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法梧魁梧好似熊羆的身材,韓百戶算是鬆了一口氣,但也有些尷尬。


    畢竟剛才可是當著這銀袍玉麒麟的麵兒把人家給出賣了,雖說法梧用真氣震了一下自己,讓自己受了內傷,但按照他的性格,此時也就到此為止了,韓百戶不必擔心再被算賬。


    等等......


    不好!


    韓百戶想起了手持陸沉刀的秦女休,趕忙看去,那書店裏,哪還有對方的蹤跡,早已消失不見了。


    韓百戶有些焦急,卻聽法梧好似能洞察人心一般,不急不躁,緩緩說道:“放心吧,另一位早就追過去了。這女娃娃可不弱,按照你們這麽看著,遲早得讓她跑掉。”


    韓百戶聽聞此言,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首先先是鬆了一口氣,剛才出賣了別人,雖說是被迫的,但眼下要是又跟丟了此行的目標,那韓百戶覺著,自己今天算是豎著過來,橫著回去了。


    再者便是驚。


    既驚訝於秦女休的實力,看著還是個黃毛丫頭,想不到卻能得到法梧這種評價。


    他還暗暗慶幸,要不是自己及時克製住了自己的貪心,沒有直接找上她的麻煩去奪刀,此時說不好自己現在已經是那陸沉刀下的又一亡魂了。


    韓百戶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境,抱拳問道:“不知是哪位玉麒麟大人去追那女子了。”


    法梧嘿嘿一笑,說道:“是個瘦竹竿。”


    韓百戶:“?”


    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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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林之中有小亭,亭中站著秦女休。


    今日炎熱,亦有徐徐清風拂過,林間竹葉婆娑,隨風而動,清逸飄渺。


    秦女休右手按在腰間的陸沉刀的刀把上,陳兵不動,穩如泰山。


    竹林之中緩緩走出一人,身著銀袍,其上活靈活現地繡著一隻威風凜凜、神俊非凡的碧玉麒麟。


    這是個老人,須發皆白,但是卻披頭散發,十分邋遢,全身上下,唯有這一套銀袍玉麒麟是整潔的。


    同時,此人十分高瘦,身高隻比剛才那宛若熊羆的法梧稍矮半個腦袋,但卻瘦得讓人覺著不像是個活人,像是一具骷髏披著一層人皮。


    若是拔去這一身繡衣司的官服,換上一套破衣裳,再撿根竹竿,端個破碗,去路邊要飯,也沒有什麽人會有所懷疑。


    秦女休看著對方手中的鐵棍也就將其認了出來,他是現在繡衣司的十二位玉麒麟中的一位,人稱纏蛇棍的裘拜。


    說起此人,倒也有幾分趣聞,他出生於武學世家,乃是南方一個香火不旺的小門派的嫡係傳人。


    其父希望他在武學一途上打遍江湖無敵手,隻求一敗。


    可誰曾想,裘拜年輕時候一入江湖,人還在家門口呢,剛和人交手便敗下陣來,直接把其父氣得口吐鮮血,差點沒挺過去。


    自此,裘拜便開始了他的求敗之旅。


    人家求敗,是高處不勝寒,勝卻江湖,但求一敗。裘拜則是,人還沒死,還能一敗。


    隻能說此人真是命硬,能活到今天也是不同意。


    這種人,一方麵來講,可以算是愣頭青、一根筋,但單說武學一途,能有越挫越勇,越敗越戰的心氣,就是資質再怎麽平庸的人,苦練個一二十年,亦能有一番作為。


    更逞論是裘拜這種算得上是天才的武夫了。


    可能是運氣不好,也有可能是故意而為之,裘拜就這麽從一個十四五歲的毛頭小子,一路敗到了四十不惑,未曾有過一勝。


    可以說,裘拜前半生基本武學一途,隻有“失敗”二字。


    但過了不惑之年,裘拜卻好似是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脈,多年失敗所積累的經驗熔鑄於自己所創的纏蛇棍法之中。


    此纏蛇棍一經問世,裘拜便與人結伴,兩人一棍一劍,殺幹淨了蜀州西南雲昆十八寨土匪。


    自此之後,裘拜名聲大噪,一下子成了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一號人物。


    隻是後來,不知為何,放著江湖的自由不去過,反倒是加入了繡衣司,成了一位銀袍玉麒麟。


    正因為知道對方的厲害,秦女休此時不敢出聲,不敢妄動,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露出破綻來。


    當然了,她現在也發不出聲來。


    秦女休知道對方是為何而來,但是她並不介意,並不擔心,反倒心有歡喜。


    想要真正駕馭陸沉刀,沒有睥睨眾生的霸氣如何可以?


    裘拜今年已經六十多了,身體不再年輕,由於外功境界沒有突破金剛境,氣力早已過了巔峰的年齡,所以現在是每過一天,力量都下滑一分。


    拳怕少壯便是這個道理。


    隻怕再過幾年,裘拜也要退休了,回到鄉下去當個富家翁。


    外功雖有下滑,但裘拜的內力卻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日益精深,一贈一減,其實實力一直維持在一定水平上,這也是為什麽他依舊還是繡衣司裏,那十二位銀袍玉麒麟之一。


    自家自然是有自己的看家本領的。


    裘拜此時手中所拿,正是他的兵器,一根有精鋼鑄就的鐵棍,棍細且輕,靈巧勝過力沉。


    他在來的時候便帶好兵器了,並沒有因為秦女休隻有十六七歲就輕視於她,隨手找根竹竿來敷衍。


    十六七歲的天縱奇才,裘拜又不是沒有見過,有什麽可奇怪的?


    既然是對敵,自然是要全力以赴,這既是尊重對手,又是尊重自己,這是武夫應該記住的。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裘拜開口了,說道:“小姑娘,還請你,帶著你的刀,和老夫走一趟天京。放心,我們隻要刀,不會對你如何的。”


    秦女休沒有說話,就怎麽直直地看著他。


    因為她不能說話......


    咳咳咳......


    言歸正傳,就是她能說話,也多半不會說話,這一點,裘拜從她那雙丹鳳眼之中熊熊燃燒的戰意中就能夠看出來。


    裘拜歎了口氣,左手作為弱手在前,右手作為強手在後,雙手持棍,擺開架勢。


    秦女休一眼便看出了對方這纏蛇棍的與眾不同。


    尋常棍法,皆是強手在前,弱手在後,如此一來棍法更加有力,勢大力沉,一棍子砸下,金石俱裂,勢不可擋。


    但這纏蛇棍卻是強手在後,弱手在前,且裘拜的這根鐵棍明顯要比正常的鐵棍來得更長。


    這一點也好理解,畢竟裘拜本人就身高臂長。


    裘拜殺了過來,一棍點出,有如長虹貫日,直搗黃龍。


    秦女休微眯著那雙丹鳳眼,噌的一聲,陸沉刀便出了鞘,一刀振開了點過來的纏蛇棍。


    裘拜一擊未中,沒有絲毫的意外。


    此時他強手在後的好處便體現了出來,秦女休本想將這一棍給彈開之後近身對刀。


    陸沉刀不是長兵器,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隻有雙方貼近交手,方能發揮陸沉刀的長處,以攻擊纏蛇棍的短處。


    可裘拜老爺子豈會讓她如願,輕而易舉地就將纏蛇棍收了回來,他現在雖然氣力不大,但是真氣足,步伐亦是不俗,變化莫測,玄妙高深。


    變換之間將秦女休拉扯得有力使不出。


    秦女休若是想壓刀上前,那他便連打帶退,根本不給她近身的機會。


    若是秦女休想要拉開距離重整旗鼓,那他便棍身貼刀刃,以運勁推動陸沉刀的移動,讓她逃脫不開。


    這纏蛇棍並沒有叫錯名字,這一個纏字,委實是體現得淋漓盡致,現在的秦女休就好似那條蛇,而裘拜就是那捕蛇人,以棍纏繞,讓其有力使不出。


    秦女休越打越惱,有些氣憤,自己一連十幾招,都沒能尋到機會,反倒是好像落入了裘拜的圈套之中,進一步難破其守勢,退一步難躲其糾纏。


    進也不能,退也不能,秦女休此時並無克敵製勝的契機。


    而且,由於裘拜身高臂長,身材又瘦,仗著自己身高的優勢,漸漸已經將秦女休壓製到了下風。


    剩下的,就隻是溫水煮青蛙的戲碼了。


    可秦女休如何能叫他如願?


    隻見,她眉毛一挑,一刀重重地砍在纏蛇棍上,不出意外,這刀自然是被裘拜老爺子給震開了,這卻不算完。


    被震開以後,她握著陸沉刀的右手順勢環繞一周,繞到自己身後,同時矮身躲過了裘拜橫掃過來的一棍。


    繞到背後的陸沉刀被秦女休換到了左手,左手反握住陸沉刀後,她向前突刺,想要劃傷裘拜的左腿。


    尺有所長寸有所短,這就是裘拜這類身高臂長之人的缺點了。


    身高帶給了裘拜尋常武夫難以擁有的壓製力,但也同樣讓他有了尋常武夫所沒有的下盤不穩。


    長得高重心自然就高,與人對敵就難以架房下盤。


    而秦女休這一刀,砍的就是裘拜的弱點。


    但裘拜畢竟是個老江湖,他練武的歲數都比秦女休大了一倍不止,以往與人交手,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他橫掃出去的那一棍收住了力,點在地上,他則以此為支點,整個人騰空而起,好似猿猴攀枝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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