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裝打扮過的韓百戶坐在一路邊麵攤裏,吃著一碗素麵,目光若有若無地盯著正在一家書店裏挑選書籍的女子。


    女子腰間佩刀,刀刃藏於刀鞘之中,未見其鋒芒,隻有刀把露於刀鞘之外,能夠由此得知此刀身份。


    這就是陸沉刀嗎?


    韓百戶心中喃喃自語,眼底深處藏著一份貪婪,不過被他很好地掩飾住了。


    說是掩飾,倒不如說是被他自己給壓製住了。


    此刀幹係甚大甚深,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百戶就能夠將其吃下來的。


    莫說是他了,他覺著,就算是從天京來的那兩位銀袍玉麒麟膽敢私自將手伸向這柄陸沉,隻怕也是有命拿沒命用。


    這韓百戶雖然生性貪婪,在這平通小城裏耀武揚威慣了,一直都是平通暗地裏的土霸王,可坐到了百戶這個位置上之後,他愈發地感受到了繡衣司的能量之大。


    這根本不是一個人能夠抗衡得了的。


    “小哥。”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在韓百戶耳旁響起,隨後他便被人拍了下肩膀,“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吃麵啊?這麵條好吃嗎?”


    韓百戶抬頭看去,說話之人是個嬌滴滴的徐娘。


    麵若桃花,媚眼如絲,嘴角帶痣,三十多的年紀,正是一朵牡丹最妖嬈的年歲。


    美豔動人,饒是韓百戶這種對於女色沒有太多追求之人,也不免咽了咽口水。


    這美嬌娘順勢坐在了韓百戶對麵的座位上,沉甸甸的胸脯一顫一顫的,看得周圍男人都行了注目禮。


    但韓百戶卻不敢,一來是對方剛才拍他的肩膀的時候,他有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如坐針氈,不敢輕舉妄動。


    按理來說,若是雙方差距不大,韓百戶在對方的手想要拍下來,但還沒有拍到自己肩膀的時候就能有所察覺,從而避開。


    但他剛才卻是直到這個美嬌娘都已經排到自己肩膀上了才發覺,這說明了對方實力定在自己之上。


    二來則是,這美嬌娘韓百戶也認識,畢竟隻要是江湖上有些名氣的高手,繡衣司內部都會有所記載,他看過不少次那些檔案,印象深刻。


    這美嬌娘那是雍州江湖中所說的“一閣一派,兩宗三教”中的梅宗之人。


    而且她的地位還不一般,她就是梅宗宗主,唐七娘。


    唐七娘自然是沒有金剛境或是繁星天合境的,否則這雍州怎麽著也輪不到宋天行一個人唱獨角戲,畢竟她也不是什麽安分守己之輩。


    要知道,安分守己的人,可當不了一個江湖大門派的掌門人。


    唐七娘雖說是比不上宋天行,但亦是縱橫境和貫川通流境雙境傍身,且沉浸於此雙境已有多年,都從二八少女練成了半老徐娘,功力之深可見一斑。


    韓百戶知道,這唐七娘看著是嬌滴滴的,掐一把似乎都能掐出水來,嬌如少女,可她要是真下起手來,那可比男人都要更加心狠手辣,手段陰毒。


    梅宗使的多是軟劍,門下弟子都習有其獨門劍法,雪掩暗香冰梅傲。


    可這唐七娘不僅會這門劍法,手上還會一招此前江湖上從未見過的爪法。


    據傳當年梅宗宗主之爭,唐七娘便是憑借這一記陰毒的爪法出其不意,擊敗了當年的梅宗傳人疏影仙子,成功奪得了梅宗宗主之位。


    因唐七娘的這門爪法使用之時雙手有黑紫之色,梅宗弟子私下裏都稱其為陰冥斷魂爪,繡衣司的檔案裏也沿用了這個名稱。


    隻不過不同於江湖中人的猜測,繡衣司中大部分人認為唐七娘的陰冥斷魂爪並非是她所創,而是另有高人指點。


    眾說紛紜,不明其實,難說真假......


    至於說唐七娘此人,繡衣司檔案裏對她的評價是亦正亦邪,行事僅憑自己喜好,不按常理出牌,總的來說,還是邪性居多。


    正因為如此,韓百戶此時可不敢輕舉妄動,萬一眼前這位美嬌娘一個心情不好,使出那陰冥斷魂爪把自己心給掏了,那可真就是冤死了。


    韓百戶勉強笑了笑,壓低聲音問道:“不知唐宗主大駕光臨,韓某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自己並不是多麽重要的人物,並不值得繡衣司為其遮掩身份,梅宗的勢力也不小,知道一個小城裏繡衣司的百戶的身份還是沒什麽難度的。


    唐七娘翹著二郎腿,從桌子上的竹筒中取出一根筷子把玩,神情慵懶,紅唇充滿誘惑,笑著說道:“那......”


    她故意將音拖得很長,眼睛充滿挑逗,繼續說道:“那韓大人該怎麽補償奴家呢?”


    韓百戶心中苦笑,真真是坐立不安,虧得他雖然經不住錢財的誘惑,但對女色還是有幾分定力的,不然換個心智不堅定的,此時早已拜倒在唐七娘的石榴裙下了。


    “唐宗主還請莫要再開玩笑了。”韓百戶壓低聲音,隱晦地求饒。


    他剛才稍微掃視了一下周圍,也發現了,四周多了不少女子,不似大家閨秀,大多身著勁裝,腰間微微鼓起,應該是藏了軟劍。


    這些都是梅宗弟子。


    此時此地此人,韓百戶不用腦子想也知道,對方肯定也是為了那陸沉刀而來。


    韓百戶心中暗罵:真是艸了!


    肯定是繡衣司裏出了內鬼,自己在得知陸沉刀現世之後第一時間就將這件事兒上報了,而且那腰懸陸沉刀的少女自那天起也再沒將陸沉刀出鞘。


    那隻有可能是繡衣司裏出了內鬼。


    韓百戶心想:想不到繡衣司都已經開始爛了。


    哈哈,其實他倒是沒有想到,他自己也早就開始爛了......


    唐七娘誘人的紅唇微啟,惹人遐想,“善解人意”地扯開了話題,嬌笑道:“不知這次天京那邊,繡衣司排了多少人來呢?”


    說罷,還未等韓百戶反應過來,唐七娘手中的筷子就已經到了離他脖子不到一寸的距離。


    這一塊子要是插上去,韓百戶估摸著也就命喪當場了。


    韓百戶又咽了咽口水,上一次是欲望,這一次是恐懼。


    “兩位玉麒......”


    “唐宗主怎麽說也是前輩,欺負我繡衣司一個小小的百戶,未免有些不太好吧?這若是傳出去了,指不定江湖上那些嘴碎的怎麽編排唐宗主呢。”


    又有一人坐在了這張桌子,是個滿臉胡茬的壯漢,像一座小鐵塔一般。


    唐人大都不剃發,將就身體發膚受製於父母,孝之所在,能不剃則不剃。


    但此人卻是極短的寸頭,顯得粗獷、威武。


    一身粗衣,但裏麵似乎有銀光微閃。


    唐七娘收回筷子,將其重新放回竹筒中,掩麵輕笑,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忌憚。


    “原來是你個還俗僧,想不到這次繡衣司竟是派你來了。不知小女子是該叫你法梧大師,還是?”


    法梧聲音粗獷而洪亮,就如同一口大鍾一般,說道:“我雖已還俗,但孩提之時便出了家,已有三十多年,本名早已記不清了,還是叫我法號罷了。”


    唐七娘調笑道:“法梧大師,想不到你竟出家了這麽多年,不知......”


    她故意向法梧拋了個媚眼,笑道:“不知大師可有破過色戒?”


    法梧雙手合十,正想著頌一句佛號,手舉到一半,這才想起自己已經還俗,又將其放下,說道:“唐宗主自重。我知你來此是何用意,但此刀事關重大,我繡衣司絕不容許外人插手,還請速速離去。”


    雖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出,但威脅之意溢於言表,不言而喻。


    唐七娘微微一笑,指著韓百戶說道:“大師說笑了,這位百戶大人都說了有兩位玉麒麟來了,小女子不過會點花拳繡腿防身,如何爭得過您呢?我這就走。”


    說罷也不逗留,沒有過多留戀,徑直帶著梅宗弟子走了。


    走之前那番話,自然是為了撕個口子。


    “法梧大人,我......”


    韓百戶剛想出言辯解就被法梧打斷了,隻聽他哼了一聲,韓百戶體內就不自覺地真氣翻滾,經脈絞痛,一口鮮血吐出。


    法梧掃了他一眼,冷聲說道:“身為百戶,嘴巴不嚴,小懲大誡,若有下次,兩罪並罰。”


    韓百戶捂著胸口,說道:“下官有罪,多些大人寬恕。”


    韓百戶的感激是出自內心的,別看法梧這樣,在繡衣司內,他的麵冷心熱是出了名的。


    若是犯了錯他當麵就會施以懲罰,但大多不重,也是為了幫人脫罪,以免被秋後算賬。


    其他的銀袍玉麒麟可就未必有這麽好心了,他們一般都是當麵什麽也不說,等到懲罰的時候,已經被抄了家,人頭滾滾。


    繡衣司的規矩,嚴。


    法梧心腸不壞,是個直腸子,但臉上卻是高冷得很,生人勿近的樣子,孩童看了亦可止啼哭。


    可能這便是佛門所說的金剛怒目吧。


    法梧哼了一聲,也懶得再去說教韓百戶,站起身來,好似熊羆,雍州人在大唐本就算高的了,他卻比這遍地的雍州人還要高一個多腦袋。


    韓百戶也算魁梧,但在法梧麵前恍若貓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鎮四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日月未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日月未旦並收藏劍鎮四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