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怎麽會走成這樣?


    原文之中,姬臨秀的結局原本是渣攻中最好的,可如今卻……


    話又說回來,凡事謀定而後動的姬臨秀為什麽如此衝動不顧後果發起戰爭,弄得這麽一個下場?難道不是他自己的鍋?


    康絳雪百思不得其解,正在此時,那被關在籠中的人睜開了眼睛。


    姬臨秀瞧見了小皇帝,先是在夜色中沒什麽反應,花了些時間辨認,等認清楚遠處忽然出現的人究竟是誰時,他的神情激動起來,表情大變,以至於本該無可挑剔的臉竟透露出幾分猙獰。


    “楊熒!!!”


    伴隨一聲呼叫,姬臨秀的身體也有了動作,沾著髒汙的手死死扣住鐵籠。


    也是這時,在這粗暴的動作之中,康絳雪猛然發現姬臨秀和他記憶之中的模樣存在著極大的不同:


    姬臨秀扣籠子的手隻有一隻,而另一個袖筒空空蕩蕩,少了關鍵的右臂。


    ——姬臨秀就像他原文中的命運一樣,提前斷了右臂!


    小皇帝的腦中電閃雷鳴,之前迷茫的思路被轟然打通。


    他如何能不知道手臂對於一位正和兄弟們競爭皇位的皇子來說有多重要,莫說是崇尚武鬥的雲國,就算是在定朝,皇族為了臉麵也不會擁立一個殘廢登上帝位。


    難怪姬臨秀回國便發了瘋,難怪他登上帝位就舉國開戰,身體殘缺之後姬臨秀的位置根本就坐不穩,對於一心稱帝的姬臨秀而言,這無異於令人崩潰的致命打擊!


    可是……


    姬臨秀走之前還好好的,怎麽會斷臂?


    康絳雪側頭看了一眼盛靈玉,並未來得及探聽些什麽,遠處的姬臨秀已然發了瘋,聲音嘶啞地喊道:“你過來!楊熒,你過來!!”


    康絳雪不由想起上次分別,姬臨秀曾和他說過很期待下次見麵是什麽光景。那時姬臨秀誌得意滿,顯然從來沒有想過重逢之時會是這樣淒慘的場麵,康絳雪也沒有預料到他會這麽快看到姬臨秀全新的結局,猶豫之後,終還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然而隻是一步,盛靈玉便伸出手將小皇帝拉住:“站在這裏就好。”


    康絳雪出神,隨即聽了話,不再向鐵籠靠近半分。


    十多步的距離。


    亦是勝者和敗者的距離。


    是高高在上和死在爛泥中的區別。


    姬臨秀的手上冒著青筋,他遙遙望著康絳雪和盛靈玉兩人,目光赤紅,斷臂的傷口處源源不斷地傳來劇痛。


    在見到小皇帝之前,他還一直咬牙維持著最後的風度,可看到這兩人好生生站在眼前由上至下地俯視他,所有的情緒還是忍耐不住爆發了。


    姬臨秀不知是在問對方還是在問自己,聲音有些癲狂,近乎語無倫次:“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我籌謀那麽多年,忍耐這麽多年,事事都算著,怎麽會不明不白地落到這麽個下場?!”


    “到底是哪一步開始錯了?盛靈玉,不,是你,我知道是你!楊熒!!從遇到你開始,一切就不一樣了,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為什麽處處打亂我?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我這樣的人……不應該在這裏,我明明不應該在這裏!”


    姬臨秀喊著喊著,表情越發扭曲,他拚命發泄自己失敗後崩潰的情緒,想要尋找一切的源頭,與此同時,他仍滿心不甘,試圖在一切結束前尋求些什麽:“楊熒!!你過來!!”


    一聲聲呼喊,完全超出康絳雪的一切構想,小皇帝暗暗感歎於姬臨秀的敏銳,在此之外,心情亦是無邊複雜。


    誠然,若沒有他,姬臨秀並不會陷落在這裏,可就此讓他心生憐憫,他卻也做不到。


    康絳雪心中所回蕩的,是類似於被命運捉弄的感歎。他牽著盛靈玉的手無聲地緊了緊,在姬臨秀這般叫囂之中,將頭埋在盛靈玉的懷中。


    盛靈玉微頓,當小皇帝是有所不適:“陛下不必理會,不過是垂死時的叫囂。”


    康絳雪出聲悶悶,這才詢問:“怎麽抓住他的?”


    盛靈玉道:“援軍到來,雲國陣形打亂,姬臨秀殺心太重,殺紅了眼,不肯輕易退去,前後包圍之後,自然被俘。”


    “那之後呢,要怎麽處置?”


    盛靈玉道:“新帝被俘,雲國內部必然會再內鬥一陣。等新的皇帝選出來,態度若好,便雙方心知肚明,留些麵子,賞姬臨秀一個全屍,若戰意不減,便斬首示眾,頭顱懸掛三月。”


    這兩種結局都已經在康絳雪的預料之中,小皇帝定定神,問出最想問的話:“姬臨秀的手臂……”


    盛靈玉淡淡道:“是我做的。”


    康絳雪沉默下去,沒再問為什麽。


    原文的劇情之中姬臨秀便斷了一隻手臂,現在換了個時間,也許,這就是散不盡的因果。


    康絳雪又看了姬臨秀一眼,在長久得不到回應之後,姬臨秀已經不再高喊,他似是被巨大的挫敗感所擊倒,被迫接受了眼下的絕望。


    但他仍在自語自語,喃喃不斷:“為什麽,怎麽會這樣?”


    小皇帝收回目光,問盛靈玉:“你想給我看的便是這個?”


    盛靈玉靜了靜,應道:“這是微臣和陛下的約定。”


    約定?康絳雪想了想,當真在記憶中捉到了某些影子。很久之前,盛靈玉曾和他說過,他會要了姬臨秀的性命,說到做到。


    現在,盛靈玉還記得,且果然做到了。


    小皇帝心中泛出些酸痛,更緊密地往盛靈玉身上貼過去,盛靈玉穩穩托住小皇帝,又柔聲宛如輕哄一般道:“他是第一個,隻是第一個而已。”


    康絳雪應聲:“我知道,我知道。”


    兩個人鬆開手,盛靈玉攬著小皇帝的肩膀原路折返,籠中的姬臨秀見狀爆發出最後的掙紮。


    他用力喊道:“楊熒,你別走!”


    姬臨秀行到此處也並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麽,太多的憤怒、震驚、疑惑、不甘盤旋在心裏,讓某些微妙的不舍變得難以被察覺。


    他隻是伸出手去,喊小皇帝的名字。


    ——但康絳雪並沒有回頭。


    身後姬臨秀的聲音越遠,康絳雪感覺自己一直以來印象中的姬臨秀越模糊,對姬臨秀曾經抱有的警惕和恐懼感也隨之緩緩消去,腦中隻剩下姬臨秀最後狼狽的模樣。


    他再也不怕了。


    一切歸於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月懸中天,關押俘虜的空地中,方才出現了巡邏的士兵。


    眾人都像是之前的空當沒有存在過一樣延續著平時的光景。其餘的俘虜也像是被交代了什麽,盡數如同聾子瞎子,神情呆滯地計較著自己的生死,對外界的一切置若罔聞。


    除了籠中的姬臨秀,竟是無人知曉在不久之前曾經有個天上的貴人來過這裏。


    想來,這些都是盛靈玉的安排。


    姬臨秀身上的力氣一點點地消散,在這越想越可笑的下場中,自顧自發笑。


    一個陰毒狠辣的偽君子,讓他棋差一著被恨意衝昏了頭腦,他這一生,簡直是一敗塗地。


    姬臨秀不知都想到了什麽,想透了什麽,想通了什麽,隻最後低低喚了一聲小皇帝的大名,不再說話。


    等他合上眼,不遠處有一隊人停住腳步,幾秒之後,向著他大步靠近。


    一道男聲在籠外冷冷問道:“你剛才在說什麽?憑你也配喚他的名字?”


    姬臨秀沒有理會,那人的聲音變得更加冷漠:“你剛才是在咒他?你想死不成?”


    無論說什麽,籠中的人似乎都不打算回應。一身戎裝的陸巧攥緊了長弓,狠狠一腳踹在籠子上。


    陸巧:“把他拖出來。”


    身旁的侍衛為難道:“這怕是不妥,他畢竟是雲國的皇帝,小侯爺還是三思。”


    陸巧心頭冒火,又是一腳踹在籠子上。


    這些響動沒有牽動姬臨秀,那隻在皇位上待了一個月的皇帝仿佛一個沒反應的死人。


    放在以前,陸巧不會輕易幹休,可現在知道和姬臨秀動氣毫無價值,純粹是浪費時間,陸巧便隻皺眉冷冷掃過兩眼,甩頭而去。


    身後的侍衛們急忙跟上,剛走出幾步,前方另一支隊伍迎麵而來。


    一看見為首的人影,陸巧的臉上霎時流露出十足的不耐,想要視而不見,對方偏偏主動和他搭話:“小侯爺這是動什麽氣?邊關大勝這麽大的功勞,還不能讓小侯爺開懷幾日?”


    陸巧聽不得楊惑這番不走心的說辭,絲毫不想多花時間打交道,隻冷冷一笑:“寧王殿下管得可真夠寬的,手底下的事那麽多,還能在意旁人心情如何。”


    楊惑對陸巧的不屑視而不見,兩人都對陸巧為了什麽才出現在這裏非常清楚。


    楊惑微轉眼球,故作不解:“小侯爺誤會了,本王隻是想著,縱使小侯爺不在意這些虛名,但既和陛下交情甚好,驟然相逢,也應喜笑顏開,怎麽還會隨便動怒?”


    陸巧聽得一愣,猛然清醒:“你說什麽?”


    楊惑的疑惑更加明顯,像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奇怪的話:“莫非陛下遠來一遭,沒和小侯爺相見?”


    陸巧肩頸肌肉線條繃成了一條線:“你說阿熒來了?怎麽可能?他是什麽身份,如何能來這種破地方!……你難道見到了?”


    楊惑應道:“陛下對本王意見不少,哪裏賞光於我,但若我所料不錯,陛下應該就在小侯爺所在的永州附近,不然陛下的書信怎麽能進得了永州,小侯爺的援軍又怎麽可能來得這麽及時?”


    “等等。”楊惑露出錯愕之色,“小侯爺不知道?這麽說是我自作聰明猜錯了?”


    陸巧一陣沉默,眨眼之間,眼角便開始因為不知名的情緒而輕輕抽動。


    陸巧一言不發,猛然轉身而去。


    駿馬發出嘶吼之聲,載著青年如離弦之箭,頃刻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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