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再次走出陽台,遠眺著湖景,不過,並沒有找著秋水共長天一色的感覺,李毅仰著脖子,瞅了瞅天台示意秦剛。


    “我上去看過,找到幾組明顯的鞋印,和臥室裏的一組鞋印是吻合的。前幾宗案子其實都這樣,從天台用繩子滑下陽台。”秦剛說。


    李毅腦補了一下用繩子吊著爬下陽台的情景,伸出脖子往腳底下看了看,雖然欄杆圍著,不過,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在晃悠,警隊裏有過攀岩訓練,可跟這情景相比,還是有天壤之別。


    “從天台用繩子滑下陽台,這不光是個技術活兒,還真需要膽氣,我想我是做不來這事兒。”


    李毅用手扶著欄杆,反複地仰頭看看,又低頭看看欄杆外直下近100米的高度。


    ”那家夥可不是第一次用這種方法做案,按說都能做份兒上了,應該是個膽大心細的賊,這種事,想來是已經做的駕輕就熟,樓高再加30層,他也能應付。”秦剛道。


    “電影裏超級大盜常用這方法,不過劇本裏盜的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這家夥,前後偷盜5次,現金加上順走的物品,加起來也沒超過三萬的金額,況且這麽一個高度,不小心一個失手,恐怕全不了屍,和刀口舔血差別不大吧。”


    李毅心裏感覺這不是一個性價比高的投入回報,他腦袋裏想著那條繩子,如果不是戶外專用的攀岩繩,應該會從什麽途徑得到。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還有人碰瓷專門往大貨車輪子下麵鑽,你是無法析構這種人的腦回路的。”


    技術組的報告裏,從現場的鞋印分析,嫌疑人身高約在175-180cm左右,體重也接近200斤,可以想像出這是一個體格魁梧、健壯有力的人。


    而林女士身高隻有不到160cm,屬於嬌小瘦弱型。


    身高的差異,性別的差異,體格上的差異,決定了兩個人在力量上不成對比的差異,這種差異在真實的搏鬥中,完全沒有對抗性,這一點李毅可以腦補出來。


    嫌疑人即使不用任何器械,要製服林女士,也不需要費太大的周章,可以秒級結束。


    而如果嫌疑人確定需要動用凶器,首要的目的應該是威脅,如果威脅無效,那就可能演變成行凶,但如果事態向那一步發展,林女士的生命安全就會受到很大的威脅,也許,連打電話求救的機會也不會存在。


    而當時的現場,是什麽因素導致了嫌疑人一定要使用凶器,而即使在使用了凶器後,卻並沒有對林女士造成任何可致命或深度的傷害,是什麽意外因素的幹擾了嫌疑人?最後選擇了愴惶逃跑。


    李毅在腦海裏反複地構思場景,身高、體格、凶器,男女對搏,以他對真實搏鬥的理解,這個過程可以五秒內結束。


    “是不是感覺小紅旗不好拿。”秦剛衝著李毅用帶戲謔語氣道。


    “不好拿也要拿,劉隊說的沒錯,這不光是我們,也是全隊立功受獎的機會,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我們哪一宗案子不是用盡移山心力才修成正果。”


    李毅心裏很清楚,隊裏缺人是實際存在的,但這一次市裏統一的行動,也是有任務指標的,劉隊不明說,但計劃排程裏肯定是有kpi考核,快狠準地把案子結了,是雙贏。


    劉隊辦公室那張椅子,劉隊早就明裏暗裏地點過李毅,機會留給他了。


    臥室裏,除了血跡,有明顯的鞋印在木地板上,應該是嫌疑人留下的。


    “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種淩亂,這又出乎了我的意料。”李毅蹙著眉頭左右掃視了一遍。


    這個臥室現場,床邊散落著枕頭,有一個被劃開,枕頭裏的覺明子撒了一地。


    床單、空調被、床頭櫃、地上,牆上都有血跡,有浸染上去的,也有飛濺上去的,除了床上特別淩亂和滿地的覺明子,整個臥室看上去,不太像是兩個人進行了一場殊死搏鬥、拚命的現場,起碼臥室裏的家具不是整整齊齊的排列。


    床頭櫃旁的立式衣帽架上也有濺染的血跡,不過,立式衣帽架居然沒倒,床對麵地櫃、電視機,房間裏的小桌子和逍遙椅還有梳妝台,一一排列井然,要不是血跡和淩亂的床及滿地的覺明子,誰能相信這裏間屋子裏,曾經發生過一場殊死的搏鬥。


    李毅開始腦補。


    竊賊從天台滑下陽台,應該先經過書房,隻是裏麵的擺設讓他認為無目標可尋。而事主的臥室,夜間睡眠,房間門一定關著,鎖定目標,推門進入臥室,走到床邊,打開床頭櫃的抽屜,那是竊賊篤定認為在臥室的床頭櫃抽屜裏一定放著現金,卻不曾想意外地驚醒了林女士。


    此時林女士驚醒,她的第一個條件反射是什麽?驚叫?


    竊賊必須製止林女士繼續驚叫,動手製服林女士?


    林女士用枕頭,床上的毛絨玩具對竊賊進行反擊?


    原則上應該是無濟於事,可事實恰恰起到了效果,竊賊並未曾製服林女士。


    竊賊拔出水果刀意圖威脅,原本想明晃晃的刀應該會讓林女士感到恐懼並停止反抗,可事實相反。林女士也許是緊張的神經刺激繼續做無意識地反抗,也許是屋子裏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竊賊手裏握著凶器,於是林女士不停的揮動手中能拿到的任何東西對他進行擊打,枕頭被劃開了,枕頭裏的覺明子撒了一地。


    幾番交手之後,竊賊發現一時間無法製服林女士,擔心屋子裏的動靜會驚動到左右鄰居,於是跑路。


    這個場景的設想,李毅自己覺得無法說服自己。


    “你第一時間到達現場進行勘察,房間裏就這麽整齊?”李毅疑惑的問秦剛。


    “沒錯,我都做過詢問,沒有任何人動過臥室裏的東西,我進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也滿是詫異,當時就有一種感覺,覺得我們到現場前有人布置過,可是在我們之前是保安和物管,他們隻是為林女士簡單傷口處理和止血,等待120醫護人員的到達,活動範圍隻限於客廳裏,沒進過房間。120和我們幾乎是同步到的現場,我看見他們車停下,先上了電梯,我們隨後就上去了,120的人也沒進過房間,奇了怪了。”


    李毅思忖,如果打鬥不激烈,林女士身上不應該有多處受傷,但如果打鬥激烈,房間裏的家具私毫沒有被碰撞到,難不成他們在床上打鬥?真的是想劫色?


    “你說那家夥會不會臨時見色起意,想順便再劫個色,才導致了林女士有這麽強烈的反抗拚命一搏。”李毅冷不丁地一問。


    秦剛愣了愣,“我以為隻有我會開腦洞,原來你也擅長。”


    “想想看,先拋開現場的取證,我們就單論林女士為什麽會這麽激烈的反抗。”


    “如果看前4宗案子,家裏都是兩夫妻,有的家裏還有老人和孩子,就是一屋子的人,現場條件不允許有劫色這種念頭。這一次,諾大的一間屋子,就林女士一個人,嗯……不是不可能產生這種想法,這類臨時起意搶劫後又強奸的案子,不是沒有,我們以前也辦過。可論如何,他都必須先製服林女士,讓她順從才能辦事。”秦剛道。


    “嗯,我隻是有這麽一個思路,你看,靠臥室門這邊的床邊,腳印特別多也特別淩亂,而另一邊幾乎沒有腳印,說明他們一直在床這邊糾纏,可但凡竊賊能夠到林女士,從體格力量上來講,基本上就拿下了,林女士也不可能有後續那麽激烈的反抗,我奇怪的是這一點,為什麽一直拿不下。”


    “為什麽,癮君子?長的看似強壯卻沒有力量?”


    “不可能。”


    李毅斷然否定,“沒有基本的身體力量,是沒辦法順著繩子滑下陽台,這是要命的活兒。”


    李毅的思路有點堵塞,秦剛也是。


    不管嫌疑人是流竄作案還是本地慣犯,他的目的都是盜竊財物為主,如果意外地驚動了事主,完全可以轉身就跑。


    又或者選擇製服事主,繼續作案,顯然嫌疑人選擇了後者,並且最終亮出了凶器,以求達到威肋恐嚇,讓事主屈從,卻又很顯然沒有任何恐嚇作用。


    林女士雖然已經身中五創,但似乎並沒有讓她妥協,反抗一直在激烈地進行,最終結果是嫌疑人落荒而逃。


    這座城市八月的季節,天氣又悶又熱,晚上睡眠家家戶戶都需要開啟空調,肯定緊閉了門窗,加上室外機的轟鳴的噪音,單是在房間裏幾聲叫喊的分貝,很難讓上下左右的鄰居聽見,而且這個時間點,都在跟周公談心。


    嫌疑人在遭到事主激烈的反抗,在心理上的確也會慌亂,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手執凶器的情況下,製服不了林女士。


    如果林女士也以命相搏,動靜一定會很大,拋開她的傷情,起碼房間裏家具不應該擺放的那麽溫馨了。


    “一會兒你在房間裏大叫幾聲。”


    李毅走出大門來到屋外,輕輕地掩上門。


    秦剛在屋裏啊啊啊地大叫了幾聲。


    “聽得見,能不能再傳入左右驚動其他人不好說,我想當時在這屋裏的動靜不會太大,這屋裏整整齊齊,如果不是林女士受傷,我可能會以為他們就在房間裏拉扯了幾下。”


    “上樓頂。”李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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