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發現,就算是下放為官其實也挺好的。白天有做的,晚上有玩的,早上起來還有養眼的。”林蘇的手從被窩裏伸出來,抓住了元姬的小手。


    元姬橫他一眼:“隻剩下二十二天了,過了二十二天,你我又是陌路。”


    “你是提醒我,抓緊時間多辦幾回麽?”


    元姬差點將漱口水直接從他頭上淋下去……


    起了床,吃了早點,林蘇邁著八字步出了後院,後院門口,賀心宮早早地等候,他的臉色,一片糾結……


    “賀大人,起得挺早啊。”林蘇愜意地打個招呼。


    賀心宮上前一禮:“府尊大人,下官昨夜一夜未睡,談不上起與不起……”


    “哦?不至於吧?”林蘇笑道:“昨夜睡不著的人一大堆,但怎麽也不應該到你賀大人。”


    “府尊大人,你……你應該已經想到……昨日府尊大人解職各司、各房、各縣主職,整個南山府已然亂套……”


    各司無主,亂成一團。


    各房無主,亂成一團。


    各縣無主,更是亂成一團。


    你這是隻管搞人,不管搞後的洪水滔天啊,當然,後麵這句話他是不敢說的。


    不過呢,意思林蘇也是懂的。


    林蘇笑了:“賀大人,凡事都是如此,有破有立,破而後立,南山這一死局,不置死地何以後生?”


    有破有立,破而後立……


    賀心宮緩緩念了兩遍:“府尊大人欲如何立之?”


    “今日府衙一團亂,咱們也不用在府裏呆了,跟我出去轉轉如何?”林蘇道。


    賀心宮眉頭微皺:“此時出去考察民情麽?”


    這是新官上任的常規操作,下到基層考察民情。


    但是,眼前這時機合適嗎?


    府衙是亂的,各縣也是亂的,你到了地方,接待的人都沒有……


    “不是考察民情,而是去尋一個人!”


    “何人?”


    “前任知府曹離,聽聞棄仕途而入教途,是在青田辦學吧?”


    賀心宮臉色糾結:“曹……曹大人棄仕入教,的確是在青田辦學,可是,他的學也並沒有辦起來,開始還有學生七八個,後來就徹底沒了。”


    “哦,為何沒能辦起來?”


    賀心宮詳細解釋了……


    曹離離開仕途,揚言執教傳道,他要教出南山子弟,然後讓他的弟子還南山一個風清氣正。


    這話說出來氣勢如虹,傳為文道佳話。


    但是,這話卻也關閉了他傳道之門。


    為啥?


    人家父母不願意啊!


    你老曹混到如今這步田地,證明你那條路根本就走不通,你自己混得一包糟,我憑啥將子弟送給你禍害?


    而且官場之上也有定論,老曹的子弟再優秀,也休想入官場。


    中州學府甚至有傳言,但凡老曹的子弟,莫入學府。


    你想想,學子入學圖的是啥?


    功、名、利而已。


    官場關門。


    學府關門。


    利從何來?


    所以,前任知府曹離豪氣幹雲的一句話,成為笑柄。


    林蘇目光閃動:“所以說,此刻的曹離,居於老屋意氣盡消,日日消磨提壺買醉?”


    賀心宮認真地回答:“雖然他很想買醉,但他沒錢,連酒都買不起,何談一醉?”


    】


    哈哈!


    林蘇仰天而笑:“那本府今日就給他送點酒,保他一醉!”


    兩人踏向府門,剛剛到達門口,一個官員急步跑來:“府尊大人,正司大人,出事了……盧湖水道徹底關閉,點滴不流。”


    什麽?


    賀心宮臉色猛地改變。


    兩人隨著這名官員一起,衝到城邊,就看到了前麵的河道。


    昨日的河道,尚有半河清水,城邊小橋流水的挺象是世外桃源,而今日,河水陡降,上遊已然幹涸,露出了醜陋的河床。


    賀心宮臉色極度難看,盧陽王,斷水了!


    盧陽王斷水,不算新聞,整個南山府的人都知道,一旦新上任的知府不敬王府,盧陽王就會斷水。


    新任知府無一例外,都得第一時間登門,送上厚禮,與盧陽王達成新的水費協議。


    你跟盧陽王府關係好,水費收得低,你讓盧陽王不爽,水費就高。


    高額水費自然不會是知府府來買單,全都由整個南山府五百萬百姓買單。


    所以,南山府的人,全都有一個基本認知,日子過得好不好,就看官府跟盧陽王的關係怎麽樣。


    上任知府曹大人,不買盧陽王的賬,導致水費暴漲三倍,五百萬子民選出百位族老齊聚府衙,怒斥曹離不顧百姓死活。


    也正是因為這百位族老的血淚控訴,曹離才真正心灰意冷,他自詡為民作主,為官清廉,但是,卻換來五百萬百姓的訓斥,那還幹個屁?辭職!


    如今,輪到了林蘇!


    今日的情況,遠比曹離那個時候更加嚴重。


    因為林蘇昨夜罷了48個官員的官,動作之大,冠絕整個官場。


    這48人都是誰?


    全是參加盧陽王納妾禮的人,是對盧陽王示好的人。


    你一上來就將盧陽王安在南山官場的人一網打盡,盧陽王豈會放過你?這次斷水也與上次完全不同,上次隻是控製水流大小,讓你吃飯、喝水,勉強可以讓你活下去,隻是莊稼沒水澆而已。


    而這次呢?


    河水一夜之間見底,上遊涓滴不流,這是要置整個南山府五百萬子民於死地!


    比林蘇昨夜的行動更加決絕!


    “府尊大人,下官這就前往盧陽王府!”賀心宮緩緩道。


    “你去……做什麽?”林蘇道。


    “下官據理力爭,陽湖所在地,雖為盧陽王封地,但作為大蒼王爺,豈能無視大蒼數百萬子民斷水而死?所以,減流可行,斷流,絕不可行!”


    “免了吧!”林蘇道:“他這步棋是下給本府看的,你去也是徒勞往返,何必自討沒趣?暫時放一放,隨本府去青田!”


    “放不得啊大人,大人今日如不能解決這件大事,隻怕到得午後,就有百名族老齊至,到時候,事情就大了……”


    鄉間族老,一般情況下,官員沒多少人在乎。


    但是,族老一旦聚集,手握大義怒指官府時,官府就會陷入被動,他幾乎已經算準,一旦到了那個時候,麵前這位年輕人將會束手無策。


    林蘇其人,他是了解的,他知道林蘇在官員麵前從不服軟,但在百姓麵前會是另一幅麵孔,他胸懷天下。


    正因為此,他對林蘇是敬重的。


    但是,他也知道,林蘇畢竟年輕,胸懷天下有時候恰恰是他的軟肋。


    他不希望這個年輕的府尊大人上任不到三天,就陷入死局。


    “我沒說不解決此事,但是,不是你這種解決方式!”林蘇微微一笑:“聖言,治大國如烹小鮮也,南山府,雖是一個小地方,但治理時也需要講究個火候,此刻火候未到,任其作為,時機一到,我會讓他們看看,什麽叫手段!”


    賀心宮怔怔地看著他。


    “賀大人,我上任之初,已經看過你的資料,我知道你會是我的一個好幫手,而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信任我,同時,盯緊我,好好看著我如何處理這一係列複雜局麵。”


    賀心宮舔舔嘴唇:“好!下官尊令而行。”


    “走吧!”


    兩人穿城而出,踏出城門,身後的南山城,已然沸騰。


    河水暴降,預示著一個極度淒慘的嚴冬。


    小麥已經在地裏了,沒水的話,會在嚴冬中幹枯,這對於城中人而言,雖是大事,但還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他們吃飯喝水都成了問題。


    所有人都慌了。


    城中謠言四起,大家知道這是為何嗎?


    是新任知府的瞎胡鬧。


    昨日盧陽王納妾,南山府48位官員過府祝賀,他們跟盧陽王搞好關係,為的是誰啊?為的不是南山五百萬百姓能少交點水費嗎?


    這位知府怎麽搞的?


    就因為這些人沒有給他臉麵,一晚上撤了48個官員,都是縣令以上的大官啊,這不是打盧陽王的臉嗎?


    他老人家眼中如何容得下沙子?所以今天就斷水了。


    有這樣的狗屁知府,南山府還有什麽盼頭?


    這話一出,立刻流遍全城,流遍整個南山府各縣,無數人怒火衝天,各地選擇族老,隨時準備入府衙……


    一場風暴第一時間席卷整個南山……


    林蘇和賀心宮一個起落就站到了盧山之上。


    他們腳下就是陽湖水。


    百裏陽湖,萬丈盧山,共同組成了這片天地的秀美山川。


    此刻已是深秋,天高雲澹。


    林蘇遙視陽湖四周,三麵環山,兩個缺口。


    一個缺口就是麵向南山府的。


    此刻已然堵上,沒有人來人往的施工場景,隻有一個修行人,傲立缺口之上,這段缺口,分明是一截山體。


    此人氣度沉雄,就如同立於缺口之上的一座高峰。


    “象天法地,一劍搬山!”林蘇澹澹吐出八個字。


    賀心宮心頭猛地一震:“大人,今日陽湖之堵,是此人所為?他是象天法地境界?”


    “正是!”


    賀心宮心頭大涼:“世言盧陽王廣收江湖奇士,手下竟有象天法地?”


    “於皇室而言,象天法地也並不稀奇。”林蘇打量那道缺口:“我觀這道缺口,一開始就並非天然形成。”


    “正是,這道缺口,其實也是盧陽王的手筆,事情還得追朔到二十年前,那個時候,盧陽王剛剛封王,來到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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