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忽然出現在麵前,幾乎看不到臉頰的老人的疑問,呂回一時感到很疑問,暗想著既然大家都是異人,怎麽也不至於這般驚訝。


    不過周圍人誇張表現來看,似乎這天選之人的身份與普通異人是有區別的,而且還是不小的區別。同時呂回注意到,老人的言詞中有一個“也”字,這一點表明他最起碼認識至少一個所謂天選之人。


    思忖片刻後,呂回說道:“是啊,怎麽了?”


    周圍的人聽到這句話,居然同時被沉默了,而後被折返回來的董承驅趕下,終於作鳥獸狀散開。


    畢竟天選這種事,距離他們最近的時候,除卻剛剛物理上的因素,恐怕僅僅隻能是茶前飯後的談資罷了。


    小女孩一扶額頭,感覺這人眼睛裏怎麽透著一股清澈的愚蠢,給人一種眼前一黑的感覺。


    接到老人傳音後趕來的董承,聽到這句話眼睛裏終於流露出明顯的情緒,三分詫異三分質疑幾三分冰冷,似乎……還有一分妒恨。


    他抬起手腕通知副隊長進行保密相關工作,隨後將呂回帶到他的臨時辦公處外,又將別在手腕上的通訊器取下遞給小女孩,三人進入到房間,他反手將門關上,冷臉問道:“你是什麽時候覺醒的?”


    呂回思忖片刻後,一麵如實回答著昨天下午,一麵注意到這間不足二十平米的單間裏沒有一件電子設備,頂部懸吊著一盞簡單且明亮的喇叭燈。燈下唯一一張簡單的木桌上陳列著許多暗紅色的晶石。


    “不對。”長發老人搖了搖頭沉聲道:“我上一次確切感應是在鐵城遭災的同一天,而非昨天下午。”


    忽然董承意識到一個問題,幽幽說道:“你是怎麽知道天選的?”


    老人也意識到麵前這小子表現的太過淡定,不論是談論“天選”這個字眼,還是自己忽然出現在他麵前之時,他甚至沒有一絲普通人該有的反應。


    呂回愣了一下,把心一橫說道:“我攤牌了……我背後有人。”


    聞言二人對視一眼,心中頗為震撼,又看了看呂回驕傲下賤的可惡嘴臉,不知是何許人也,居然能比同類之間有著感應的獨孤明磊還要更快一步!


    “是誰?”同為天選之人的白頭老人問道。


    呂回察覺到對方語氣中的警戒意味,故作高深道:“不可說。”


    不料冷漠到極點的董承卻猛地一拍桌子,仿似深海底爆發的火山般,眸子間充斥著近乎實質的怒火,斥道:“你!”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知道這次談話自己是無論如何也聽不下去了,壓製著急促呼吸的同時向獨孤明磊草草行禮道別後,他摔門而出。


    呂回知道董承眼裏的情緒,他曾在夜深人靜之時在鏡子裏麵看到過,那是一種歇斯底裏卻又無可奈何的糾纏掙紮,是憤怒和理智要將大腦撕開兩半的衝突痛苦,一時間不免感同身受:“他……沒事吧?”


    獨孤明磊歎息一聲憂愁道:“小友你別放在心上,這孩子和你一樣,也是一場災難裏的幸存者。”


    “隻不過他比你要慘一些,是他們家族唯一的幸存者了。”老人搖了搖頭轉移話題道:“既然小友不肯說,我便不過問了。”


    突然他話鋒一轉沉聲道:“不過,你當真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覺醒的嗎?”


    那一瞬間,呂回仿佛感覺老人濃眉遮擋的視線驟然變得鋒利坦然起來,猶如光明正大的騎士之劍一般直刺向人心最深處,使得他大腦一片空白,無法言語,再一次愣在了原地。


    見到呂回如此表現,老人莫測高深的笑了起來,說道:“好了小友,你走吧。”


    說著他親手將門拉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


    ……


    返程沒人陪他,也沒人想陪他。


    值得一提的是,當飛機再次飛越城墟上空時,呂回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仿佛內心深處有某種無形之物在恐懼著那些東西。


    “那隻是些摻著屍體的鐵石……”


    呂回這樣自我安慰道,在飛機越過那片傷心之地後,便開始回想自己進入到那片基地後的細節,從下飛機開始,再到上飛機離開,他都沒有機會去找任何人,套任何話。


    良久,他把思考重心放在了房間裏陣列整齊的怪異石頭上麵,那些石頭無一例外,表麵都有著沙子融化的跡象。


    想到這裏,他便沒有線索了,除了知道短發妹有獅子,壯漢叫王大壯,董承很悲催之外,他還知道了那個須發比白獅子還要茂密的老頭子。


    降落,回家。


    悄然正在院子裏懶洋洋曬日光,光頭已是要喧賓奪主,無比耀目。


    感應到呂回的氣息,悄然一笑,悠然說道:“既然跟來了,還藏著作甚?”


    當然不是對呂回所說,呂回也知道不是對自己所說,轉動腦袋掃視一周,果然看見素衣白發的老人出現在自己身後。


    獨孤明磊看見院子裏的悄然,步到呂回身旁,詢問道:“他就是小友背後之人?”


    “正是。”悄然隔著老遠接話道:“獨孤長老,咱倆加起來快兩百歲了吧。”


    看了看悄然的光頭,又看了看身側的白毛,呂回忽然覺得自己好年青,險些笑出聲來,便笑出了聲。


    獨孤明磊點了點頭表示認同,說道:“換個地方聊。”


    話音未落,他便散作無數光點消失了,悄然也悄然離去,留下院子裏自顧自搖擺的藤椅。呂回的嘴角忽然僵硬起來,腦海裏似有一頭巨獸開始肆意妄為的破壞起來,笑聲變成咯咯咯的怪異聲音,如鯁在喉。


    幹燥的交叉路口卷起一場塵埃,掠過外出禁鎖的門窗,掠過無人搖晃的藤椅,無由來平添幾分淒涼孤寂。


    他忽然覺得自己什麽都沒有,別人說走就走了,想走就走了,來去匆匆的,想幹嘛就幹嘛,多任性啊。


    忽然耳畔傳來一道如夢似幻的呼喊:“呂回——”


    “誰!”


    路口強烈的陽光漸漸扭曲起來,少年似乎聽到某個無比悅耳的聲音,一個回頭間淚花已經長滿視線,壓積心頭的無數失落如同洪水猛獸般淹沒了他,逼瘋了他。


    他悲痛地大聲哀嚎著,仿佛魔怔失心一般不再有任何顧忌,也無需要任何顧忌。


    “回來!”


    “別走!”


    “我不要這樣的命!”


    冥冥中,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從背後緊緊抱住了他,痛喊突然熄滅,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青衫客隨一陣風出現在路口對麵。不知名的昆蟲鳴叫變得愈發煩躁,愈發死寂。


    相比男子身上散發的故人氣息,在白熾陽光的照射之下,橙竹傘顯得愈發奪目,愈發美好。


    但他清楚聲音的來源不是那兒,盡管那人麵貌淹在了傘下。一陣風卷起一捧塵埃,過路口,人傘去。


    少年眼中映出,不過又是無人的空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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