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考核比武大賽之後,新兵營算是畢業了,他們一直單獨編製保留在前軍。


    耿恭倒是想將新兵營收入其麾下,但是一直沒得到同意。


    然而全軍考核比武大賽四個月後,也就永平十七年十月,情況終於發生了變化。


    之前無人問津的燙手洋芋,甚至需要朝廷下令硬塞給耿秉的新兵營,一時間成了香餑餑。


    按理說那時候新兵營就歸駙馬都尉耿秉了,但是看到這支新兵營的頑強作風以及不俗的成績後,很多人起了歪心思,打起了新兵營的注意。


    騎都尉劉張以自己麾下後軍是烏合之眾為由,要求將新兵營歸於齊麾下。


    而耿秉麾下的五部校尉以未滿編為由,要求將新兵營拆分補充給他們。


    就連一向老成的中軍統帥竇固也蠢蠢欲動,指名道姓要求蕭塵入其麾下。


    能夠分到多少新兵,就意味著分到了多少張連弩。


    ……


    “這是桃子熟了,他們來摘桃子了!”耿恭在帳中來回踱步,氣呼呼的說道。


    在前軍的的主帥大帳內,駙馬都尉耿秉黑著一張臉,眼神閃爍,手裏的竹簡卷起來拍打著自己的手心,坐在火盆邊思考著什麽。


    耿恭在夜以繼日的與新兵營的相處中,早被那些隻要有一息尚存便決不放棄的新兵營所折服,他早就有了對這支出生末微的新兵營早就有了不同的想法:


    “伯初,他們你看到了,半年時間內,他們起早貪黑,流血流汗,就是為了融入我們,但是你現在這樣做,製他們於何地?”


    大帳內軍司馬耿恭對著駙馬都尉耿秉咆哮著。


    “死地!”駙馬都尉耿秉一臉鐵青,他沉默半晌後說道。


    “死地?”耿恭一愣。


    “嗯,他們本來都是必死之人,雖然上麵沒有明說,但是你想想咱們軍中都是什麽,都是良家子弟,功勳之後,普通人想來都來不了,為什麽他們一種死囚能輕輕鬆鬆進來?”耿秉抬頭看了一眼這半年內見證了新兵營蛻變的堂哥耿恭,說道。


    “我管他們為什麽進來,他們不比我們差!”耿恭此時正在煩躁,哪還能靜下心來思考。


    “背後出主意的人,是想讓他們當先鋒,未經訓練好的騎兵上了戰場那就是去送死!但是他沒料到這新兵營裏有能人,就是那個蕭塵,居然發明了馬鐙,所以新兵營才成了香餑餑!”


    “背後之人對我很了解,知道我好出險招,打先鋒,所以本來想借我手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他們!”


    “但是現在發現他們並不是待宰羔羊,而是披著羊皮的虎狼,真放了出去,那豈不是正如他們新兵營的口號——打先鋒,刷戰功麽?”


    “顯然背後的人又運作了,他們這是打算將新兵營這個虎狼拆分,然後好送死!”


    耿秉越說臉上的寒意越深,搖搖頭道:“這就是為什麽考核結束後沒人開口要人,這還有兩月就要出征了,他們卻開始要人了?”


    “那咱們不答應不得了,都是吃一鍋飯的兄弟……別忘了,你是前軍主帥!”耿恭脖子一橫,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唉,老哥哥你知道你為何還隻是一司馬?”耿秉瞪了一眼耿恭說道,“隻知軍事,不知朝政,你可是要吃大虧的!”


    “我本是軍中司馬,我不考慮軍事我考慮什麽?”耿恭兀自不服氣。


    “莽夫一個,要知道咱雖能殺人,但是比不過人家筆杆子,筆杆子才最厲害,這事咱們出頭保了他們,咱們耿家怕是第二個竇家!”耿秉瞪了耿恭一眼,臉色一凜,壓低聲音說道。


    “這……”耿恭自然知道竇憲父親一輩的遭遇,他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他們耿家要不是他大伯識時務急流勇退,保的一大家子平安,怕是也會被人猜忌。


    耿恭沉默半晌之後,無助的看著已是駙馬都尉的弟弟耿秉,心中有些不舍:“那怎麽辦,就看著他們去送死?”


    論軍事才能,哥倆各有千秋,論政治覺悟,耿恭差遠了。


    耿秉沉默了片刻後說:“俗話說置死地而後生,這拆分就拆分,好歹還能留下幾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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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恭眼睛一亮,欣喜道:“伯初,你有對策了?”


    耿秉揉揉腦袋,表情肅穆:“嗯,沒猜錯的話,他們這般遭遇可能與趙太尉之子趙虎之死有關……看我幹什麽,這是咱兄弟之間的秘密,你不許出去亂說!”


    耿秉瞪了一眼耿恭接著說道:“目前三營都想要這支新兵營,騎都尉劉張理由最充足,但是騎都尉軍中人員成分複雜,並且他是皇室宗親,又手握軍權,肯定遭人猜忌,所以這一軍最凶險。”


    “其次,中軍統帥孟孫兄為人謹慎正直,倒不失為好去處,可惜他們中軍滿編,可接受人馬並不多,而且指名道姓隻要蕭塵,這可能和蕭塵在押送途中與竇彪結緣的關係吧,這一處可能最安全。”


    “我們軍中倒也安全,可是我們的情況你也知道,我們也是滿編,最多隻能接受兩屯。”


    耿秉的言為之意很明確了,他頂多能保護兩屯新兵。


    耿恭氣的拳頭緊握,在虛空中劈了兩下:“劉張,劉張,仗著皇室宗親,你怎麽敢這般肆無忌憚,置大漢軍人於死地!”


    耿秉揉揉腦袋,抬頭看了耿恭一眼,“哥啊,你又急躁了,下博侯未必會和那些人同流合汙,也許他都不知情,隻是他軍中各地郡兵成分複雜,有些事怕由不得他。”


    耿恭顯然沒聽勸,氣呼呼的問道:“伯初為何替他說話?”


    耿秉看著這個脾氣率直的堂哥,話鋒一轉,問道:“我知道你建功立業心切,現在有機會,隻是很凶險,你願不願意去?”


    耿恭一愣,顯然沒料到正說新兵營的事,怎麽就扯到自己身上了。


    “去,我肯定去!但是這和他們有什麽關係。”


    “別急,我剛不是說下博侯劉張未必知情,是因為他不光想要全部新兵營,他還想要你,他前兩天找我商量了,還都上書朝廷了,今天朝廷回令了!所以我覺得下博侯到時候真心想讓新兵營去後軍。”


    “哦,找我給他當司馬這事?好幾個月前就找我了,我想著可以從假司馬轉正,也挺好,所以也沒拒絕,那時候我確實想著帶著新兵營去後軍,但是後來再沒消息了,我以為沒戲了……”耿恭很快就明白是什麽事了。


    耿恭眼睛一亮,他可以去,因為他姓耿,肯定不是去送死的,他去了,這些新兵營的兄弟就有了照顧。


    “我怎麽沒想到這一茬,置死地而後生,我看他們去了未必是死!”


    耿秉麵帶擔憂的看著耿恭,“就怕有人從中作梗,你這一去……”


    耿恭哈哈一笑:“我是你哥,你都是駙馬都尉了,我再不險中求勝,就被你甩遠了,伏波將軍說得好,大丈夫當以馬革裹屍!”


    “這司馬我當定了,我倒要看看,是誰想殘害我大漢男兒!”


    想到自己可以不在堂弟耿秉的照料下,可以大展宏圖,有自己的一番作為的時候,耿恭心裏不僅有些激動。


    “我與他們共進共退!”


    耿恭目光如炬,堅如磐石,


    “哥哥啊,雖然他們是新兵,我也知道你與他們一起,在校場上摸爬打滾半年之久,與他們有了深深的感情,但我還是希望你照顧好自己,畢竟他們是囚犯,你是世家子弟,還是獨子,伯伯走的早,伯母……”


    耿恭爽朗的一笑,滿不在乎的說,“不就是為國捐軀麽,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就將伯母拜托給你了!”


    耿恭說罷,收起嬉笑對著耿秉行了一個軍禮。


    “說什麽渾話呢,我們耿家人哪有戰死沙場的,大伯百戰百勝,我們可不能丟了他老人家的臉。”耿秉微微皺眉,總覺得這話不吉利。


    耿秉沉默片刻後說出很刺耳卻很現實的事實:“你和他們的命運並不一樣,你是世家子弟,他們是死囚平民,這是事實!”


    耿恭默然,片刻之後他說:“我知道,但是我願意!”


    耿秉看著意氣風發的耿恭,心中歎了一口氣,知道他勸不住這個一心建功立業的堂哥了,但這也是他能想到最好的結局了,有耿恭在,怕是那些小人未必敢真動手。


    耿恭卻突然嘿嘿一笑,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老弟,我有個請求,你務必滿足老哥哥!”


    耿秉抬頭看了一眼有求於他的耿恭,這不是耿恭的風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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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恭自幼喪父,但是一直很要強,很少有求於人,能自己解決的總會一個人默默咬牙硬抗。


    為了出人頭地,耿恭的付出如同此時的蕭塵一般,充滿了艱辛,他們屬於同一類人。


    這些耿秉自然清楚,但是為了不傷堂哥的自尊,耿秉隻好故作大大咧咧的說:“咋還跟我不好意思了,有話直說!如果是要連弩的事,那就別提!五屯新兵,你帶走兩曲,這就四百張連弩了。”


    耿恭訕訕的說道:“我想帶走那個叫蕭塵的小子,我總覺得他不簡單!”


    但是耿秉第一時間卻拒絕了:“想都別想,孟孫兄親口要的人,我自己都留不下,我怎能給你!”


    耿恭無比遺憾的說:“唉,那就可惜了……”


    確實,這個十七歲的少年總有神奇的點子,層出不窮。


    軍中娛樂少,於是他就發明了馬球比賽。


    球狀小如拳,以草原、曠野為場地。遊戲者乘馬分兩隊,手持球杖,共擊一球,以打入對方球門為勝。


    充滿了競技性的比賽,讓大家很快都喜歡上了這個運動,在娛樂之餘,還能鍛煉騎術。


    以刀為球杖,又能鍛煉砍劈能力。


    馬球隻有拳頭大,這又要求眾人的擊球的準確度要高。


    所以很快這個集騎術刀法一身的馬球比賽成了軍中最受歡迎的運動。


    甚至各部之間,都以馬球比賽決勝負。


    還有連弩普及後,很多人雖然能上靶,但是箭矢之間的散布較大。


    於是蕭塵又想出一個注意,就是每天新兵舉著弩,在弩的最前端掛一片磚。


    這一舉,就是半個時辰。


    眾人紛紛不解,蕭塵解釋說這是鍛煉持弩的穩定性,隻有握著弩身穩定了,才會更精準的射中同一目標。


    果然再堅持月餘後,新兵營的箭術又上一層樓。


    於是其他各部都紛紛照貓畫虎的模仿。


    在等待朝廷普及轟天雷無望之後,蕭塵曾主動找到耿秉,告訴相關事情,但是卻被耿秉製止。


    耿秉將朝廷的理由複述一遍,很無奈的表示愛莫能助,但是在蕭塵即將離開的時候,耿秉卻說,“你隻是攜帶那些用藥,不必請示……”


    隻是蕭塵資曆尚淺,否則用耿秉的話來說,蕭塵作一部校尉都沒問題。


    這般優秀的少年,顯親侯竇固自然也眼饞就不足為奇了。


    顯親侯竇固皇恩正濃,政治覺悟很高的耿秉自然也不願意得罪。


    此時蕭塵還在帳外練他的刀法,如今他可以在飄飄落葉中精準的劈開筷子粗細的細枝,也能一刀刺入搖擺的小環當中。


    蕭塵的箭術在羅小成的基礎上,他又結合後世狙擊手訓練的情況,將訓練發揮到極致。


    耿恭將蕭塵的表現看在眼裏,他對這個十七歲已經成為新兵營主心骨的少年很感興趣。


    可惜天不遂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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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考核結束後,新兵營在軍中的地位得到了極大的提高,甚至成了其他各部羨慕的對象。


    因為他們是唯一一個人手一支連弩的部隊。


    連弩是武都郡太守廉範的名義贈送的,其實知情人都知道這是竇憲所為。


    但奇怪的是,新兵營考核結束後,他們的歸屬一直沒有下文,新兵營還是新兵營,五屯還是屬於一曲。


    這都是臨時的編製。


    眾人為自己去向很迷茫,但是又無能為力。


    所以從期待,到麻木,再到淡然,然後差不多快忘記的時候。


    他們的命運終於被別人決定了。


    此時新兵營裏大部分人已經進入了夢想,他們不知道他們在睡夢中已經被人定好了未來該走的路。


    一條充滿艱辛和危險的路。


    一個不由他們自己決定和控製的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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