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月漓心裏小火苗「騰」的火冒三丈。


    什麽意思?


    她丫環說自己是江楓的佳人。


    鐵秀花忙不迭立規矩,什麽既往不咎?


    這是要趕她走?


    月漓不禁冷笑一聲:「鐵小姐可是吃準,你爹爹定能拿住江楓,招他做你鐵木島的上門女婿?」


    鐵秀花麵上頓了頓,誠然道:「不錯!爹爹與我提起,他所在流雲閣是個什麽地方,也說他是璿璣宮分支的公子,聽說在江湖上人送雅號「無塵公子」,可我鐵木島也不差啊!」


    「不過區區鐵木島,鐵小姐靠身後有長輩撐腰,竟不知天高地厚?你當他什麽?莫說江楓身後有璿璣宮,即便是個普通的公子,我身邊的人,幾時輪到你們挑三揀四?」


    鐵秀花登時麵色一白:「竟不是他留你在身邊的?」


    月漓緩緩站起身來,居高臨下道:「怎麽,鐵小姐既來搶人,都不提前了解下情形麽?不如待江楓回來與你細說說,究竟是哪個要留在哪個身邊?」


    話說一半,她傾身逼向鐵秀花,一字一句沉聲道:「鐵小姐方才不是問,他喜歡什麽樣姑娘?」


    鐵秀花瞪大眼,心中直覺得有什麽不對,一臉惶恐。


    「很不湊巧,他喜歡的人遠在天邊,近在你眼前!雖我如今目不能視,不知鐵小姐如何的花容月貌,卻知他定然不會選擇你,勸你趁早死了這份心!」


    雲淮忍得好辛苦,才勉強沒能笑太大聲。


    且不說,鐵秀花模樣中規中矩。


    放在人堆裏,也很容易一眼錯過去的存在,即便美若天仙又如何?


    既嚐過肉,哪個又喜歡青菜蘿卜?


    月漓不過命苦了些,自小沒有長輩族人可依靠,倘若霽朝如今還在,她該承襲霽朝祭司之位,與霽朝國主共司凡界,掌人間刑罰,賞善罰惡。


    別說區區一個江楓,就算是如今的帝王,也不敢肖想。


    凡界以地仙為尊。


    霽朝覆滅,凡人從此自立國度為主,於是從那時起,人不再受製於地仙。


    好容易一朝翻身做主,人自是不願再回到受地仙管轄的局麵,所以月漓的身份一旦被天下知曉,有心之人,定不甘這樣的威脅存在。


    想到此,雲淮一臉的惋惜和不忍。


    可惜了!


    憑月漓這樣的身份,卻輪落到如斯地步,竟教一個論姿色、論身份地位都不如她的凡人女子,當她是依附於江楓的紅粉知己?


    雲淮幽幽歎了口氣,暗自搖頭:真正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呐!


    這廂,鐵秀花手足無措的站起身,儼然一副被月漓氣勢鎮住的模樣,語無倫次解釋道:「我……我不過隨便問問,姑娘何必如此欺負人?」


    話音剛落,鐵秀花眼圈登時紅了起來,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月漓直起身來,一臉冷漠:「我不過說了兩句實話,鐵小姐便承受不起了?」


    欺負?


    方才是哪個逼上門來,想讓她這個「佳人」自慚形穢的?


    月漓幾乎懷疑,鐵秀花是否從未踏出鐵木島一步,真當以為天大地大,鐵木島最大?


    粉衣丫環看不過眼,一邊撫著鐵秀花的後背,一邊轉過臉朝月漓怨道:「姑娘!原本這些話該島主來找你說這些,小姐恐島主拿氣勢壓著你,所以拚命攔了下來,這才來試探你的意思。


    我家小姐對你如此客氣,哪成想你竟如此咄咄逼人?可是打量著江公子心悅於你,便如此不將我們鐵木島放在眼裏?」


    月漓嘴角一抹淺笑:「哦?如此說來,我該感謝鐵小姐才是?」


    粉衣丫環急了眼:「你……」


    就在這時,江楓身後領著雲淮,沉著臉走了進來。


    見狀,粉衣丫環原本的氣焰登時消了大半,轉臉朝鐵秀花低聲道:「小姐,江公子來了!」


    鐵秀花麵上微微一怔,抬眼覷了一眼月漓。


    屋角,雲淮自江楓走進院門,雙手抱懷,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笑得一臉莫測。


    鐵秀花紅著眼眶,拿帕子掩麵抽噎道:「姐姐教訓的是,鐵木島位處海域,區區彈丸之地,自然比不得姐姐出身中土,眼光見識卓遠,江公子既心中有你,哪裏瞧得上我?」


    月漓眉頭微擰:這就扮上了?


    她自然聽見丫環說的話,也猜得出主仆二人打的什麽主意,遂冷聲道:「我六歲就沒了娘親,家裏也無親眷在世,鐵小姐既願紆尊降貴當我妹妹,少不得依我族中規矩,隨我去見見先祖!」


    鐵秀花一愣:「如何見?」


    月漓忽然伸出鐵鉗般的手,牢牢攥著鐵秀花胳膊,翻掌一掌黃符在她指尖驟燃,幽幽道:「自然是見鬼了!」


    說話間,鐵秀花見天地間,風雲忽然變了色。


    原本晴朗的天空,驟然泛著血紅,小院平地倏起陣陣陰風,卷起風沙迷著眼,隻聽聞個「見鬼」二字,就已夠她哆哆嗦嗦,而今見著此情此景,隻得尖叫著抬手掩麵,一邊奮力掙紮著,欲擺脫月漓對自己的鉗製。


    月漓冷笑:「妹妹慌什麽?鬼還沒出來呢!」


    粉衣丫環隻看到月漓手中燃著符紙,望著院裏四下打量一眼,也未看出有什麽可怕的,隻得牢牢抱著鐵秀花,口中急喚道:「小姐……小姐你怎麽了?」


    鐵秀花嘴裏嗚咽著,驚恐的喊道:「我不是你妹妹!你放開手,放我走!」


    月漓手中符紙燃盡,鬆開來落在地上化作白灰。


    江楓疾步上前,一把拽著月漓胳膊,沉聲道:「夠了,放她走!」


    月漓一愣,掌下力道微微一鬆。


    趁機鐵秀花逃了,轉頭倉惶朝門外逃去,粉衣丫環急忙去追。


    月漓轉過頭,仰著麵孔望向江楓方向,雖見不到他麵色,卻聽出他聲音裏有幾分不滿,擰眉問道:「怎麽,你心疼了?」


    江楓默了半晌,望著月漓空洞無神的雙眼,滿臉隱忍。


    雲淮抬腳,正欲步出屋後。


    忽然,江楓一把將月漓擁在懷中,低頭吻上她略顯涼薄的唇,一雙眼底帶著複雜的情愫,有隱忍也有痛苦,也將近在咫尺的月漓深深印在眼瞳。


    月漓渾身一僵,怔在那沒了反應。


    半晌,江楓緩緩闔眼,略顯笨拙而小小心翼翼的吻著。


    仿佛稍稍用力,懷裏的人受了驚嚇,就會逃。


    見狀,淩風急忙轉身朝院外走去。


    雲淮袖中的手緩緩攥拳,他幾乎瞪著一雙快要爆出眼眶的眼睛,死死望著兩個身影。


    他怎麽敢?


    雲淮直覺得,自己該出麵阻止,心隨意動,腳下方才邁出一步,倏然一頓。


    這一刻,他忽然憶起江楓的話,若想月漓活下去,需要他!


    不得不承認。


    江楓的流雲閣,以及他身後的璿璣宮,在江湖上的勢力如日中天。


    唯有跟著江楓,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雲淮一臉神色複雜,望向月漓背影,見她沒有推拒,猛地心口一痛,遂下意識抬手捂住心口,另一隻手撐在牆上,勉強穩住了身形。


    掌下心髒明明跳強有力的跳動著,卻覺著心仿佛被一雙大掌撕得粉碎。


    為何如此不舍?


    難


    道在不知不覺中,對她也有了別的心思?


    雲淮逃了,他幾乎落荒而逃,跌跌撞撞的,像極了沒頭蒼蠅一般,不知該往何處,僅憑直覺想要逃離此處。


    很快,月漓回過神來伸手去推,卻被江楓早就料想到的大掌揉進懷裏,掌下結實的胸膛,令她有幾分驚愕。


    見她沒有再推拒,江楓忽然彎腰將她一把橫抱在懷,往屋裏走去。


    「江楓!你……你放我下來。」月漓掙紮著,想要跳下這個懷抱。


    江楓一臉決絕,默然望著懷裏的月漓,不肯放手。


    很快,月漓身子忽然一沉,整個人躺在床上,她正坐起身,卻被江楓猛地推回床上,掌下觸到他肩頭的肌膚,腦袋裏頓時「轟」的一片大亂。


    不對!


    她直覺的有什麽不對,若為方才一事表態度,江楓絕不會如此不顧她的意願,他何時學得同厲溫一樣?


    難道……


    「江楓!你、你究竟是江楓,還是……」月漓隻得倔強的用雙手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敢教他再欺身而來。


    江楓麵色沉了沉,擰眉望著身下一臉驚慌的月漓,冷聲道:「你希望我是誰?」


    月漓根本不敢順著他的話去想,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不管他是誰,決不能如此錯下去,再開口時聲音有些顫抖:「江楓!你、你不是去見鐵無雙麽?他與你說了什麽?」


    江楓默然不語,低頭望了眼她撐在兩人之間的手,麵色複雜而隱忍:「江楓心悅於你,求你……嫁給我,可好?」


    月漓怔然。


    且不說如此求親,用的是何種方式,如今是談這個的時候麽?


    她該怎麽說?


    雖先前各種法子都用過,也未見江楓如此行事,頂多傷情了些,哪有眼下準備用強的手段?


    「我……我們不是應該先告訴你家裏……」思來想去,月漓隻得取了個轉圜的餘地。


    江楓搖了搖頭,一臉不忍道:「來不及了!」


    月漓:「什麽?」


    江楓一臉挫敗的翻身坐了起來,順手撿起落在床前的衣裳,默默往身上套。


    回來的這一路他想了很多,若想徹底絕了鐵無雙的念頭,又不惹他狗急跳牆,唯有先與月漓定下婚事,可即便此刻傳信回璿璣宮,遠水也解不了近渴。


    月漓緩緩坐起身,下意識往床角縮了縮。


    江楓穿好衣,轉過臉見她一臉防備蜷在床角的模樣,伸手探向她腳踝:「怕什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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