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孔特拉率部抵達河穀南口的時候,納奇尼王正式以征服者的身份,進入了塞維拉城。


    街道上行人稀少,一隊隊垂頭喪氣的守軍,向城外的俘虜營走去。戰爭爆發之後,他們接到的命令是堅守原地不得擅動,一直到天亮之後斯諾頓大軍湧入城內,他們中的大多數,還分散在全城各處,傻愣愣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然後,伊恩大公與蘭斯統領歸降的消息傳來,塞維拉守軍徹底喪失了抵抗的念頭,紛紛棄械投降。在此之前,守軍中的精銳,皆被圖赫爾調到城外充數,在昨夜的血戰中損傷殆盡。剩下這些老弱病殘,直麵斯諾頓鐵騎,根本沒有反抗的勇氣。


    隨著斯諾頓後續部隊進入城內,接連控製了主幹街道和城牆哨塔,塞維拉城就此易手。光明教廷的最後一道屏障也被擊潰,南征軍隻需繼續進軍,即可長驅直入,兵臨蘭肯城下。


    "王上,大公殿下,正在府中等候您的到來。"蘭斯子爵匆匆自城牆上走下來,單膝跪地,畢恭畢敬的稟告道。


    "你的功勞,我記下了,待戰事平息,必加封賞,"雖然經過了一夜的苦戰,但納奇尼王依舊臉色紅潤,精神煥發,他爽朗的笑著,招手道,"走,帶我去見伊恩大公。"


    "是,王上。"蘭斯子爵翻身上馬,一舉一動恭謹無比,試圖在新主公麵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王上,''金槿花'';已經撤下城頭,四麵城牆交由步兵軍團駐防。"阿加西上前幾步,低聲匯報道。


    "很好,"納奇尼王點了點頭,將蘇尼亞也喚過來,吩咐道,"立即傳令,命步兵部隊接管全城防務,肅清殘敵,騎兵部隊就地休整,準備接下來的戰鬥。"


    "是。"阿加西與蘇尼亞領命而去,旁邊的蘭斯不禁有些納悶。塞維拉城已經被占領,光明新軍幾乎全軍覆沒,哪裏還會有戰鬥呢?


    "走吧。"納奇尼王招呼了一句。蘭斯連忙在前引路,順便介紹著經過的街區與建築,納奇尼王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開口提問。這裏畢竟是伊恩公國的都城,單論規模還要比諾曼大上幾分,而且這是他南下以來攻克的第一座都城,具備非凡的意義。


    "前麵就是大公府了,府前兩側都是城內的大商鋪,光是每年的租金,就足以維持大公府的日常運轉..."蘭斯子爵說道。


    "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行政官署,設置在了哪裏?"納奇尼王好奇的問道。他的王宮之外,是斯諾頓外廷之所在,如此算來,倒是少了好大一筆收入呢。


    "在那邊,王上,"蘭斯子爵指向附近一片老舊的建築物,解釋道,"伊恩公國的行政權力,大都被各地的主教侵奪,為數不多的大公府屬官,是占不了多少地方的。"


    納奇尼王搖頭一笑,似有不屑之意。虔誠的主教,並不一定是高明的官員,將神權置於王權之上,必然會帶來諸多弊端。


    他們拐過街角,熱鬧的鼓樂聲撲麵而來。


    伊恩大公盛裝華服,站在隊列的最前端。他身後是一整支樂團,以及由家丁、侍從、以及花匠們組成的歡迎方陣。


    ******


    "全知全能的神主啊...請拯救我們吧,請拯救您迷途的羔羊吧..."


    一身樸素裝扮的中年婦女,跪在毛毯上,一遍又一遍的祈禱道。塞維拉城破的消息傳來,伊恩大公率領府內眾人,出門請降。而這位虔誠的信徒,則固執的呆在房間內,希望光明神主降下榮光。


    "媽媽,別念了,"艾梅利探頭進來,打斷了她,"那個所謂的神主..."少女很想說,那個虛無縹緲的神主,很可能是不存在的。但為了免受一番數落,她還是將那句話咽了回去。


    "不,白塔不倒,則聖光不滅...就連惡魔和死靈軍團,都無法撼動聖城蘭肯,這群北地的蠻子,又如何能做到呢?"婦人堅定不移的說道,"上一次危難之際,神主就將他的力量借給了因涅迪爾大主教,光明新軍長途奔襲,敵軍居然被瞞在了鼓裏,結果大敗一場。"


    "媽媽,斯諾頓大軍,已經入城了。"艾梅利無奈的說道,少女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帶著母親逃跑,可她們又能逃到哪裏去呢?


    "仁慈的神主啊..."婦人擺手示意她莫要多言,垂頭繼續祈禱。


    很快,她的祈禱又被打斷了。這次不是艾梅利,而是小院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敵人怎麽來了?"中年婦女一個哆嗦,終於醒悟過來,急聲催促道,"快,你快從後門離開,去找大公殿下,說不定他會庇護你的。"


    這段時間,伊恩大公對她們禮待有加,中年婦人不清楚其中的緣由,還認為是對其亡夫忠誠的獎賞。艾梅利不是信徒,無法得到神主的保護,這位母親便起身堵在門口,試圖為女兒的逃跑拖延些時間。


    "媽媽,咱們一起走。"艾梅利焦急的拉住她的手,她本以為呆在大公府中是安全的,亂兵不會侵擾這裏,沒想到還是不能幸免。


    "神主會指引我魂歸天國,對我來說,那是一種解脫。"婦人搖了搖頭,她討厭這兵荒馬亂的世界,亦不想再掙紮著活下去。


    "可是——"艾梅利剛想勸解,院門已經被推開,滿頭金發的青年人翻身下馬,大步走來。


    "納喬?"少女又驚又喜,語氣中帶著一抹不可思議。初嚐戀愛滋味的她,還不習慣離別,而伊恩大公前倨後恭的態度,更是讓其生出了無限遐想。說不定,自己的意中人是個大英雄,是一位強大的武者,就算千萬人,他也毫不畏懼。


    而現在,他真的來了。


    納奇尼一身黃金盔甲,愈顯身材挺拔,麵容俊朗。望見艾梅利的那一瞬間,他臉上露出由衷的笑容,這個單純的少女,讓他重新找到了初戀的感覺。相比之下,與卡瑟琳娜的結合,隻是政治聯姻的產物,納奇尼王對她,僅僅保持著禮節性的情感。


    "你,你怎麽來了?"將所有的煩惱全都拋在腦後,艾梅利蹦蹦跳跳的撲上去,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當然是來保護你,我的女士。"納奇尼王右手叩胸,行了個騎士禮,旋即撫摸著少女的淺栗色的長發,眼眸中滿是寵愛。


    躲在門外的伊恩大公,悄悄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他選對了巴結的對象。


    "可斯諾頓大軍,已經攻下了塞維拉,你是怎麽進來的?"艾梅利還是大惑不解,當她的目光,掃到納奇尼王胸前的獅子徽章時,突然噎了一下,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不會是...奸細吧?"


    "奸細?"納奇尼王啞然失笑,否認,"我才不是呢。"


    "這位公子是..."恰在此時,站在門口的婦人,遲疑著開口問道。


    "伯母您好,"納奇尼王居然用了一個敬稱,然後笑著回答道,"我是艾梅利的好朋友,納奇尼。"


    "你騙我,你不是說你叫納喬嗎?"少女捏起拳頭,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納...奇尼?"婦人喃喃重複道,這個名字很熟悉,可一時之間,卻怎麽都想不起來。


    "納奇尼?"艾梅利的動作僵住了,她抬起頭來,小嘴半張,雙眼瞪得溜圓。


    "納奇尼?斯諾頓。"獅子王點了點頭,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這個大陸南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字。


    ******


    赫爾修斯河穀。


    "孔特拉軍團長?"阿萊格裏遙遙拱手,朗聲問道。


    "是我,"紫紅麵膛的孔特拉,笑著點了點頭,問道,"是阿萊格裏伯爵嗎?"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並沒有穿戴全身甲,也沒有攜帶趁手的長兵器,鎖子甲外罩著黑色的披風,腰間是一柄錯金長劍,僅此而已。


    "正是在下,不知軍團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勿怪,勿怪。"阿萊格裏在他身前三十步,停住了馬,這是一個安全距離,縱使是上位戰士,也沒法瞬間近身,發起攻擊。


    "隻是例行的檢視罷了,用不著迎接。"孔特拉哈哈一笑,同樣在打量場中的形勢。他的目光,掠過阿萊格裏身旁的護衛騎士,心中急劇思索,想著該如何將他們支開。


    "軍團長大人戰功赫赫,我作為軍中晚輩,仰慕已久,"阿萊格裏煞有其事的胡扯道,"聞聽將軍前來,我已經命人準備宴席,為您接風洗塵,大人可一定要賞光啊。"


    "不急,不急。"孔特拉擺了擺手,說實話,這番話聽下來,他還真有點舒坦,不過此行的目的,老將軍牢記於心。所以,他上前一步,邀請道,"有一件事,我想與伯爵閣下私下商談,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當然,"阿萊格裏點了點頭,答應道,"大人請隨我來,咱們去河穀內敘話。"


    "事急從權,就在此地好了。"孔特拉指了指旁邊的山壁,示意兩人同去那邊。


    "也好..."阿萊格裏翻身下馬,向一旁的山壁走去。孔特拉跟在後麵,向部下使了個眼色,準備尋找機會,將對方格殺當場。


    不過阿萊格裏豈能讓他如意,一直與他麵對麵,保持著隨時能夠反擊的姿勢。見孔特拉緩步接近,阿萊格裏擔心他突然出手,便故意說道,"老將軍,我也有一事,要與您說。"


    "哦?"孔特拉濃眉一挑,他一個人,麵對一位大魔法師,並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他打算與對方閑扯幾句,趁其分神時再出手。


    "我返回之前,王上曾經提起過,若是見到老將軍,就帶幾句話。"阿萊格裏笑眯眯的說道。


    "什麽話?"孔特拉微微一愣。


    "王上說,老將軍年事雖高,但壯心不改,"阿萊格裏答道,"王上還說,他令您鎮守綠河穀,是想在此地建立一個新的戰區,由您擔任總統領。"


    "王上真的這麽說?"孔特拉半信半疑的問道。若是早知如此,他就不會選擇叛變了,戰區統領位高權重,足以讓他體麵的安享晚年。


    "沒錯,"阿萊格裏答了一句,突然說道,"大人,能否稍等片刻?"


    "等什麽?"孔特拉納悶的問道。


    阿萊格裏也不回答,隻是抬頭望向天空,口中念念有詞。孔特拉一頭霧水,也扭頭去看,卻沒有任何發現。


    "到底等什麽?"他再次追問道,可阿萊格裏依舊不回答,隻是眉頭緊皺,似乎出了什麽異常狀況。


    這倒是個好機會。孔特拉忽然心中一動,下意識摸向了腰間的長劍,他為人處事一向謹慎,因此在出手之前,又觀察了一番阿萊格裏的反應。


    阿萊格裏負手望天,隻是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淺淡而又神秘。孔特拉心中一個咯噔,又疑神疑鬼起來,他可不相信,一位大魔法師,會無緣無故的發出怪笑。


    此中,必有蹊蹺。


    孔特拉的右手,握住劍柄,又鬆開,握住又鬆開,眨眼間,兩分多鍾就過去了。終於,他的耐心抵達了極限,試探著向前一步,阿萊格裏還是沒有反應,老將軍鼓起勇氣,"嗆啷"一聲拔出長劍。


    "軍團長大人,你快看!"恰在此時,那隊護衛騎士中,一個眉目清俊的年輕人,衝著他高聲喊道。


    "看什麽?"孔特拉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隻見日光慘淡,陰雲匯聚,而且還在緩緩的變色。


    由灰黑變為灰黃,甚至顯現出一抹紅暈。


    與此同時,他渾身一凜,感覺到滾滾熱浪撲麵而來。


    "不好!"孔特拉激發氣勁,劍刃上浮現出一抹青黑光澤。可還沒等他出手,磅礴的火焰魔力驟然爆開,將附近的所有人推向一旁。


    旋即,火光衝天,自北向南席卷而去,就像是一道洶湧的泥石流。在碰觸到障礙物之時,火流翻卷而起,形成一道道烈焰漩渦,然後升騰而起,如龍卷風般將附近的敵人卷入其中。


    這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戰爭法術,共分為前後兩段。前半段"地火奔流",浩浩蕩蕩,後半段"烈焰龍卷",沛莫能當。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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