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維德話音未落,場中局勢陡然一變。


    蘭德斯醞釀片刻,旋即五指緊握,半空中翻騰的煙霧,頓時散發出一股凜冽寒氣,由外而內全麵收縮。在每一塊被分割出的小戰場上,皆有數倍於敵方的兵力,此時呈崩雪之勢滾滾而下,阿萊格裏又如何抵擋。


    頃刻之間,戰局已定,火光湮滅,滿室盡藍。


    "大人,如您所願。"麵色冷峻的冰法師,瀟灑轉身,拍去手上的浮塵,向幾位大貴族點頭致意。對方實在不堪一擊,輕輕鬆鬆,豐厚的酬金已然到手。可古怪的是,他並未從大人們臉上看到滿意的表情,賓客們的目光依舊凝注在其身後,似乎戰鬥還沒有結束——


    不對!


    蘭德斯訝然回頭,下意識的催動了全身的魔力。本已占據整片戰場的冰霜氣團,聲勢更勝一籌,可其內裏,卻隱約透出星星點點的火光,一明一滅,詭異的安靜。


    想耍什麽花樣?冰法師雙眉一挑,幾道湧動的暗勁,潛藏在煙氣之下,悄悄向阿萊格裏襲去。赤裸裸的攻擊對手本體,已經超出了"煙戲"的規則範疇,但莫名的危機感不斷加劇,讓他出手再不容情。


    砰!


    蓬勃的火力爆裂開來,熱浪席卷整座宴會廳。在這一刻,不僅僅是阿萊格裏與蘭德斯之間的戰場,整個大廳的穹頂之下,成千上百顆火焰種子集體自爆,以壓倒性的優勢,將所有殘存的冰霜魔力一掃而空。


    火樹銀花,不夜之天,這是一幕,何等輝煌絢爛的場景啊。


    沃萊登莊園的宴會廳,縱深總有百餘步,僅僅是用來支撐穹頂的雕花石柱,就有數十根之多。但此時此刻,每一位賓客的頭頂,都有燦爛的焰火次第盛開,此起彼伏,光影紛呈。而且詭異的是,空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灰塵落下來,似乎它們表演完畢之後,就識趣的退場離開,以免沾染了小姐先生們光鮮的衣衫。


    所有的賓客都仰起頭,如癡如醉的觀賞著近在咫尺的焰火。紫羅蘭戰爭之後,大陸上的魔法師本就罕見,願意屈尊紆貴表演雜耍者,更是少之又少。沒想到今天的宴會上,本就堪稱精彩的"煙戲",居然以一幕更為精彩絕倫的景象結束,眾人心滿意足,不由紛紛交口稱讚。


    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大廳中又有幾個人,能看懂其中的玄虛呢。縱使蘭德斯在"煙戲"過程中一直占盡優勢,卻局促在方圓數丈之內,怎麽及得上阿萊格裏大師,隨意露了一手絕活,便贏得滿堂喝彩。


    "早就聽說,阿萊格裏伯爵是帝國的第三位大魔法師,"旁邊一位豐腴的貴族夫人,高聲點評道,"如今看來,果不其然,可要比這個什麽蘭德斯厲害多了。"


    周圍賓客皆點頭讚同,就衝這份視覺衝擊力,阿萊格裏大師,絕對是毫無疑問的勝出者。


    "可是..."目瞪口呆的蘭德斯,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幾乎可以確定,對方肯定是耍了什麽花招。更何況,方才火焰湮滅之時,他已經算是取得了勝利,這一點在古代的"煙戲"中,可是有極為明確的規定。


    但問題是,即使他說出來,又有誰會相信呢?若是在魔法帝國時期,旁觀者皆是修為精湛的法師,不需解釋,也知誰勝誰負。然而現在,就連自己的雇主塔戈爾公爵,都一臉狐疑的看著他,顯然很不滿意。


    對,對了,場中除了自己,還有一位魔法師,蘭德斯抬頭望向略顯疲憊的阿萊格裏,剛想開口質問,就聽到對方的聲音遙遙傳來,


    "承讓了,小夥子,你很不錯,居然能逼我使出七成功力。"


    ******


    輕描淡寫一句話,板上釘釘。


    阿萊格裏以勝利者的姿態,享受著眾人的讚譽,隱藏在衣袖中的雙手,卻在微微顫抖。


    依靠對老師的熟悉,達爾尼昂最先察覺到了這一點。他悄無聲息的靠過去,表麵上像是在慶祝,卻不著痕跡的攙扶了一把,將其接回原位。


    與費妮交換了一個眼神,阿萊格裏放下心來,強打起精神,應付著側身攀談的德弗萊絲夫人,以及其他幾名貴族。體內的魔力水平遠不及對方,他根本沒有絲毫勝算,既然如此,那也隻好暗度陳倉,以一場偽裝的勝利,暫時捱過眼前的危機。


    "不愧是大魔法師,實在太精彩了。"為了避免衝突擴大化,沃萊登侯爵吩咐下人準備開宴,隨即就趕了回來,連聲讚歎道。


    "雕蟲小技耳。"阿萊格裏雲淡風輕的擺了擺手,說起來,他還得多謝侯爵大人,若非其布置了如此一座火焰能量充沛的宴會廳,自己就算想討巧,也沒有任何機會。


    "侯爵大人,何時開宴?"天色已晚,夜幕降臨,一位貴公子,迫不及待的問道。


    "馬上。"前戲告一段落,正餐即將開始,沃萊登侯爵隨口答了一句,便又急匆匆的離開,安排眾人入席就坐。


    "怎麽回事?你不是說勝券在握嗎?"趁著大廳內人仰馬翻的工夫,塔戈爾公爵低聲嗬斥道。


    "他耍詐,"蘭德斯一臉委屈的辯解,"我能感受到他體內魔力的匱乏,根本就連一個中階法師的水平,都遠遠不及。"


    "真的?"剛才滿廳火雨的景象,實在太過震撼,所以塔戈爾公爵對此,持有濃濃的懷疑。


    "您看,"眾人忙著入席,一直神經緊繃的阿萊格裏,獲得了些許喘息的機會,但暗中關注他的蘭德斯,頓時發現了其中的蹊蹺,忙伸手指點道,"我敢肯定,他絕對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再無餘力,大人隻要一試便知。"


    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塔戈爾公爵恰好發現,正試圖起身的阿萊格裏,居然踉蹌了一下,硬是沒站起來,心下不由信了幾分,但思忖片刻,他還是搖頭歎道,


    "你都失敗而歸了,哪還有理由試——"


    正在此時,老公爵突然話音一滯,一把抓住了,悶頭走過的達維德子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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