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路軍大營以北十裏處,是一片舒緩的丘陵。


    一頂粗布帳篷,孤零零的佇立在土丘頂部。帳篷外的空地上,一位眯眯眼的中年男子,正在手忙腳亂的生火煮飯。在這方麵,他顯然是個生手,噘嘴吹了半天,兩撇小胡子都卷了起來,但那簇微弱的篝火,依然不見絲毫起色。


    "好了沒有?"帳篷內,傳出一聲煩躁的喝問。


    "馬上就好,將軍大人。"中年男子回過頭來,恭敬的回了一句,不過暗地裏,他卻在小聲咒罵。自己真是倒黴,本以為靠上了一棵大樹,沒想到才幾天工夫,就樹倒猢猻散了。也怪他平日裏溜須拍馬太過賣力,甚至混到了副將的位置上,現如今怎麽撇都撇不清,直接被革除軍職,落得和主子同一個下場。


    "去你媽的將軍大人!"他一個不慎,言語間又戳到了達維德的痛處,龍騎士怒罵一聲,走出帳外。他披著一身寬鬆的袍服,以免觸動傷口,但背臀上火辣辣的疼痛,還是不斷湧起落下,稍一觸碰,就痛入骨髓。


    "是,是,老爺。"中年男子趕忙換了一個稱呼,唯唯諾諾的應承道。


    "再敢這樣,我就拿你去喂龍。"達維德隨口威脅道。他一瘸一拐的走到丘陵左側,張望了片刻,迅速轉頭問道,"我的龍呢?"


    聽出了他語氣裏的一絲慌亂,中年男子暗地裏冷笑,不過表麵上還是恭謹的答道,"普林格大人,可能覓食去了。"


    "哦..."達維德鬆了口氣,除了紅龍普林格,他可什麽都沒有了。若是連巨龍都棄他而去,那麽大陸上唯一的龍騎士,隻能縮在某個角落裏,像條蛆蟲一樣,混完淒慘的下半生。


    達維德鬆開一直緊握的拳頭,三寸餘長的玉笛,安靜的躺在手心裏。他將之舉到唇邊,顫抖著吹響了龍笛。無聲的波動遠遠傳開,召喚著龍騎士契約的另一方。


    達維德知道,他必須召回普林格,否則若是饑餓的巨龍,再惹出什麽事來,他可就萬劫不複了。他一邊吹奏龍笛,一邊環視四周,目光中滿是焦灼。然而一分鍾過去了,兩分鍾過去了,天空中還是沒出現巨龍的身影。


    暮色漸起,達維德也越來越沮喪,以巨龍的飛行速度,五分鍾時間,足以從百裏之內的任何地方趕回來。


    難道說,在這眾叛親離之際,普林格也要打破契約,離他而去了嗎?


    恰在此時,天邊傳來一聲嘶鳴,黑紅色的巨龍衝破陰雲,俯衝直下,降落在丘陵一側。


    "普林格...普林格..."巨龍垂下頭,達維德欣喜的跑過去,抱住細長的龍頸,連聲呼喚著它的名字。


    這是他為它取的,這是它屬於他的標誌。斯諾頓古語中的"普林格",意為"災殃",達維德的臉龐,緊緊貼在冷硬的龍鱗上,喃喃說道,"普林格啊,讓我們把''普林格'';,帶給他們每一個人吧。"


    ******


    巨龍的歸來,讓本已瀕臨崩潰的達維德,勉強打起了幾分精神。


    他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水,轉回身來,若無其事的問道,"大營沒為普林格送來牛羊嗎?"


    "沒有,"中年男子偷瞧了他一眼,搖頭答道,"帳篷裏備了些許米糧,但那還不夠普林格大人塞牙縫的...我也去營地問過,卻被遊哨攔了下來,連後營都沒能進去。"


    "算了。"達維德擺了擺手,默然不語。普林格的嘴角,還沾著些許血跡,也不知道是人是畜,但他並不想深究,因為根本沒有那個必要。


    "你別在那搗鼓了,"見中年男子半天也沒生起火來,達維德不耐煩的哼道,"起來,我有任務交給你。"


    "老爺,什麽事?"中年男子拍拍手上的灰,垂手候命。


    "你連夜趕回北方,調查一下那個西雷阿,到底是什麽來頭,以及他們去了哪裏,"達維德恨聲命令道,"我需要最詳盡的信息,你辦完之後,在諾曼等我。"


    "是,"中年男子明顯有些遲疑,他望向達維德衣衫下滲出的血跡,試探著問道,"可老爺你身上的傷..."


    "無妨,你自去便是,"見他麵露關切,達維德的語氣也柔和了幾分,"你盡心盡力,我複起之後,必會讓你飛黃騰達。"


    中年男子點頭應命,回到帳篷收拾了一番,背起包裹溜下山坡。達維德向北望去,直到夜色吞沒了其身影,方才低頭沉思。


    "你真以為他很忠誠?"蒼老的嗓音突然響起,帳篷前的空地上,幾粒星光閃爍勾連,然後比拉諾奧伸手一撐,邁步走出,緩緩說道,"他那包裹沉重異常,應該是將帳中的值錢物事,全都搜羅走了吧。"


    "那又如何?"達維德淡然反問道。經曆這番磨難之後,他的城府倒是深了不少。


    老魔法師嗬嗬一笑,也不再提。他站在達維德身側,低聲問道,"你何時返回北方?"


    "能騎龍的時候,"對於這位"救命恩人",達維德還算是比較客氣的,"大師此來,有何見教?"


    "別回諾曼了,替我去另外一個地方吧。"比拉諾奧手指輕彈,一粒粒星光在兩人麵前,勾畫出整個大陸的輪廓。


    "為什麽?"達維德納悶的問道。


    "有個機會,如果你能把握住,"比拉諾奧的語氣中充滿誘惑,"你將成為北地的統治者,斯諾頓帝國的國王。"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大師就不怕我告知王上?"達維德麵無表情的問道。


    "你會嗎?"老魔法師轉頭看他,目光深邃。


    "就算我去說,納奇尼也不會信。"達維德默然良久,自己給出了答案,他直呼"納奇尼"之名,顯然心中怨恨,猶未消解。


    "那麽,你是同意了?"比拉諾奧篤定的問道,因為他知道,達維德肯定不會拒絕。


    "去哪裏?"果然,達維德稍一思忖,就開口問道。


    "奔狼原。"比拉諾奧口中,緩緩吐出一個詞,正是在那裏,達維德獲得了他的坐騎龍,而傳奇法師與龍騎士,聯手懾服了蒼原上的蠻族。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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