裏,李顯也是他深深的恨著的人。


    李顯一驚。


    他也是沒有想到,已經是過去了那些年的事情,竟然是在這個時候被沈宴卿忽而一語道破,他頗有些尷尬,在修真界的道友之前,他怒而道,「沈宴卿,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我說的什麽,你不比任何人都要明白麽?」


    沈宴卿淡然,「這話,還是要我說得再細一些麽?」


    「你……」


    李顯頗有些慌亂。


    當真是害怕沈宴卿再繼續說下去。


    而墨九介則是在這個時候,趁亂逃竄了去。


    沈落見著墨九介快步而去,想了想什麽,也悄然轉身,跟了上去。


    「師姐……」


    楚炎喚道。


    而察覺到沈落的動靜的沈宴卿,是立刻皺緊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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