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法篆畫出輕羽靈符,接下來的謀算便會陷入有進無退之窘境,生機係於時運,此絕非我願,隻能忍痛舍之。”


    顧青暫且收起赤血符筆,取過身旁的硯台,拿起白露靈墨那泛著白色光澤的墨條,注入少許靈力,一圈圈的研墨。


    心中的思緒漸漸清空,顧青忘卻了自己的形體,體內靈力雖隻餘下小半,但那種圓融如一的感覺,再次出現在他心底。


    研墨三百五十餘圈,顧青拋卻了心下的謀算,不去思索任何事。


    而後,顧青的心神凝入眉心玄關。


    世間符法九階,當符師在其中某一階沉浸日久,這一階內的種種靈符皆可隨心篆畫,便會在識海中,凝成一枚‘符種’。


    顧青上一段道途,並未真正凝成一階符種,但已有了一階符種雛形。


    當前顧青無法調動神識,篆畫一階上品的輕羽符,確實有些勉強,此時,顧青便是要借助這一階符種雛形的神妙,篆畫出那輕羽靈符。


    眉心處微微跳動,某一刻,一點極為特殊的涼意,自眉心處透出,散入顧青周身百骸,最後凝在顧青的指端。


    “便在此刻。”


    顧青陡然意識到。


    他手中赤血符筆乍現,毫不猶豫的下筆,一連篆畫出三張靈符。


    前兩張靈符皆是黯淡無光。


    唯有那第三張靈符,待得顧青篆畫完收筆之際,霎時一股青色的光澤散開,如墨跡散在清水中,在這乙字十二號房內,如紗水幕籠罩下暈染出一片靈光。


    “成了!”


    顧青心下一鬆。


    他拿起這張帶著一股靈動之意的輕羽符,隻見這張輕羽符上,那白露靈墨篆出的道道靈紋似不斷聚散變幻。


    輕羽符,一階上品靈符,修士催動此符,可身如蟬翼,禦風疾行。


    若有煉氣後期修士,催動此輕羽符,幾刻鍾便可遠遁千裏,不過以顧青當前的修為,催動這輕羽符,也隻能發揮出其七成左右的威能,但即便如此,想來等閑煉氣後期修士,若無什麽特殊手段,也定然難以追得上他。


    更何況顧青隨時可破入煉氣中期,將修為推至煉氣五層。


    彼時以他的神識強度,催動輕羽符,較之尋常的煉氣大圓滿修士,遁速隻快不慢,便是築基修士一個不察,也會叫他走脫。


    “成符品質上佳,可謂意外之喜了。”


    顧青感受著其上的靈力波動,微不可查的點點頭,將這張輕羽符收入那十方儲物袋內,起身在房內活動一番。


    “這張輕羽符,如是售出,大概能換來兩百到三百下品靈石,消耗麽……


    八張上品符紙,作價八十塊下品靈石。


    半兩多的白露靈墨,作價六十塊下品靈石。


    體內大半的靈力,恢複需要靈砂三十兩到四十兩,折合一塊下品靈石,算上消耗的精力與時間……這麽算,若將這張輕羽符售出,能賺八十到九十塊下品靈石。


    嗬……若是每次篆畫一階上品的靈符,都有此般大的賺頭,那這煉氣期前期、中期的修煉,便算是一片坦途了……”


    顧青思及此處,苦笑一聲。


    世間哪有那般容易之事!


    且不論煉氣前期、煉氣中期的修煉,是否隻需要資源堆砌便可。


    就是讓顧青篆畫那幾張簡單一些的一階上品靈符,在他識海內的一階符種徹底凝成前,即便借助符種雛形之威,他赤血符筆下,能否成符也要看些許運氣。


    運氣不佳,一旦消耗十張或更多的上等符紙,那就沒什麽賺頭了。


    君不見,回風穀的修真大坊內,多少水平不濟的符師,每日都要做上幾樁賠本買賣,顧青前一段道途,也沒少吃虧。


    顧青先是將那八張廢符,以火球術燒成了飛灰,而後將服下一顆培靈丹,用靈力化開,又將房內之物盡數收入儲物袋,以癸水歸一功將周身靈力波動隱沒,收起了那煙幕陣的陣盤,如紗水幕緩緩散去。


    哢嚓!


    那兩塊水屬的下品靈石,化作了碎屑,被他隨意揚在地上。


    顧青揉了揉臉。


    幾根銀針在肉裏傳來陣陣刺痛感,他目光再次變得幽深。


    此一去,這副模樣當綻出其最後的價值,落幕之際,即是他返歸回風穀閑鶴派之時,亦或許,他將永遠失去返歸回風穀的資格,隕滅,被碾成地上的塵埃。


    ……


    玉台水榭,位於赤湖最南側一隅。


    赤湖的範圍並不小,方圓足有百裏,乃是八百裏淮寧郡最大的湖泊,此次修士集會隻占據了赤湖西北角的大半,站在玉台水榭旁望去,如雲的畫舫,乃至那五個湖心島,都變得有些小,附近的修士也是稀稀拉拉。


    儒衫中年人模樣的顧青,瞥了一眼周遭,邁步走入了玉台水榭。


    玉台水榭內部,較之小盤水榭的布局不同,更像凡俗間的客棧,顧青的腳步停在前廳位置,立時有尋常掌櫃打扮的錦袍中年人上前,抱拳一禮。


    “道友,尋人還是住店?”


    這尋常掌櫃打扮的錦袍中年人,修為隻是凝氣二層,估計是什麽小型修士家族外派出來,管理這玉台水榭的修士。


    顧青目光微閃,平靜的回以抱拳:“童三刀童道友在否?”


    “這位道友隨我來。”


    錦袍中年人笑著點了點頭,應了一聲,便在頭前引路,顧青順勢跟上,目光卻似不經意般,在前廳內掃了一眼。


    從出了小盤水榭後,顧青就敏銳的就感受到了不止一道目光。


    “不止一人?以那翟瞳的作態,應當不會在我未出赤湖範圍內便跟上,也即是說,此次算上那翟瞳,至少有三人盯上了我,能在昨夜赤湖水霧的幹擾下,準確追上同時催動六張神行符的我,這幾道視線的主人,修為多半在煉氣後期。”


    行走間,顧青收回目光。


    附在背後皮肉下,那縷來自翟瞳上人的赤紅靈力細絲,不時微微顫動,這縷靈力細絲似隨時會爆開,炸爛顧青的頭顱。


    但顧青並不慌。


    那縷靈力細絲周遭,早已被顧青以百倍的靈力悄然圍了一圈,隻待時機到來,便會被他不計損耗的強行抹除。


    玉台水榭內部的空間,較之小盤水榭倒是大了不少。


    走了有十幾息,顧青才在錦袍中年人的帶領下,來到童三刀所租住的房間外。


    咚咚咚……


    “童道友,有人來尋。”


    那錦袍中年人叫了一聲,便對顧青笑著點點頭,而後退了下去。


    “甲字八號。”顧青瞥了眼門上掛著的木牌,這玉台水榭這方麵,倒是和小盤水榭差不多,顧青不及收回目光,眼前這甲字八號的房門已吱嘎一聲打開。


    “顧雲道友!”


    打開門,童三刀目光就是一定。


    “童道友,不知我等幾時出發,前往那飛雷峰一探?”顧青麵龐依舊冷淡,出口的話,卻是讓童三刀麵露喜色。


    “能得顧兄相助,此行真是如虎添翼!顧兄,請往偏廳一敘!”


    童三刀擺了個請的手勢,便整理著自己的衣衫,在前麵走著,顧青順勢跟上,很快兩人行至長廊盡頭,朝右側一拐。


    這是一處幽靜的偏廳,有許多的隔間,周遭還有陣法幻化的黑霧飄散,阻擋著修士的神識探查。


    童三刀帶著顧青來此地後,取出一塊灰色的傳音玉符,通知起了其他幾人,顧青隨意落座在一張圓椅上,打量房內,目光不時掃過童三刀,不發一言。


    很快便有修士陸續到來。


    當日何家修士隊伍裏,那疑似禦獸的幹瘦老者,坐在了顧青身旁。


    “這位道友,倒是來得早。”


    這幹瘦老者瞧了顧青幾眼,其衣領、袖袍內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蛇,一雙雙黑色的小眼睛似是也打量著顧青。


    “不過是左右無事罷了。”顧青冷淡的回應,“這位道友不知如何稱呼?先前不是嘲諷童三刀道友,說他前往飛雷峰是找死麽?怎麽,莫非道友也是死誌已存?”


    幹瘦老者的神情陡然陰沉,他眯了眯眼,纏在周身的白色小蛇也齊齊發出嘶吼,他死盯著顧青足足看了幾息。


    “咳咳,這位是季塵季前輩。”顧青另一側,有個臉色蒼白的青年模樣修士開口道,此人身形有些佝僂,周身隱隱散發著血腥氣,不時還咳嗽一聲。


    “小子先前就多番聽聞,顧雲顧道友一手劍法不俗,小子顧朝先,和顧雲道友還是本家,此次飛雷峰一行,還望顧雲道友能多多關照。”


    這臉色蒼白的年輕模樣修士,客氣的起身抱拳行禮。


    顧青漠然的點點頭,便移開了目光,取出三十兩水屬靈砂握在手中,自顧自的調息起來,顧朝先頓時有些尷尬。


    “嗬……”


    季塵冷笑一聲,瞥了顧青一眼,也是沒搭理顧朝先,直接閉目養神。


    顧朝先輕咳一聲,摸了摸鼻子,坐回自己的位置,低著頭默默等待。


    “諸位。”


    童三刀的聲音在隔間內響起,顧青適時的睜眼,隨意掃看一圈,當下這隔間裏的修士數量,已達到了十一人,修為普遍在煉氣三層、煉氣四層。


    除了顧青和童三刀,餘下九人。


    左側的幹瘦老者季塵,修為煉氣四層,右側那叫顧朝先的家夥,修為則在煉氣三層,除了此二人外,前日那道裝打扮、白麵無須、頗為俊雅的煉氣四層中年男修,和那身形高大、背著三把長劍的煉氣三層陰沉青年模樣修士同樣已至。


    另外的五人,有兩人似乎是對夫妻,修為皆是煉氣三層,舉止親昵,膩在一起,還有兩人長相相似,當是兄妹,修為同為煉氣三層,關係看起來很是冷漠,最後那人則是個相貌平凡的中年模樣女修,煉氣四層,身量不高,卻頗為壯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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