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府緊閉的大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了,北宸侯黑著臉看著這群跳梁小醜氣不打一處來。樓父和傅月薇不約而同的手抖了一下,原以為北宸侯去驛站與邊關斥候接洽一時半刻回不來,沒想到偏偏這時候回來了。


    “我看你們誰敢動瀟兒。老朽拚著這條命不要,也絕不會讓你們如此妄為!”


    北宸侯從身側抽出順帝親賜的乾坤劍,寒鋒出鞘,頓時淩風肆虐。


    據說當年順帝禦駕親征時,敵方將領以射遠器偷襲順帝,北宸侯在千鈞一發之際舍命相救,在倒下前拋出利劍刺入敵方將領胸口,而他也被射遠器所傷險些喪命,順帝感念他的忠義便賜予了這柄乾坤劍。


    樓父生咽了一口唾沫,幾度想開口卻如鯁在喉。


    “侯爺,瀟兒是個可憐的孩子,但我們樓家也不能為了一人而不顧全家,自然了,懷郎與妾身會派人前往莊子好生照料瀟兒的,侯爺大可放心。”傅月薇


    此時樓雲瀟緩緩開口,“外祖父,若為了瀟兒屠殺樓氏滿門,那瀟兒今後也無法安寧度日。不如,容瀟兒再為自己辯駁兩句吧。”


    “此事還有何好辯駁?”神婆鎮定地說道。可下一秒,銳利的鋒刃就已架在了她的脖頸處。


    “瀟兒,莫怕,咱得以理服人,你盡管說。”北宸侯粗聲粗氣的說道。


    可這架勢哪裏像是要以理服人的樣子,但在場誰又敢說北宸侯的不是呢,除非上趕著投胎。


    “方才神婆說我的腿疾便是邪祟附身的鐵證。正巧,昨夜瀟兒早早入睡,夢中有一慈眉善目的娘子手持楊柳枝淩空坐於蓮花之上,她對瀟兒說,樓府確實有邪祟,不過卻是這邪祟害得瀟兒無法站立。”


    這手持楊柳枝,那不就是觀世音菩薩嗎?相比之下,神婆就遜色太多了。


    “這位娘子還對瀟兒說,瀟兒的生母長年茹素靜心禮佛,上蒼感念她的慈母之心,所以願為瀟兒祛除邪瘴,令瀟兒雙腿恢複康健。”


    樓雲瀟一雙狡黠的眼眸望向樓父與傅月薇,編出這些瞎話來,臉不紅心不跳。她在現代摸爬滾打這麽多年,最會洞察人心。


    樓父眉間微動,這說的是楚玉纖嗎?也不知這些年她過得是否還安好。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些吧。”傅月薇注意到了樓父的神情變化,頓時慌了神,她好不容易才將那女人攆走,可樓其懷竟還想著她。


    樓雲瀟嘴角微揚,看來她大概率是不用搬離樓府了。


    “是不是匪夷所思,那就要看瀟兒的腿是否能站的起來了。若瀟兒站不起來,那我便聽父親的話長居莊子,絕不拖累樓家。”樓雲瀟其實還並沒有真的驗證過她能否站起,但此時此刻她也隻能賭一把了。


    “瀟兒。”北宸侯自然清楚原委,急忙勸阻。


    無憂在此時此刻也鼓起勇氣,一路小跑走上了祭台半跪在她身邊,“三娘子。”


    “放心吧。”


    樓雲瀟拍拍她的手,又看向北宸侯給了他一個堅定地眼神。隨即雙手扶住輪椅,以腰腹為發力點,雙足向地麵探去。


    因為常年腳不沾地,所以她的腳上隻有薄襪,冰冷的地麵透著陰寒之氣直竄腳心,她一咬牙,猛地將雙足置於地麵之上。


    此時黑壓壓的雲沉了下來,一顆雨滴落在了她的眉心,冰冷濕潤順著她的鼻尖滑落。


    她向天空望去,無數的雨滴打在她的身上,薄薄的衣衫頃刻間便濕透了。而端坐高台的樓父與傅月薇已由身側的仆婦為他們撐起了傘,那鮮亮的衣裳仍舊幹淨整潔。


    無憂有心扶她卻被她拒絕了,這一步,必須得由她自己來,哪怕摔得鼻青臉腫她也不後悔。


    她垂下頭,咬牙起身,雙腿麻木的刺痛感如刀割一般,這短短的幾分鍾像是過了一年一樣,冷意與疼痛險些讓她摔倒,可她真的站起來了,在所有人的見證下,憑自己的力量掙脫了那輪椅的牢籠。


    一步,兩步,她如嬰孩初學走步一般踉踉蹌蹌。


    樓父和傅月薇雙雙站起身來,震驚得看著她,沒想到她竟真的能站起來。


    無憂的淚水已和雨水混在一起,她緩緩跟在三娘子的身後,這些年隻有她最清楚三娘子的艱辛不易。


    狂風暴雨驟來急去,樓雲瀟已經不記得那日她是怎麽回到滄瀾齋的了,聽無憂說她沒走幾步就昏倒了,是北宸侯抱回她來的。


    而那神婆因招搖撞騙被北宸侯交送給了寧州明府,經此一事,樓父與傅月薇倒是消停了。


    北宸侯接了軍令,匆匆趕回了邊關,臨走時塞了一大摞通寶給樓雲瀟,生怕她再受委屈,無論如何有些銀錢傍身也好。


    他走那日老淚縱橫,縱使當年身負重傷都不曾哼過一聲,如今卻為了外孫女哭得淚流滿麵。


    這幾日陰雨連連,好在滄瀾齋翻新了一下,否則必是像從前那般外麵下大雨屋內下小雨,樓雲瀟迫於天氣阻礙隻能在房中練習走步,短短幾日她已經能行走如常。


    坐在妝台前望著鏡中花容月貌的臉蛋,不禁感歎原主的樣貌,雖隻有十二歲還未褪去稚嫩,但眉角眼梢都十分俏麗。


    若不是外祖父為她置辦了這套妝奩,她竟不知自己原來如此貌美,難怪那個五妹這麽恨她,大概也有嫉妒的成分吧。


    “不好了不好了!三娘子,出事了!”無憂打著傘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裙擺都被雨打濕了,氣喘籲籲地說道:“三娘子,寧州刺史梁衛涉嫌收受賄賂,都城派人來徹查了。”


    樓雲瀟疑惑,“梁衛出事,與我何幹?”


    “主君是梁刺史的下屬,主君連同其他同僚也被刑部叫去問話了。”無憂說道。


    受賄可並非小罪,哪怕樓其懷稍有牽連都會禍累全家,到時候樓雲瀟便要從官宦人家的千金淪為罪臣之女。


    “這事也不是我擔心就有用的,琴瑟軒那邊有何異動?”樓雲瀟雖然對這個家沒有太多的感情,但她現在畢竟是樓家嫡三娘子,若真出了事她的下場怕就是不得善終。


    “主母拿出了許多通寶,似是想去疏通一下。”


    “愚不可及。”樓雲瀟忍不住吐槽,“她這是上趕著去給刑部送證物嗎?”


    樓雲瀟歎了口氣,她才看見未來亮起一盞希望之燈,難道這麽快就要滅掉了嗎?可是如今的她勢單力薄,就算自己去阻止傅月薇隻怕也會碰一鼻子灰。


    琴瑟軒內,傅月薇整個人憔悴了許多,呆呆地看著崔媽媽細數錢財,她當初費盡心機嫁給了樓其懷,如今也願為了他舍棄家財。


    這時,一名小廝冒雨跑到了琴瑟軒,大喊,“主母,主君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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