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從早上等到傍晚,要不是還有個打著瞌睡小蘿卜頭沒有溜,秦舒眉簡直都要懷疑他們拿錢跑路了。


    期間大羽抱怨兩次、踢石子五次,揚言要把她丟在原地七次,秦舒眉都不聽不聽王八念經,堅持要等在原地。


    大羽忍不住去集市轉了兩圈,又打探了一遍文梁城的地形,最終還是回來守在車邊,蹲在牆根處,長長的兩臂搭在膝蓋上,手裏撚著草葉打發時間。


    落日橙色的餘暉鋪灑在街麵上,銀月已經隱約可見,街道上終於傳來了一陣急促奔跑的腳步聲。


    秦舒眉以最快速度下了馬車,伸長著頭望去,看見為首的少年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她幾乎老淚縱橫。


    現在她是真的體會到望夫不歸,化為孤石的心酸勁了。才半天,她就感覺自己等得平白老了十歲,為伊消得人憔悴了不少。


    “怎麽樣?找到了沒有?”她嗓子中擠出的聲音不像是自己的。


    大羽終於停止了撕扯葉片,留守的小蘿卜頭也握緊拳睜大眼,一副很是期待的模樣。


    少年扶著膝蓋喘了一會兒,擦了把額頭的汗。


    “找,找到了!”


    “這段大戶人家裏客人來的不少,打聽個人費了些周折。最後還是聽王府府上的采買婆婆說,她聽李府裏的掃灑小廝提起過,甘府車夫說了一嘴家裏來了位客。”


    秦舒眉被這一串府弄得大腦打結,迷瞪了一會兒才抓住重點。


    “所以人在甘府裏?”


    少年猛地點了幾下頭,拔下身旁的葫蘆塞子,往嘴裏灌了一口水。他喝得很急,來不及咽下的水便從嘴角流下,少年扯過衣襟擦幹淨。


    秦舒眉這時倒頭腦清明了些,不似剛看到人時急迫。


    “車夫隻說來了客,你怎麽知道那就是我要找的人?”


    少年不慌不忙:“我們都去甘家打聽了,他們幾日前確實迎了一位郎君進府,但不是大張旗鼓迎進去的。那郎君身長八尺有餘,連小板車都快躺不下,麵目俊朗無雙,反正聽當日幫忙抬人的話裏說,活半輩子,就沒見過如此好樣貌的郎君。”


    秦舒眉信了六分,畢竟自己對楊昭全的第一印象就是帥。縱使她前世爬過數個牆頭,紙片老公無數,也不得不拜倒在楊昭全的帥臉之下。


    他半分陰柔也無,筋肉結實,上能騎馬搭弓,下能執筆賦詩,給他頒個“大殷當代好青年”也絕不為過。


    這樣的神仙,本就是讓人過目難忘的。


    “躺著?抬人?他受傷了?”


    略一回味少年的話,秦舒眉很快就發現了不對。


    “是啊,傷得還不輕。聽人說帶來時,左肩上還插著箭呢,整個人跟血洗過一樣,很是嚇人。”少年身後的小毛頭搶先答話。


    秦舒眉心中一揪,當日賊匪本來就多,在一片混戰中,箭又不長眼睛,受傷也是常事。


    聽到這兒,她心中又信了兩分。


    “除這人外,其他還有類似的生客沒有?”


    “沒了,不是親戚往來,便是舊交來訪,倒是有幾個麵生年輕郎君到陳家和卜家赴宴,但都相貌平平,沒有娘子說得那麽俊。”


    少年眼珠一轉,緊張了一天的神經略有放鬆,不自覺流露出點流裏流氣的混社會氣質。


    “莫不是娘子情人眼裏出西施,將那人說俊了?”


    秦舒眉本來在認真聽著他的前半句,沒想到他會突然後麵冒這麽一段來。饒是她臉皮不薄,突然被個半大少年說破,也是有些羞。


    “渾說什麽!這兒談正經的呢!”


    她一羞惱,血色淡淡的臉上倒是透出了一抹粉紅,眼神也沒那麽呆滯了,雖是嗔怒,卻比初見時靈動活潑了不少,多了些許生氣。


    少年嬉皮笑臉地作了個揖,接著開口道。


    “那若是麵貌無差,是甘家客人的可能便有八成。娘子現在便要去?”


    後麵的幾個小蘿卜頭看秦舒眉剛聽完就準備上馬車,趕忙抬手去拉車轅。


    “娘子不識得這裏的路吧?是否需我們帶路?一趟隻需兩文!”


    “我可沒有再多釵子給你們抵了!”


    真是有心處處是商機啊,但也不能逮著一隻羊狠勁兒薅吧,她這隻羊是真的要禿了。雖然兩文還是有的,但身上總得留點飯錢。


    秦舒眉無奈地拍開這些小財迷的手,在大羽的幫助下重新上了車。


    “他們不懂事,娘子莫和他們計較,我來領娘子去,不收娘子的錢。”


    為首的少年呲著牙向秦舒眉一笑,就準備去牽拴馬繩。


    “不必。”


    大羽從陰影裏站直身子,一個人頂少年兩個高,看起來很有威懾力。少年伸出去的手立刻收了回來。


    “我亦知曉甘府在何處。”


    聽他這麽說,少年便後退了一步,目送他牽著馬車消失在街角。


    “你真知道甘府在哪兒?”


    秦舒眉探出半個頭,聲音中充滿不信任,這幫小蘿卜頭絕對是地頭蛇預備隊,怕是甘家有幾個狗洞都能給你打聽出來,免費的導遊不用白不用。


    “你還真當我白日裏在街上閑逛?安心坐你的車。”大羽哼哼兩聲,隻留給秦舒眉一個後腦勺,連個眼神也懶得遞。


    車行了大概兩刻鍾,在一麵宅院大牆下穩穩停住。


    “轉過了這牆角便是甘家大門,你是現在就上去尋人,還是再斟酌斟酌?”


    大羽停好車馬,靜等著秦舒眉答話。


    外麵天黑的很快,剛才還在熱烈燃燒的霞光,此時隻剩了一抹灰暗的淡橘色。


    她坐在陽光漸暗的車內,知道車已經停了,但身子卻沒有動,握緊的掌心中盈滿了汗水。


    剛分離時,她心中滿是惶恐和慌張,越到後來,她越是思念,急切地想找到楊昭全,但這到了臨門一腳的關口,她卻顧慮了起來。


    楊昭全這次流放顯然是身負任務,自己的突然出現是否會打亂他的計劃?他是否真的想讓流放路上有她跟著?


    秦舒眉知道,自己腦子不好使,應變也不迅速,更別說路上遇到危險時,他還要分出人力保護她,除了給他做些吃食,她好像什麽也幫不上。


    “坐夠了沒有?到底去不去?”


    車裏遲遲沒有應答,大羽懶得再等,直接伸手打開了車門。


    “最煩人作出這副猶豫的樣子。”


    大羽長臂一展,直接將秦舒眉撈出了車廂。


    “你也別去叩門了,幹脆我帶你去尋!”


    秦舒眉還沒來及問大羽如何帶她尋人,就被他單臂拎起,她剛想張口,大羽蒲扇似的手便捂上了她的嘴。


    “別出聲,若是引來了人,大羽我可不奉陪。”


    趁四下無人,他直接將秦舒眉馱上肩膀,踩著他的肩,她伸長胳膊,剛好能夠到牆頭。


    這啥情況?好好的大門不去走,非得翻牆找刺激?


    情勢所迫,大羽這架勢怕是也不想放她下來,秦舒眉隻能扒著牆邊,扯到身上的傷處,她疼得額頭滲出汗珠,順著下巴滴到大羽頰上。


    “知道你身上有傷,忍著點。”


    你倒是來忍一個試試!


    秦舒眉分不出精力罵他,因為大羽已經從她腳下撤出身子,現在她全身力氣都用在抓牆沿上,一副引體向上失敗的狼狽模樣。


    她不敢直接鬆手,腳下的距離有近一人高,要是胳膊傷了又斷了腿,那她才是欲哭無淚。


    大羽也沒有耽擱,他後退幾步,向著牆頭飛奔,近牆邊還有一小段距離時,他一個抬腿踏上牆麵,由地麵借力,腳下像裝了彈簧,輕點幾下便站上了牆頭。


    他塊頭老大,但這套動作倒是完成得輕盈無比,一看就是爬牆的老手。


    大羽避開秦舒眉的傷臂,不費什麽力就將她拉起,帶著她一起落在了甘府的院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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