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周寶兒氣的麵色鐵青,這幫烏合之眾,不過順口說出的一個賭約,他們居然當真,要在安王妃麵前下她的麵子!


    宋輝書此次前來本就為了息事寧人,看到這些少女們起哄讓周寶兒自扇耳光,瞬間急了,青著臉對宋青玉發起火來。


    “你這丫頭怎這般不知輕重,人命關天的事情也拿來打賭,你與寶兒素來是好姐妹,為著這些小事就要讓她顏麵掃地嗎?快跟寶兒道歉,說賭約的事不過是玩笑,你不追究了!”


    周寶兒聞言得意地笑了,她就知道,隻要宋青玉還想嫁到周家,就不敢惹她!


    宋青玉卻是傷心加失望,她就知道,在父親心裏,她永遠也比不上宋元珠,比不上王映雪,甚至比不上周成淩,現在,連周寶兒也比她重要。


    “父親,若今日賭輸的人是我,你會叫周寶兒放過我嗎?隻怕會用一諾千金這種話來逼我應誓吧!”


    宋輝書看著她帶著淚珠的慘然一笑,心密密地疼了起來。


    “宋大人這話有失偏頗,”安王妃淡淡道:“雖是女兒家之間的賭約,可周小姐立誓時字字鏗鏘,在場這麽多夫人小姐都是見證,若這樣明著耍賴,隻怕周小姐日後也無顏見人了。依我看,周小姐還是現在就執行賭約吧。”


    這便是站在宋青玉那邊了,周寶兒當下心如死灰。環顧四周,沒有一個人能救她出困境,她何時受過這種侮辱,眼裏的淚水都快要溢出來。可安王妃都發話了,她豈敢反抗,“好,我願賭服輸,打就打!”


    說完她果然跪下,咬咬牙,用力往臉上扇了一巴掌,末了憤恨地盯著宋青玉,勢要記住今日之齒。回家她必然要跟長輩兄長告狀,宋青玉若不三跪九叩向她認錯道歉,讓自己也扇她三十個耳光,就休想嫁入周家!


    打了第一下,後麵二十九下就沒那麽難了,她一聲一聲的往臉上招呼,眼中是屈辱的淚水,麵色更是屈辱至極。被這麽多人圍觀,恨不得當場一頭撞死!她堂堂忠勇伯家嫡出的小姐竟然受此屈辱,若不能將今日之恥加倍奉還給宋青玉,她周寶兒誓不為人!


    眾人看了一出好戲,意猶未盡三三兩兩地回了家。


    尚書府內燈火通明,宋輝書看著攤在地上哭得眼淚橫流的小女兒,又看著雙手交疊置於小腹上,傲然站立滿臉凜然不可侵犯的大女兒,一時頭大如鬥。思來想去他狠狠地瞪著王映雪,怒罵道:“好好一個家,叫你當成什麽樣!”


    王映雪這時早就知道中了宋青玉的計,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了應對之法,當即跪在地上趴著宋輝書的膝蓋,未語先流淚。


    “老爺事務繁忙,平日裏很少來內院,妾身一個人管教三個孩子,還要看著先頭夫人的孩子,都說後娘難做,切身的難處老爺可知道!”


    宋青書冷冷地看著她唱念做打,這母女倆沒什麽本事,可一身唱戲的功夫倒是如出一轍。


    “大小姐平時在家裏總是一副和氣的樣子,妾身也以為她們姐妹兩人是真的和睦,一直都教導元珠要多聽姐姐的話。沒想到今日在安王府,大小姐半點也不像平日裏那般和氣的好姐姐,反而一直往元珠身上潑髒水。元珠不比大小姐聰明,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這話就是顛倒黑白,說她沒有姐妹之間的友愛之心了?是了,方才在安王府雖然已經蓋棺定論,但隻要父親肯為她遮掩,宋元珠還是會有好前途的。但這般籌謀,也要看她肯不肯。


    “夫人好巧的一張嘴,”


    這是連母親也不肯喊了,“元珠今日分明自作自受,夫人卻不問事情緣由,隻怪我這個做姐姐的沒有幫她遮掩,這般是非不分,難怪父親說您當不好這個家!”


    王映雪很想掃掉宋青玉此刻高高在上的威風體麵,但她深知輕重,知道此時最重要的是晚會元珠在老爺心中的形象,不想再跟宋青玉糾纏。“都說手足情深,你們姐妹本是一榮俱榮,在安王府你怎能如此駁你妹妹的臉麵。你妹妹分明是被丫鬟蒙蔽,你若真顧念姐妹之情,就該幫著你妹妹求王妃諒解才是。”


    “夠了,你平日裏就是這樣教珠兒的嗎,難怪她被你教得如此驕縱不懂禮數!”宋輝書怒目圓瞪,將趴在他膝蓋上的王映雪重重地踢了出去。


    王映雪不敢置信地抬頭直視他的怒容,成婚這麽多年,老爺從來沒有動手打過她,如今卻為了宋青玉這個賤蹄子這般作踐她!王映雪恨毒了宋青玉,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老爺說得對,我確實對珠兒疏於管教,那是因為我把愛全都給了青玉!為了讓她敞開心扉從喪母之痛中走出來,我將珠兒忽視得徹底!”


    隨即又上去摟著宋元珠大聲哭嚎,“珠兒,我的心肝肉,是你命不好,投胎到娘的肚子裏,你下輩子千萬不要再做我的女兒,投到別人家去!哪怕是商販走卒,隻要能全心疼愛你,也好過在這宋府爹不疼娘不愛,還有一個白眼狼的姐姐!”兩母女頓時抱著哭成一團。


    看著王映雪遍布淚水的嬌嫩麵容上滿是悲憤的神情,宋輝書既悲且憐。想起她嫁給自己的時候才十七歲,花一般的姑娘連孩子也沒生養過,卻要學著做三歲姑娘的母親,這十幾年來把後院管理得井井有條確實是不容易,偶有疏漏自己怎麽能動手打她?當即後悔了……


    隻是……今日青玉確實受了委屈。


    “青玉,今日隻是看來隻是那丫鬟自己放蕩,沒想到牽連到你。你母親和妹妹的確管教不嚴,卻絕對沒有惡意中傷你的意思,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吧!”


    宋青玉低頭冷笑,這就是她的好父親,說什麽記掛著她母親,可再深的懷念又怎比得上同床共枕日日相擁陪伴在他身邊的女人?說什麽深情都是假話!可惜了,今日父親顯然已經被王映雪巧言令色所打動,哪怕她追根究底父親也會包庇他們,此事的確不宜追究。但王映雪既然敢算計她,還想全身而退,絕無可能!


    她抬起頭露出自己素淨的脖頸和沒什麽裝飾的發髻,抬手將方才安王妃送她的發簪取下,聲音可憐。


    “父親說的是,是我平日對元珠妹妹關心不夠,她才如此誤解我。這絲翠點睛掐絲簪是方才王妃娘娘贈與我的,除此之外我也沒什麽名貴的首飾,現在我將這個發簪送給妹妹,就當是我賠禮道歉了。”


    看著宋輝書臉上尷尬的神情,宋青玉眼眸飛速閃過一抹異樣的光澤——繼妻繼女穿金戴銀,她這個原配生的女兒卻這般簡樸,連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堂堂戶部尚書可丟不起這個人!


    王映雪也反映過來,麵皮一緊,一雙眼睛跟淬了毒一樣死死地盯著宋青玉。這個賤丫頭,竟然趁機跟老爺上眼藥,平日裏的溫良恭謹果然是裝出來的,實則跟她那個娘一樣,都是見不得好東西的賤貨!


    宋輝書果然怒了,僵著臉又狠狠地瞪了王映雪一眼。


    “我將這府中都交給你打理,中饋盡數交托給你,你竟然這般虐待我的女兒!”


    王映雪還想分說幾句,宋輝書不由分說地打斷她,“你既然沒有這個心思來照料青玉,便讓青玉自己照看自己吧!明日我便將家中幾間鋪子轉到青玉名下,往後青玉的衣食住行也不用你來打點!”


    說罷扭頭就走,顯然是不想在聽王映雪狡辯了。這個女人每狡辯一句,仿佛將他的臉皮往地上踩,直愣愣地告訴所有人,他宋輝書是個照看不了亡妻唯一的女兒的懦夫!


    王映雪愕然抬頭,迷迷蒙蒙地看著宋輝書走出的背影,猶如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他怎麽能這樣做?怎麽可以?不過為了一件小事,就要奪她一部分中饋的權力。若繼續這樣,這個宋府豈非是她宋青玉當家?這個賤人,這一切都是她故意的,她就是衝著宋家的財產而來。


    看著王映雪驚愕的麵容,宋青玉心中痛快的不得了。隻見她眼中閃爍著快意的光澤,輕聲細語,帶著淺笑,明滅的燈光下照著仿佛地府逃出來的鬼魅。


    “很奇怪是不是?為什麽我忽然變了?為什麽在宋家無往不利的宋夫人忽然占了下風?那是因為,我娘在背後看著你呢……”


    王映雪尖叫一聲,猛的往前爬去,好似身後真有厲鬼抓來一般,帶得宋元珠也抱頭大喊大叫,整個廳堂仿佛唱戲一般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宋元珠在安王府丟了臉,老爺雖然沒有明著懲罰她,但還是以她受驚為由將她禁足一個月,夫人王映雪也從那日起閉門不出。倒是大小姐,得了老爺送的兩家鋪子,每日神采奕奕的模樣,看樣子這尚書府的天是要變了!


    往日裏對宋青玉愛答不理,每每要她三催四請才肯去做事的丫鬟婆子們現在麻利了很多,青玉行事籌謀也不像以前諸多掣肘。


    但她知道,王映雪的蟄伏隻是暫時的,她是被父親的指責打了個措手不及,因此才消沉多日。但二公子宋陽沉在麓山書院求學,馬上就要休沐回家,兒子一回來,王映雪必然會重新氣焰高漲,重新找回她宋夫人的威儀來,因此這段時間她要加緊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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