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鬱盼望說袁月苓不在這裏了,一股寒氣從周嵩的腳心倒灌到頭頂:“那月苓去哪了?她不會有事吧?”


    “嘖嘖嘖嘖嘖嘖嘖嘖嘖嘖嘖嘖嘖嘖嘖嘖嘖嘖……”被綁在床腳凳上的少女發出了奚落的聲音。


    原本白皙的肌膚上,幾根青筋暴露了出來。


    接下來,是十幾根,幾十根,她的整個臉龐都變得溝壑縱橫,臉色也暗了下來。


    “周嵩,打火機。”趙神父從容不迫地向周嵩伸出了左手。


    “打火機……打火機……”周嵩上下摸著自己的衣兜褲兜。


    “啊,周嵩。”牠開口了。


    周嵩一陣惡寒。


    月苓的聲音已經完全變了,不,那是兩個聲音,一男一女,分別從喉嚨和肚子裏發出來,形成一個混音。


    周嵩知道,這裏麵哪一個都不是袁月苓的聲音。


    “周嵩啊,你真的要站在這個偽神鷹犬一邊,對真正的神明執刃相向嗎?”牠又仰頭笑了起來:“吾輩可是你的大恩人呐,你難道忘了,就在剛才,你還在用吾輩賜予你的能力,享受著雙倍的歡愉,轉眼你就要秉著那蒼白的正義來驅逐吾輩?”


    “不要聽牠說話,把耳朵堵住,打火機給我!”


    趙神父已經在鬱盼望的幫助下,將那坨巨臭無比的……“肉”塞進了驅魔香爐。


    “如果沒有我的幫忙,你會得到她嗎?周嵩?


    “如果沒有我的幫忙,她已經死在你的柴刀下了,而你也將遭受你其他同類的製裁。”牠說。


    “你胡說!”周嵩大吼道:“我永遠不會傷害月苓!”


    “凡人的謊言在吾輩麵前沒有任何意義。”牠露出了一個殘酷的微笑:“所有的未來都如同書卷般在吾輩麵前展開,吾輩看到了,在所有沒有吾輩的未來裏,你們一個在地獄,一個在去地獄的路上。”


    鬱盼望跑上前來,伸手從周嵩的褲兜裏拿出打火機:“趙神父,我覺得應該讓周嵩先出去。”


    趙神父點點頭:“周嵩,你先出去吧。”


    周嵩沒有說話。


    趙神父看向他,隻見周嵩臉色煞白,捂住自己的耳朵,跪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語著什麽。


    好吧,趙神父歎了一口氣。


    鬱盼望已經把香爐中的魚肝點燃了,一股猛烈的濃煙從香爐中竄了出來。


    這魚肝光是放著,就已經臭不可聞了,焚燒起來的味道更加是讓人難以抵擋。


    周嵩倒像是被喚回了魂兒,他站起身來,衝進衛生間,抱著馬桶就嘔吐起來。


    “啊……熟悉的味道。”牠說:“道貌岸然的趙神父……趙家公子,你披著所謂聖子的聖帶,自以為用祂的權柄能夠傷害吾輩?”


    趙神父沒有理牠,隻是拿著一把小扇子把黑煙朝“袁月苓”繼續扇去。


    “可是誰又知道,在你聖潔的麵孔下麵,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呢?你對這孩子的母親,真的隻有青梅竹馬的友誼嗎?你三天兩頭往鬱家跑,真的隻是牧靈需要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小羊,把牠的嘴巴堵住!”趙神父舉起了手中的十字架。


    “你什麽意思?”鬱盼望沒有執行趙神父的指令,隻是怔怔地說道。


    “哎,你最喜歡的趙叔叔,最喜歡與他親近的趙神父……”牠殘酷地笑了:“他本該是你的父親啊!”


    鬱盼望的腦袋哄一下炸開了。


    “趙叔叔……是我的……父親?”


    “鬱盼望!”趙神父聲嘶力竭地喊道:“不要相信牠!”


    ……


    趙神父回頭,隻見鬱盼望神色古怪地看著自己,然後倒退了一步,兩步,三步。


    周嵩也從馬桶上抬起頭,訝異地看著這出倫理大戲。


    “小盼望啊小盼望……”


    “袁月苓”將目光轉向了癱坐在床邊的鬱盼望:“你總想著成為聖人,對吧?可為什麽你們全班同學都不喜歡你,在背後說你是個綠茶婊呢?


    “因為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的茶藝如此精湛,是先天的,並不需要後天的訓練——甚至遠甚於你的母親。”


    “你再侮辱我媽試試?”鬱盼望站起身來。


    “你對你的未婚夫也是如此。那個肥胖的男人,你明明瞧不起他,卻拿他當你的擋箭牌,隻為了滿足你那愚蠢的……小小的,冒險心願。


    “等到你羽翼豐滿的時候,你就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他。


    “而他會為了你留在這片他永遠無法紮根的土地上,被浸泡在謊言與欲望勾兌的毒酒中,最後凋零腐爛,被衝進肮髒的下水道。


    “你為什麽這麽看著吾輩,小盼望?你知道的,吾輩口中隻有真相。”


    “那不是真相。”鬱盼望站起身來:“如果哥哥真的通過了時間的考驗,我會履約娶他。”


    “或許吧。”牠說:“反正對你來說,娶哪個男人都一樣,因為你根本就不喜歡男人。”


    鬱盼望的臉色變得鐵青。


    “如果被人知道了真相,在你鍾愛的教會裏,就再也沒有立足之地了。哦,想一想,要是你的母親知道了,她該對你有多失望呢?


    “你會被每一所女修院拒絕,你的教友會在你的背後指指點點,當然,你可以不承認,你可以找無數個男人來證明自己,吾輩也可以不介意被你欺騙,但是,你又能欺騙你自己多久呢……”


    趙神父訝異地看向鬱盼望,神色複雜。


    鬱盼望一躍而起,奔至門口,一把扯開了門鏈,連鞋都沒穿,穿著襪子就要往外跑。


    然後,她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拉住了。


    轉過頭去,看到的是周嵩堅毅的臉。


    周嵩拖著鬱盼望的胳膊,回到了“袁月苓”的麵前。


    “她,不是綠茶婊。”周嵩指著鬱盼望對牠說:“她是我這十九年來,遇到過的,最美好,最善良,最勇敢的女孩子,不,人類。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她的靈魂就像天使一樣,這一點,無論她到底是喜歡男生還是女生,都無法改變。


    “趙神父,我和他是第一次見麵,但是我能看出來,他不是一個偽善的人。即使他真的曾經犯過……犯過什麽錯誤……


    “至於我。”周嵩沉聲說道:“你亦無權給我定罪!人的一生當中,可能會閃過一千個,一萬個荒誕不經的念頭,它們當中的大多數都是一閃而過,就會被理智和道德所掐滅!”


    “你,他,媽,的,在,撒,謊!”周嵩擲地有聲。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周嵩,我沒選錯你。”


    “從起初,你就是殺人的凶手,不站在真理上,因為在你內沒有真理;你幾時撒謊,正出於你的本性,因為你是撒謊者,而且又是撒謊者的父親。”鬱盼望的聲音響起,她重新戴好了頭紗。


    “……那日夜在我們的天主前,控告我們弟兄的控告者,已被摔下去了。他們賴羔羊的血和他們作證的話,得勝了那條龍,因為他們情願犧牲自己的性命死了。”趙神父再次舉起手中的十字架。


    “嘖嘖嘖嘖嘖,沒意思。”


    “袁月苓”搖了搖頭:“你們兩個還不如一個外行,都不敢正麵回答我嗎?你們就指望著那些舊書本來麵對新世界?”


    鬱盼望重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本書:“神父。”


    趙神父定了定神,沉聲念道:“在至高者護佑下居住的人,在全能者蔭庇下居住的人。”


    “袁月苓”道:“那一定不是你們。”


    鬱盼望接道:“請向上主說,我的避難所,我的碉堡,我的天主,我向你投靠。”


    趙神父走近了一步,將十字架抵在袁月苓的腦門上:“祂必救你脫離獵戶的縲絏,祂必救你脫免害人的瘟疫。”


    “祂以自己的羽毛掩護你,又叫你往祂的翼下逃避:祂的忠信是盾牌和鎧衣。”鬱盼望的頭紗劃了下來,她伸出左手把它提溜上去。


    趙神父:“你不必怕黑夜驚人的顫栗,也不必怕白天亂飛的箭矢。”


    鬱盼望:“黑暗中流行的瘟疫,正午毒害人的癘疾。”


    趙神父:“在你身邊雖倒斃一千,在你右邊雖跌仆一萬。”


    “阿們!”那“袁月苓”叫道。


    周嵩驚恐地聽到,窗玻璃破碎的聲音。


    鬱盼望的音量拔高了:“疫疾卻到不了你身邊!”


    “你們今天晚上全都要倒斃在我身邊!”“袁月苓”叫得比她還響。


    “名字!”趙神父咬牙道:“告訴我,你的名字!”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二、三、四、五、六、七。”


    “告訴我!你的名字!”趙神父也吼了起來。


    周嵩聽到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裏麵的人是怎麽回事,需要幫助嗎?”


    “不需要!”周嵩吼道。


    “吾輩名號‘軍旅’,”牠發狂地大笑起來:“吾輩眾多,無窮無盡!吾輩的倒影遍布宇宙星辰!”


    “夠了!”鬱盼望返身,抱起那尊巨大的天使雕像,用力地舉向“袁月苓”。


    “我們早就知道你是誰了!遠古的惡魔阿斯摩太!你曾被天使長raphael所驅逐,你還會再次被祂驅逐!”


    “小把戲。”牠冷笑道:“阿斯摩太那種蠢物豈配與吾輩相提並論。”


    鬱盼望一怔,賭錯了?也許……牠也許又在說謊。


    “牠的尾巴將天上的星辰勾下了三分之一,投在地上。那條龍便站在那要生產的女人麵前,待她生產後,要吞下她的孩子……我們的數量無窮無盡,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


    “袁月苓”的聲音低沉了下來,但還在喃喃自語。


    “michael和他的天使一同與那龍交戰,那龍也和它的使者一起應戰,但它們敵不住,在天上遂再也沒有它們的地方了。於是那大龍被摔了下來,它就是那遠古的蛇,號稱魔鬼或撒殫的。那欺騙了全世界的,被摔到地上,它的使者也同它一起被摔了下來。”


    趙神父念完了上麵這段話,再次舉起了十字架:“我是奉祂的名而來的,阿斯摩太,現在我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命令你離開這位主的使女。”


    “休想。”牠說。


    “命令你的不是我,是在十字架上被宰殺的那一位,是總領天使michael和raphael……”


    “如你所願,與偽神不同,吾輩樂於回應每一位迷失靈魂的請托……”


    燈一下滅了,整個房間振動起來。


    “地震了?”周嵩跌坐在地上,一片黑暗中,什麽也看不見,隻看見“袁月苓”眼中的紅光。


    “開開門!”門外又傳來拍門的聲音,緊接著周嵩聽到一聲熟悉的“哞——”


    是牠,那頭通體發黑的巨牛?


    接著,周嵩聽到了撞門的聲音,門板上赫然出現兩個牛蹄印。


    “趙神父!盼望!怎麽辦啊!”周嵩呼喊著。


    可是卻沒有人回答他。


    燈,亮了起來。


    趙神父看到袁月苓臉上的青筋消失了,臉色也漸漸恢複了血色。


    她眼中奇異的光消失了,眸子再次明亮起來。


    ……狗子,你幹嘛?小心!


    她想要喊,卻發不出聲音。


    趙神父聽到腦後傳來的風聲,下意識地一偏頭,躲過了這一擊。


    他轉過身去,周嵩的眼中隻剩下眼白,手裏拖著那根棒球棍。


    “盼望,你快跑!”趙神父急道。


    晚了。


    被重重的一腳踢軟了膝蓋,在鬱盼望跌倒跪地的瞬間,球棍高高揚起……


    “啊!”


    鬱盼望本能地舉起手臂阻擋,然後手臂順理成章地被打斷,她痛得昏了過去。


    若不是趙神父抽出手杖接下了第二擊,下一秒被打碎的,就是鬱盼望的腦殼。


    大力的一擊被架開,球棍被反作用力彈得老高,以周嵩的肩膀為軸,向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


    手握球棍的周嵩好像根本沒有想要去控製,隻隨著棍子的運動向後踉蹌了兩步。


    趙神父見狀,伺機探出手杖的彎把,勾住了周嵩的腳踝,猛地往回一帶,周嵩便失去了平衡,仰麵跌倒。


    一擊得手,趙神父正打算趁勝追擊,奪下球棍,沒想到周嵩雖然倒地,手上的球棍竟如同一個可以自己行動的物件,無視握著它的周嵩還倒在地下,直接刺向趙神父的肋下。


    窩尼瑪……


    趙神父不敢怠慢,連退了幾步,退到了昏倒的鬱盼望身邊。


    那向前猛刺的球棍,直接把原本仰麵倒在地上的周嵩拖起來,又拖倒成了臉朝下,然後停在了半空,靜靜地等待握著它的周嵩重新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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