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師弟啊,賀喜弟妹擁有如此麒麟兒啊!”


    “是啊,是啊,弟妹生的好娃,天資卓絕,必為我金剛門一代神童啊。”


    八大棍僧都是惠寧的嫡傳關門弟子,混到現在也沒混出個什麽名堂,故什麽都看透了,老和尚在金剛門呆了一輩子,早年喪妻、中年喪子、到老了整了好幾房姨娘,可連個蛋都沒生出來過,沒想到夕陽時分還爆了一下驚喜,得了一個如此壯實的孫子,八棍僧也為他老人家高興。


    兩口子也隻能強顏歡笑跟著八棍僧朝金剛門跑,好在金剛門就在蘇山縣中,半個時辰後就攆到了這座千年古刹,可門口的情況看著不對勁啊,魔鬼城的曹立用點了一大幫子唱戲的把金剛門給圍了?


    “把陳訓的兒子交出來!”


    一聽這口號,八棍僧連忙擺出陣勢把陳訓兩口子護住,那邊的人也看到了姍姍來遲的陳訓夫婦,立刻調了十匹馬過來圍住。


    “陳訓,你當真以為我是草紮的不成!”


    曹立用扯著嗓子在寺門口喊了半天,裏麵的和尚就是不開門,寺裏麵畢竟有三銅一銀。他一個資深鐵牌也不敢輕啟戰端,隻能隔著佛牆在外麵吼。


    現在陳訓到了,他算是找到了出氣筒,開口就是最嚴厲的指控,你一個無功名的平民渣渣,也敢藐視我堂堂老父母嗎?


    “老父母,小的不敢!”


    八棍僧可以不跪,可是他們兩口子可不敢啊,不過剛磕頭,寺廟裏就傳來了主持惠章禪師的聲音:


    “曹堂主,為何咄咄相逼,惠寧師兄已經告知我實情,次子乃他孫子,為何不能帶回撫養?”


    “少來,你豁我是三歲奶娃啊,惠寧的兒子早在二十八年前就被關北大刀給砍死了,後麵就再生不出兒子了,什麽時候又多了陳訓這個孝子了?”


    “老父母,是小的該死,小的當時被老父母的神功給震住了,不敢說出實情,小的其實在兩年半前就已經認了義父,義父救了小的一命,小的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報答他老人家的慈悲心腸啊。”


    “尼瑪!”


    曹立用一鞭子甩過來,別看他隔著八棍僧,可那鞭子就跟靈蛇一般竄過來,見他動手,八棍僧也不客氣,按說平時他們八個木頭牌子也不敢越級挑戰鐵牌的,可在自家門口被人打了師父的義子,麵皮還要不要了?


    鞭子被八根熟銅棍纏住,曹立用冷笑一聲,一抽鞭子,八根棍子就被抽的提溜轉起來,八棍僧隻覺得手掌一陣濕滑,紛紛大喝道:


    “金剛伏魔陣!”


    “我叫你陣!”


    曹立用也不客氣,打不了老的,我就收拾小的,鞭子衝著八棍僧身上亂抽起來,八棍僧的棍子亂舞,護頭不護腚,所謂的伏魔陣也沒伏出來,就被抽的嚎叫連連。


    “曹立用,當真要如此不顧麵皮嗎?”


    一個渾身金光閃閃穿金戴銀好不奢華的老和尚突然出現在金剛門禪院的山門的頂子上,身旁跟著兩個白須老和尚,全都一臉憤怒地盯著曹立用,隻聽一聲鍾響,山門的紅門打開,左邊一隊武僧衝出來,人人手持戒刀、鐵尺、齊眉棍、流星錘、三節棍、關刀等等,右邊一隊俗家打扮的靚麗女子各個捏著三尺青峰,全都同仇敵愾地瞅著這些魔鬼城的弟子。


    從人數上看,雙方差不多,可大家心裏都清楚,金剛門內還有八百弟子沒出來,關隘那裏還有一隊精銳的武僧鐵牌隊呢,這些出來的都是三代精英和二代傳功師傅,足以掃平曹立用手下的這些渣渣了。


    “......”


    “一昂!”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一聲鳥鳴可算是解了這尷尬的場麵,在場的都是和妖獸做過不知道多少場的老武人了,一聽就知曉是鬼門關內的六品妖獸“屍烏鴉”又掠過了山牆來偷人吃了。


    三大派都有應對屍烏鴉這種飛行妖獸的反應機製,曹立用的鬼鞭剛巧就是屍烏鴉的克星之一,當下正好借坡下驢,拋下狠話。


    “好好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日後我魔鬼城定有所報!”


    曹立用退了,不退等著被群毆啊。況且三大派互相製衡,若他不顧大局做過一場,最後還不是讓聖境山坐收了這漁翁之利。


    見魔鬼城一幫人不敢造次,金剛門這邊忙讓眾僧眾侶回來,紅門關上,一切好似又恢複了平靜,陳訓和冷秀被八大棍僧領著去見方丈,剩下的兩名老僧讓眾僧眾女各回禪房歇息,金剛門的招牌在那裏掛著,遠在百裏之外的魔鬼城犯不著為了一個幼童大動幹戈。


    片刻後側門輕輕拉開,一個白眉紅袍老僧領著二十名手持勁弩的藍灰袍僧人朝著南麵飛奔而去,正應了那句“吵歸吵、鬧歸鬧,別拿妖獸翻牆開玩笑”。即便雙方剛才還劍拔弩張,但在六品妖獸麵前,下一刻他們就會成為並肩作戰的戰友。


    兩名老僧在大雄寶殿和天王殿之間的正院中嘀嘀咕咕了一會兒,卻見大雄寶殿打開,方丈搖著頭從內走出來,兩個老和尚連忙上前詢問,方丈隻是搖頭不發一言,回方丈室去了。


    “惠寧師兄,此子不知資質如何?”


    惠寧看向抱著黃知羽的冷秀,搖頭歎道:


    “身子骨確實結實,但這智慧卻隻是中人之資,讓諸位師弟費心了,老衲著令犬子去下院居住。”


    老僧有些遺憾地紛紛歎氣,眼中又不免有些得色,好險,幸虧不是什麽佛陀轉世,否則這金剛門日後還不成了惠寧一家獨大?


    互相安慰了幾句,兩個老和尚散去,惠寧讓隨行的小沙彌取來一個包袱,遞給陳訓道:


    “雖隻是中人之資,但也是老衲的孫子,不可虧待於他,老衲讓你們去下院居住,並非有意薄待你們,實在是聖境山今年拿了赤袍的牌子,又起了嫌隙,且近在眼前,掌門方丈怕他們借故找茬,也不好壞了規矩。”


    “父親,兒子曉得的。”


    “悟性有限,但根骨絕佳,6歲開蒙時,就讓知羽入達摩堂初試吧。”


    “多謝父親大人!”


    惠寧老和尚擺了擺手,兩口子抱著兒子辭別義父,跟著一個打燈籠的黑袍小沙彌朝著下院走去。


    下院和上院也就隔著一條街,也是金剛門的產業,自有武僧看護,今夜有屍烏鴉越牆吃人,所有巡夜的武僧都配了弓弩,僧袍外罩了半身鐵甲,腰間掛了酒葫蘆、藥葫蘆,更有鐵哨銅鈸示警。


    下院的蘇山縣本地人也不少,而且靠著關係住進來後就成了金剛門的私民,不用向魔鬼城、聖境山兩家納稅繳糧,還有寺僧庇護,自然比蘇山縣的那些平頭老百姓要好過很多。


    因為有惠寧大師的照拂,陳訓一家分了個小四合院,不過這四合院並非他家獨居,其中早就住了兩家人,隻是西廂房空著而已。


    小沙彌提著燈籠敲開了院門,提著大棒的一家男主人開了門,見是小沙彌,立刻擠出笑臉道:


    “原來是小大師光臨,不知何事?”


    小沙彌不耐煩地指了指身後的一家三口,道:


    “這是太師尊家的親戚,來此落戶,你等不可怠慢。”


    “哎哎哎,那是自然,小大師裏屋坐坐,小的從紅門縣弄來了些許甜瓜,不如......”


    “不用,你隻管取來!”


    “好好。”


    這家男主人連忙回屋倒騰,過了一會兒提出來一個麻布口袋,裏麵裝了鼓囊囊的十幾個甜瓜,卻見小沙彌單手接過,輕輕一甩就扛在背上,絲毫沒有覺得這袋瓜有多少重量,連謝字都不提,便轉身離去。


    躺在母親懷中的黃知羽眯著眼睛,盯著健步如飛的小和尚,心中無比地冷漠,這個小沙彌功法練得不到家,步履如飛連個殘缺的步法都不共享一下。


    “大哥,裏麵請,我叫石大龍,是個屠戶,不知大哥貴姓?”


    一臉忠厚的石大龍提著燈籠把一家人請進來,北廂房和東廂房的兩家人都被吵醒了,掌著蠟燭在門口打量著這家新住戶,男的還算順眼,可那女的實在是太醜了。


    “不敢,不敢,陳訓,初來乍到,還得請各位鄰裏多多照拂。”


    一番交流之下,勞累了半宿的一家人才被讓進了西廂房,又是一番折騰後,兩口子躺在炕上,把黃知羽放在中央當做楚河漢界,開始了深夜的絮叨。


    “當家的,莫不是測錯了......”


    冷秀對兒子的悟性被評為中人始終耿耿於懷,明明如此聰明的孩子,為何會在大雄寶殿內表現的如此平凡,可陳訓隻叫她放寬心,中人不中人的無所謂了,而且悟性這個東西玄之又玄,無論江湖朝廷都沒有個明確的說法,保不齊還真是方丈大師看走了眼呢。


    聽著兩口子的聲音逐漸放小,一直在假寐的黃知羽才睜開了眼睛,想在剛才在大雄寶殿中的一幕,他裝瘋賣傻般總算把方丈大師給糊弄了過去,方丈給了他一個中人之資的評價還算是看了惠寧的麵子,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差把愚笨兩個字說出口了。


    在社會上混了那麽長時間,一個人,有力量不可怕,會來事腦瓜子靈活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個有力量的人還非常聰明,那就被人給惦記上了。


    這個世界比現實的世界還要險惡得多,他隻能裝作腦子少根弦一般,至少在沒有足以自保的實力前,不能被他人惦記上。


    三派與翻牆的妖獸打了一晚上,蘇山縣到處都充斥著掠空聲,嘶喊聲,嚎叫聲,還有不幸的倒黴蛋的呼救聲,就這樣折騰了一晚,翌日早晨,不知道那個嚼舌根的把黃知羽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消息給傳了出來,流言蜚語就跟瘟疫一般傳遍了蘇山縣。


    “愚笨就愚笨吧,總比被人爭來奪去的好。”


    陳訓倒是看得開,靠著惠寧給的300兩銀子在下院租了一間店鋪,開始做藥材生意,冷秀也沒閑著,背著孩子操持家務,順便幫助街坊們縫縫補補,裁縫新衣,鄰裏們都說陳家媳婦雖然長得磕磣了一點,但有一手好女紅,算得上是賢妻。


    唯一美中不足的時,那個傻兒子每天都要周出來曬太陽,張開雙手,盤腿而坐,好似學那些武僧靜坐修煉般,臉上露出瓜兮兮的微笑,有時候還跟著大蛤蟆一樣趴在院子裏做運動,任由汗水滴落,一趴就是小半個時辰,然後累的躺在院子裏,擺個小大字,繼續曬太陽。


    “小傻子,不帶你玩!”


    石家的小崽子石頭今年五歲半,是個留著鼻涕的小邋遢鬼,每天背著半歲多的妹妹石蕊滿街亂跑,有時候是變作一隻泥猴,更多的是兩隻泥猴回來,進門就嘲諷一下趴在院子裏的小傻子,他爹是屠戶,難免染上一些市儈的習性,反正住對門的陳知羽是個傻子,每罵一次都讓他有點成就感。


    黃知羽懶得理他,繼續自己的俯臥撐,在現實世界中他被人催逼著鍛煉,有半分無奈半分抗拒,可到了來世,鍛煉身體就成了性命攸關的大事,身體越強壯,容器就越大越堅固,能容納的內力也就越多,即便書蘆中多了六本秘籍,他也不會坐等著讓仙鶴燈去刷,一分懶惰九分危險,再把現實世界的心態帶過來,可能某天死字都不知曉怎麽寫的。


    黃知羽平日裏就表現的很淡定,也不像其他小孩子一樣挑食,知道蔬菜、雜糧的重要性,不像其他家小孩那般吵著鬧著要肉吃,在父母看來,陳知羽懂事,在別人家看來,連肉都不嚷著吃,就是個傻子。


    “小傻子,我這裏有糖,你吃不吃?”


    石頭覺得很無趣,就背著妹妹走過來,從髒兮兮的包包裏掏出一張皺了吧唧的油紙,散開來,裏麵放著兩塊方方正正的麥芽小米糖,黃橙橙的,很漂亮。


    黃知羽咽了一口唾沫,家裏沒有閑錢買糖,錢都被陳訓拿去進藥材了,多餘的錢也要補貼家用,這個年頭物資算不得匱乏,也不豐裕,飛行妖獸還時不時翻牆出來打牙祭,光維持一個家庭體麵的衣食住行就能讓人頭皮發麻,心底泛虛,知羽真是好久好久沒有見過如此誘人的糖果了。


    “想吃嗎?”


    石頭故意把糖遞過來,然後飛快地抽回去塞進嘴裏,嚼了幾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草!


    黃知羽覺得自己已經裝的夠傻x了,沒想到還被這個小屁孩欺負到了頭上,瞪了石頭一眼,爬起來往家走去。石頭樂嗬嗬地背著石蕊追在屁股後麵喊到:


    “鼻涕蟲,小傻子,不吃肉,光吃屎。”


    黃知羽今天是菩薩也忍不住了,撿起一塊院中的鵝卵石轉身對準了石頭,石頭嚇得尖叫一聲,背著妹妹就跑到自家屋前,這下可把石蕊給弄哭了,哇哇地大哭起來。


    石家的婆娘跟著石大龍賣肉歸來,石大龍提著幾串大錢走在後麵,抬頭就看見了院落中的情況,他不急,他一點都不急,陳家的小傻子能幹什麽,還能拿鵝卵石砸人不成?可他不急,婆娘卻急了,一把跑過來擋住黃知羽,用手指著他吼道:


    “小傻子你想幹什麽,這就是你們家的家教嗎?”


    “哐!”


    房門推開,正在屋內造飯的冷秀捏著擀麵杖走了出來,用擀麵杖敲了敲門框,喝道:


    “叫誰小傻子呢!你家小崽子不懂事,你個當大人的也跟著不懂事啊?我說這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吧。”


    “你個醜婆娘罵誰呢!”


    “你個長舌婦罵誰臭婆娘呢!”


    好吧,兩潑婦罵街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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