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肆虐了整個都城,積雪斑駁的屋簷和院落裏一個人影都沒有,枯頹的樹上寒雪壓彎了枝頭,梁下的紅帳顯得格外醒目,這一場大雪來的突然,北風簌簌也比往年要更凶猛。


    “要不我說這霜丫頭就是賤命一條,眼看著喜事將近,奈何天公不作美,這雪一時半刻是停不了了,保不齊婚事都要推後。”


    傅月薇又命人在屋裏添了兩個暖爐,還拿出了裘皮毛毯蓋在身上,懶洋洋的躺在羅漢榻上。


    “母親,您還有心思想這些,自從上一次我們去過扶光軒以後,父親就明令禁止我們去打擾長兄備考,父親有了兒子便不要我們了。”樓雲雪心中更氣惱的是樓雲瀟可以去扶光軒見慕淩辭,而她卻不行。


    “那樓玄翊也是個白眼兒狼,若是讓他一舉中榜,到時候他再讓你父親把楚玉纖那個賤人接回來,這樓府就沒有咱們娘兒三的立足之處了。”傅月薇一把掀開了毛毯坐起身來。


    “說到底,父親還是更疼長兄。在寧州城時,父親什麽都依著我和卓兒,可現在呢?就連母親把卓兒送去太學,都不見父親有多高興。”樓雲瀟忿忿的埋怨著。


    “不行,不能讓樓玄翊去參見春闈!”


    外頭的雪花不停飄落,今日阿兄大發慈悲特遣人來告知她無須冒雪前去扶光軒,她終於能做些自己的事情了。


    無憂取來一盒銀針,托著腮疑惑地看著她,“三娘子讓我取來這麽多銀針,是要做甚?”


    “做些防身的東西,之前在寧州時外祖父給我買了好些藥材,幸虧搬來都城時沒舍得扔,現在倒是可以派上用場了。”


    樓雲瀟擺了一書案藥材和工具,石臼和藥杵碾壓藥材的聲音十分助眠,不一會兒無憂便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隻要不讓樓雲瀟念那些之乎者也,她便動若脫兔,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將每一根針尖都浸在藥中,再用銅盒改造一下,將針置於其中,方便她隨身攜帶。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那聲音由遠及近,像是有人一路小跑踩在雪上發出的聲音。


    隨即便傳來急促的叩門聲,惹得無憂睡眼惺忪的抬起了頭。


    “三娘子,您可在屋裏?扶光軒出事了。”


    樓雲瀟聽得出來這是正德的聲音,匆匆忙忙安頓了無憂幾句話便奪門而出。


    一路上聽了正德的講述,原來是樓玄翊今日出門時不慎摔了一跤,右臂摔得有些狠,現在已然提不起筆了。樓玄翊的身上寄托著整個樓家的興旺,他這一摔幾乎斷送了似錦前程。


    “這樓府上上下下都是豺狼,難保不是有人存心謀害。今日外頭一直下雪,何事這般重要,竟讓阿兄急著出門連路都看不清了?”


    樓雲瀟心裏著急,她生怕是琴瑟軒那位不長腦子的繼母因為上次的事而惱羞成怒加害阿兄。


    她心急如焚,可奈何步子小,雪天路又滑,難免腳程慢了些,等她趕至扶光軒時樓父與傅月薇已經離開。


    “阿兄,”樓雲瀟衝進了內室,看著滿頭大汗的阿兄憂心不已,“你好些了嗎?”


    樓玄翊費力的扯出了笑容,安慰道:“無妨,隻是小傷罷了。方才有人來報,說你又染了風寒,你怎的不好好休息,還穿的如此單薄就跑過來了?”


    “風寒?”


    樓雲瀟這下知道阿兄為何會受傷了,她將身上單薄的外袍掛在了木架上,上手摸了摸樓玄翊受傷的位置。


    尺骨鷹嘴骨折,隻要處理的及時妥當一般不會有什麽大礙,可這傷勢似乎哪裏不對勁。


    “阿兄,方才是什麽人給你診治的?”


    “是城南的王先生,怎麽了瀟兒?”樓玄翊也看出了她臉上細微的變化。


    “沒事,”樓雲瀟說著便從一旁的木盆上取來一塊擦臉布,垂頭卷了起來,“來阿兄,含著它,待會兒別咬了舌頭。”


    樓玄翊的喉結上下微動,他有些害怕的看著樓雲瀟,身子也不自覺的往後仰,他從未見過樓雲瀟這種眼神。


    “瀟兒,為兄平日裏對你的學業是苛刻了些,但你應該不會借機報複的,對吧?乘人之危也非君子所為,更何況,阿兄素日裏待你十分和善。”


    樓雲瀟歪著腦袋有些不明所以,自己現在的形象很嚇人嗎?


    “阿兄不必害怕,很快的。”


    她說著便趁勢把布卷塞進了樓玄翊的嘴裏,然後抬起他的手“哢哢”兩下,動作迅速,一看便是老手。


    “嗯!”


    樓玄翊毫無防備的悶哼一聲,但似乎現在沒有方才那麽疼了,手肘處的拖拽感也消失了。


    “現在是不是好多了?”樓雲瀟伸手想要拿出那坨布卷,卻發現樓玄翊還死死咬著,拉扯了好幾下才取出來。


    “瀟兒,下次能不能商量好再動手,阿兄還以為……”


    “原來阿兄怕疼啊,堂堂七尺男兒怎能怕疼呢?”樓雲瀟掩嘴偷笑。


    “非也,隻是瞧著你有些害怕罷了,不過你這移骨複位的本事是什麽時候學的?我竟不知道。”樓玄翊看著眼前弱不禁風的小人兒,總覺得她體內藏著一股強大的力量。


    “不過是挨得打多了,自然就會了。”樓雲瀟隨口說著,忽而又嚴肅的說道:“阿兄的手臂本無大礙,隻是那位王先生故意在複位時多使了些力,若是不及時矯正隻怕日後阿兄的手臂就要廢了。”


    “害我之人居心叵測,就連為我診治的先生都事先收買好了,看來是鐵了心要斷我仕途之路。”樓玄翊心中已猜測出是何人要害他。


    樓雲瀟心裏也明白,如果不是阿兄回來以後處處維護她,傅月薇也不會動了害阿兄的心思。


    她命正德取來了四塊長木板,固定在了樓玄翊的手臂上,吩咐道:“阿兄,從今日起,無事就不要出扶光軒了,安心靜養。若是父親和琴瑟軒那邊來問,就讓正德把人攆出去,父親那麽疼你,想來也不會怨怪你的。至於琴瑟軒,阿兄隻需閉門謝客就行。”


    扶光軒即日起便大門緊閉,樓父幾次想進來探望都吃了閉門羹。


    傅月薇得知樓玄翊手傷愈加嚴重暗自竊喜,既然他不能為她所用那便隻好讓他徹底成了一個廢人,將來她的卓兒成年繼承家業,這樓家照樣是她傅月薇的。


    扶光軒內,院內的積雪都掃在了一起,過了好幾日總算都化了,樓雲瀟日日都來照顧樓玄翊,奇怪的是自阿兄手臂受傷以後就沒見過慕淩辭的身影,他不是一向與阿兄交好嗎,她還曾一度懷疑慕淩辭是不是有斷袖之癖。


    莫不是知道阿兄斷了仕途之路,便覺得阿兄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便不來了。


    樓雲瀟胡思亂想著,手裏擺弄著書卷,突然一封信從夾縫裏掉落了出來。


    她俯下身子去撿,那是一封簡單樸素的信封,上麵寫著:吾兒玄翊親啟。


    “這是?母親的信?”


    看著這信封還是嶄新的,應該是近幾日才寄來的,難道母親和阿兄一直都有書信往來?信封已經被打開過了,但她沒有拿出來看,而是將信封放回了那本書卷裏。


    既然不是寫給她的,那不看也罷,這些年何為母愛她從未嚐過。既不曾擁有,那如今也談不上難過了。


    “三娘子。”


    一個清亮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樓雲瀟一跳,抬頭一看,竟然是慕淩辭。


    “你,你走路沒聲音嗎?”樓雲瀟慌亂的把書卷放回了書架上,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看來背後不能隨便議論人,剛還在想他,現在就出現在麵前了。


    “三娘子滿懷心事,滄淵也不好打攪,”慕淩辭眼帶笑意的望著她,“正巧玄翊說他想再翻閱一下《文選》,托我來取,不如勞煩三娘子替在下找找。”


    “阿兄是托慕少卿來取,那就請慕少卿自己找吧,告辭。”樓雲瀟微微欠身,便起身要走。


    慕淩辭一個跨步攔住了她的去路,但還是與她保持著距離,生怕她覺得自己輕佻無禮,“怎的三娘子每次見了在下都忍不住想跑,是在下長得太駭人了嗎?”


    “怎會?全都城的貴女們看見慕少卿都如蒼蠅見了……都如蜜蜂見了花朵兒一般,足見慕少卿的謫仙容貌。”


    慕淩辭微蹙劍眉,他怎麽感覺她剛才那句話是想罵他呢?


    “也並非我有意躲避慕少卿,隻是那日落水後外界對你我的言論太多,所謂三人成虎,若是因此毀了你我清譽那便得不償失了。況且慕少卿是少年英雄,而我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丫頭,即便現下都城流言滿天飛,可曾有一句是對慕少卿不利的言語麽?告辭。”


    樓雲瀟說罷便匆匆離去了。慕淩辭看著她的身影心裏似乎懂了什麽,又沒完全懂,她是因為那些輿論,所以才刻意回避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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