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佛爾建城之際,除了天然良港之外,就是看中了附近的一座白石礦,這種質地細密的石材,也成為了多佛爾城的主要建築材料。


    但時日漸久,白石越采越少,城主府便頒布命令,隻有法師,學者與商人聚居的白城區,可以繼續使用這種石材。如碼頭區和外城區等地,隻能用更為廉價的紅石,或者是就地燒製的青磚。


    中年法師牽馬在前,阿萊格裏與大狗緊隨其後,他們向東而行,地勢越來越低,樓房也越來越逼仄。道路兩旁,沒有了美觀的行道樹與花壇,取而代之的是商販貨攤,以及堆積的雜物。


    阿萊格裏終於明白過來,原來,並非多佛爾與眾不同,隻是自己入城之時,恰恰見到了它體麵的外袍而已。在整齊潔淨的白樓之後,依舊有貧民窟的存在,當踏上鵝卵石鋪就的小巷,當他與粗鄙的苦力和民夫擦身而過,那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讓阿萊格裏一陣怔忪。


    "看到那邊的銅羅盤了嗎,水手們最喜歡的酒館,"紮納瓦停下腳步,伸手一指,"想打聽消息的話,那裏再合適不過了。"


    "謝謝,謝謝,大人,你真是個好人。"阿萊格裏不介意多說幾句恭維話,至少,這很符合他當前的身份。


    "去吧,"中年法師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問道,"你身上還有錢沒?"


    "沒了。"阿萊格裏搖了搖頭,這句是實話,他被囚禁在"風之塔"上的時候,身上的東西就全被搜走了。


    紮納瓦歎了口氣,在懷中摸了半天,掏出幾枚銀幣遞給了他。


    阿萊格裏接過,不多不少,一共三枚。正麵是某位大人物的頭像,背麵則是魔法六芒星標誌。


    "一塊麵包是兩枚銅幣,一杯麥酒五枚銅幣,住一晚旅館大概是三四十枚,"紮納瓦耐心的叮囑道,"省著點花,這些應該夠你用幾天了。"


    "多謝大人,"阿萊格裏再抬起頭來之時,紮納瓦已經牽馬離去,他連忙揚聲問道,"大人,我該怎麽還你?"


    "不用了。"紮納瓦擺了擺手,雖然他也不是富裕之人,這些銀幣,還是打算去買一瓶月見草墨水的。


    阿萊格裏將銀幣攥住,以他目前的處境,不得不收下這筆錢,否則就隻有露宿街頭了。


    望著中年法師的背影,他心中感動,遙遙喊道,"大人,我叫阿萊格裏,我一定會還你的。"


    紮納瓦笑了笑,略一點頭,上馬離去。


    偌大的城市,茫茫人海,下次相遇,又會是何時呢。


    ******


    夕陽沉沉,燈火漫起,夜風吹拂,帶來一股濃重的海腥味。


    瑟蘭的建築技術看起來不低,巷道兩側的青磚樓房,足足有五六層高。阿萊格裏抬頭望去,就像是兩片懸崖,僅餘一線青天。


    一間間房屋,密集如蜂巢,底層大多是店鋪與酒館,熙熙攘攘,人潮擁堵。


    不論是城外的農夫,還是城內的巡街法師,他們都給阿萊格裏留下了極好的印象。或許是因為千年沒有戰事,瑟蘭人大多脾性溫和,待人親善。當然,哪裏都有善人惡人,當他小心翼翼走進銅羅盤酒館的時候,就被劈頭蓋臉的訓斥了一頓,讓他將那條大狗趕出去。


    "這是我的魔寵,不會咬人的。"阿萊格裏辯解了一句。


    聞聽此言,白尖臉的侍者神色一凜,狐疑的問道,"你是法師?"


    "算...是吧。"阿萊格裏不確定的點了點頭,他現在的實力,大概介於學徒與初階之間。


    "算是?"侍者嗤笑道,"袖子上一道環都沒有,還敢說自己是法師?"


    阿萊格裏默然不語,大狗汪汪的叫了兩聲,他好歹也曾是一位上位魔法師,即使放在瑟蘭島,也可以折算為七環呢。


    "滾開吧,盧本,你小子又狗眼看人低。"坐在旁邊的魁梧壯漢,敲了敲桌子。他麵前沒有刀叉,而是擺著一杯黑啤酒,以及大半盆連皮帶肉的骨頭棒子,他直接以手撕扯,湯水淋漓,讓阿萊格裏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


    "算了。"侍者像是有些怕他,哼了一聲,便向一邊走去。沒過多久,他尖利的嗓音再次傳來,不知又與誰發生了衝突。


    "先生,怎麽稱呼?"阿萊格裏走進酒館,感激的衝那大漢點了點頭。


    "先生?"大漢啃了一口肉筋,笑著說道,"你這口氣,還真像一個落魄的法師。"


    "阿萊格裏,"阿萊格裏指了指自己,隨即歎氣道,"老哥你沒說錯,我確實落魄的很。"


    "這下就順耳多了,"大漢將肉盆一推,拍著桌子道,"我是羅根,你隨便坐。"


    "蹲下,辛巴。"阿萊格裏坐在他對麵,大狗蹲在桌子旁。他隨便一掃,見這酒館底層,足足有數百平方米,雖然隻是薄暮,但也有不少顧客,粗言穢語混合著酒肉香氣,滾滾而來。


    "好聽話的大狗。"大漢羅根讚歎了一聲,伸出油乎乎的手,想去摸它的腦袋。大狗瞥了阿萊格裏一眼,見他沒發出攻擊命令,便一低頭躲了開去。


    大漢瞪了瞪眼,從鐵盆中挑出一根肥美的肉骨,搖晃著引誘。大狗舔了舔嘴唇,再次去看阿萊格裏,征詢主人的意思。


    "吃吧。"阿萊格裏拍了拍他的頭,大狗一口叼住肉骨頭,趴下去大快朵頤。


    "老弟,十枚銀幣,賣給我怎麽樣?"大漢伸出一個巴掌,來回翻轉了兩次,半是開玩笑的問道。


    "它救過我一命。"阿萊格裏解釋道,他是絕對不會賣掉辛巴的,他們的命還拴在一起呢。


    "好吧,落魄的法師大人,你到水手的酒館來做什麽?"羅根灌下一大口啤酒,煞有其事的問道。


    到這裏來幹什麽?阿萊格裏不由一愣,他自己,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表麵上,是因為紮納瓦帶他來了這裏,可若是沒有好心的中年法師,他會更加迷茫,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他壓根就無處可去。


    望著他一臉呆滯的模樣,羅根聳了聳肩,將黑啤酒一飲而盡,起身說道,"老弟,這半盆肉,就送給你了...不過下次見麵,你可要請我喝一杯。"


    ******


    狼吞虎咽。


    桌子上的阿萊格裏,桌子下的大狗辛巴,將那半盆肉吃的幹幹淨淨,連湯水都不剩。


    打了個飽嗝,阿萊格裏靠在椅背上,撫摸著鼓起的肚子。他並非什麽落難的水手,所以不需要打聽自己那艘船的下落,至於布魯克大叔的消息,他很想知道,但恐怕在這萬裏之外,無法得到想要的答案。


    而一個更重要的問題,也擺在了他麵前。那便是手中這三枚銀幣花光了,他該怎麽活下去?


    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他所有的,隻是一人一狗,一根橡木棍,加上一身破爛的衣裳。


    魔法嗎?在瑟蘭這種地方,連一環法師都不是,又怎麽可能找到工作。別忘了巡街的紮納瓦,都是一位四環法師呢。至於其他活計,他更是不甚了了,不會砌磚,不會打鐵,不會燒菜做飯,更不會收帆係纜。


    早知道,就多學幾門手藝了,阿萊格裏歎了口氣。失去了魔力,他那些能賺錢的手段,不論是繪製法術卷軸,還是調製煉金藥水,全都無法施展,或許剩下的,也隻剩下這身力氣了。


    他握了握手腕,能感受到一股澎湃的力量。"光明神格"還是有點作用的,至少他的身板,已經不次於中階戰士了。若是每天都能吃飽飯,他的軀體還會增強,到了那個時候,也就可以再尋找方法,恢複體內的魔力了。


    "法師大人,你還要點什麽不?"見大漢離去,侍者盧本又晃了回來,陰陽怪氣的問道。


    "黑啤酒,一杯。"阿萊格裏將一枚銀幣拍在桌上,不過很快就後悔了。黑啤酒的價格,可是麥酒的兩倍,自己又何必充大方呢。


    沒想到這個乞丐一般的家夥,真能掏出錢來,盧本愣了一會。他本以為,這隻是一個蹭飯的。


    "對了,你們這裏的客房,多少錢一晚?"阿萊格裏又問道。


    "客房分為三等,上等每晚兩枚銀幣,中等一枚銀幣,下等四十枚銅幣,"盧本答完,笑著問道,"以法師大人的身份,應該是要住上等房吧?"


    "不,下等,我住兩天。"阿萊格裏恢複了平靜,已然淪落至此,又何必與這種小人置氣呢。


    "一共九十枚銅幣,"侍者拿起那枚銀幣,嘻嘻笑道,"找零的十枚,是不是就是我的小費了?"


    阿萊格裏點了點頭,懶得再與他計較。


    大狗蹭了蹭他的腿,阿萊格裏起身,隨著盧本繞過舊木吧台,向後院走去。


    ******


    下等客房,果然不愧"下等"之名。


    青磚石樓一側,用木頭搭建出來的附屬建築。沿著院子裏的木梯爬上去,地板顫巍巍的晃,阿萊格裏真是害怕自己會一腳踩空,掉到下層去。


    他的房間在頂上的四層,若是摔下去的話,肯定會骨斷筋折,但這裏也有一個好處,相對而言比較幹爽,打開窗戶,還能透過雜亂的房頂,望見數裏外的一片海麵。


    大狗趴在房間一角,眯起了眼睛。阿萊格裏重重的躺在床上,被褥傳來一股難聞的黴味,顯然有很久沒漿洗過了。


    但無論如何,這是一張床啊。他攤開手腳,踢掉木底鞋,連房門都忘了閂上,就沉沉睡去。走了一整天路,不論人還是狗,都又累又乏。


    入睡時暮色初起,醒來時,已是繁星點點。在這一片黑暗之中,阿萊格裏茫然的睜開眼睛,突然感覺到難以抑製的孤寂。


    人若清醒,精神力便受到靈魂的束縛。唯有在將睡未睡,懵然醒來,以及大醉醺然之時,方才散漫如十月蘆花,分外的敏感與傷懷。


    直到逐漸想起自己是何人,自己身處何地,沉睡的靈魂又重返世間。阿萊格裏坐起來,隻感覺渾身上下酸痛不堪,他下意識的彈指,想要施放出一團火光。


    但毫無反應,黑暗依舊包圍著他,連一絲微弱的火花都沒激起。


    阿萊格裏一下子泄了氣,無助又無力。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大狗汪汪叫,房屋一角,亮起兩團碧藍色的光點。阿萊格裏坐在床邊,撫摸著湊過來的大狗,嘟噥道,"你這條狗,怎麽生了一雙貓兒眼?"


    大狗又叫,應該是很不滿意。摸了摸它溫熱的皮毛,阿萊格裏摸黑穿上鞋,在房間內尋找油燈或者蠟燭,可卻一無所獲。


    "你呆在這裏,我出去看看。"他吩咐了一句,推開房門,恰好對過的木門也吱呀一聲打開,昏黃的光線照了過來。


    "咦?"是女子的聲音。


    乍見光芒,阿萊格裏被迫眯起眼睛,見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子,微有些胖,穿著一身花花綠綠的長裙,妝容俗豔。


    "新來的?"女子開口了,嗓音脆,倒是不難聽。


    "啊,"阿萊格裏含糊的應了一聲,問道,"這位小姐,請問,蠟燭從哪裏拿?"


    "拿?"女子撇了撇嘴,"果然是新來的,這鬼地方,房間裏沒有的,隻有自己去買。"


    "原來如此,"阿萊格裏點了點頭,"多謝指教。"


    "反正我要出去了,這半截,送給你吧。"那女子從燭台上取下蠟燭,走廊狹窄,僅容兩人錯身而行,她向前一探,便遞了過來。


    借著燭光,阿萊格裏發現她並不難看,尤其是一雙杏子眼,隻是抹了太多粉,還有臉頰上的腮紅,也太鮮豔了點。


    "喂,拿去。"見他不伸手接,女子不耐煩的喊道。


    "多謝,多謝。"阿萊格裏躬了躬身,差點撞到對麵的房門上,他這兩天說過的"謝謝",可要比過去一年都多了。


    女子一擺手,鎖上房門,踢踢踏踏的向外走去,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阿萊格裏將蠟燭立在唯一的床頭櫃上,燭光昏黃,微微蕩漾。他發了會呆,又吹滅了蠟燭,重新躺回床上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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