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裏想造反的,可能有十幾個,但真正敢造反的,隻有伊王一家。


    雖然那十幾個宗室也被白蓮教的人挑撥得蠢蠢欲動,但他們都還在觀望,並沒有任何實際的舉動。


    比如穀王,他正值年輕力壯,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兩個女兒。


    這次回到府裏後,穀王看著自己的後宮,發起了愁。


    他有一個正妃,五個側妃,還有三個通房的女官,沒納為妃呢。


    按理說去了京城一趟,憋得夠嗆,回來必然是要大吃幾頓的,可妃子們卻發現,穀王食欲不振。


    尤其在最後關頭,總像有啥思想負擔似的。男人一有思想負擔,就容易一蹶不振。


    妃子們十分詫異,以為穀王是進京吃得太好了,回來對家常菜沒興趣了,都一臉哀怨,十分不滿。


    穀王有苦難言,隻能偷偷讓人出去買能防止女子懷孕的藥,可這種藥物,既有效,又不傷身子的,很不好買。


    很多人以為這是扯淡,皇宮裏不是有的是辦法嗎?


    據說宮裏有種草藥,給女子喝了,皇上再怎麽努力也不會有結果。


    據說宮裏還有一些手藝極好的太監和宮女,會按摩,完事之後對準穴位按摩,女子也不會懷孕。


    難道這些王府裏就沒有嗎?是買不起、養不起嗎?


    還真不是,這完全是因為皇宮裏和王府裏對這種技術的需求程度截然不同。避孕這事兒吧,在皇宮裏是很必要的。


    有時皇帝隻是一時興起,臨幸了某個女子,可能都不是該上床的對象。這種時候,皇帝往往就不太希望這個女子懷孕。


    當然更多時候,還是宮裏勢力的平衡,大家不但要雨露均沾,出苗率也不能差得太多!


    但王府裏往往不講究這些,由於朱元璋定下的宗室政策,導致王爺們的家庭都很和睦,大家都努力生產。


    反正多勞多得,按人頭得封號和俸祿,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誰生孩子咱們都開心。


    所以王府預備那些草藥和手藝人幹什麽?完全是多此一舉啊!誰想到有一天還能用上這玩意?


    可現在形勢一變,穀王就很痛苦了。以他的俸祿,和這些年搜刮的錢財,多養活幾個兒女不是問題。


    可問題是兒女還會再生兒女,他隻有兩個鐵飯碗的名額給兒子,這樣子子孫孫無窮匱下去,他是養不起的。


    應該說穀王還是十分負責人的父親,既然沒能力照顧那麽多子孫後代,就少生點吧。


    可在技術手段匱乏的情況下,全靠穀王臨機應變的能力,確實也太難了點。


    穀王被憋得怒火萬丈,自然就有白蓮教的人循著火光找過來了。


    因為穀王平時不吃極樂丹,所以白蓮教見穀王比見伊王要難一點。但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還是成功了。


    此處有件事插播一下,請各位讀者原諒:穀王其實隻有一代,第一代穀王朱橞因為涉嫌謀反,被朱棣給幹掉了,因罪除國。


    寫書的時候忘了這回事兒,前麵好幾章已經這麽寫了,後麵也就用這個封號了,幸虧這不是史書,請大家諒解。


    穀王看著眼前的矬子,十分詫異,堂堂白蓮教的長沙分堂堂主,怎麽長得這個德行呢?莫不是其妻子容貌十分豔麗?


    「王爺在上,草民武大有禮了!」


    穀王跳了起來:「靠,你還真叫武大啊!你媳婦也真叫潘金蓮嗎?」


    武大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其實草民叫武勇,隻是江湖朋友見我長得這副模樣,起了個綽號叫武大。


    時間長了,本名反無人知道了,草民也就隻好將錯就錯,以此為名了。」


    穀王點點頭:「原來如此,你千方百計求見本王,所為何事?你身為白蓮叛逆,竟敢出入王府,不怕死嗎?」


    武大笑道:「長沙一代的白蓮教,與王爺一向和平相處,武大及聖教上下一向感念王爺寬容。」


    穀王冷笑道:「鏟除白蓮教是地方官員的責任,本王懶得搭理你們。但本王也不想與你們扯上關係!


    隻此一次,聽你說些什麽,然後就給我滾得遠遠的,再敢來,我定然抓你交給官府!」


    武大嘿嘿一笑:「王爺,我們一生下來就都是窮鬼,從入教那天起,就已經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


    死不死的,實在也沒有多大不同。可是王爺不一樣,王爺一生下來,就是榮華富貴的命。


    現在這份富貴變少了,子孫後代也享受不著了,王爺就甘心嗎?」


    穀王沉下臉來:「你是來勸我造反的?好大的膽子!你既然不怕死,那就淩遲了你,看看你是不是也不怕疼!」


    武大絲毫不懼,笑道:「王爺不反,自然有人反。大家都是王爺,誰先反,今後被捧為皇帝的可能性就大。」


    穀王的眼中寒光一閃:「你倒是說說,誰會反?」


    武大搖搖頭:「這卻不能說,不過數日的功夫,王爺自然就知道了。王爺不願意搶先,其實也無所謂。


    造反這種事,雖說有先機,但拚到最後,還得看誰的實力強!本教聖使說了,王爺你年輕力壯,尚武有德,最看好的就是你。


    若是王爺起事,白蓮教一定全力支持王爺。白蓮教有蒙古、女真、倭寇、回疆、藏區多處盟友,王爺何愁大事不成?」


    穀王沉吟許久,最後揮揮手:「留下地址,你且去吧,若我改變心意,自會去找你,不要再進王府半步!」


    此後數日,白蓮教通過混進穀王府的教眾,暗中窺伺,得到的消息,都是穀王在操練衛兵及仆從。


    武大知道穀王是在等待第一個豎旗的,他其實也在等,他已經聯絡了其他一些心懷不滿,尤其是馬上就超過五代的宗室,等待機會。


    結果武大等來的確實圍剿的官兵,長沙知府和錦衣衛,帶著官兵抄了白蓮教的老窩。


    武大雖然腿短,跑得卻快。眼見四下裏都是官兵,他帶著殘餘教眾直奔穀王府。


    來攻打白蓮教的官兵不算多,也就兩千人,其他宗室都已經準備好了,隻要穀王動手,他們就會一擁而上。


    武大剛敲了兩下穀王府的大門,大門就豁然洞開。穀王騎在馬上,盔明甲亮,手下兵士也都個個殺氣騰騰。


    武大大喜:「王爺,官兵人數不多,隻要王爺敢動手,我放起煙火彈,我們準備好的人手就一起殺滅了他們!」


    穀王大笑:「好,放起煙火彈,召集你的人手,咱們殺出去!」


    武大掏出腰間的煙火彈來,衝天燃放,果然,隨著煙火在天上綻放,長沙城的各個角落裏,鑽出了人數不等的隊伍來。


    或十幾人,或幾十人,帶著仆從,在白蓮教徒的帶領下,呐喊著殺向穀王府的方向。


    武大大喜,指著遠處:「王爺,你聽,那就是咱們的隊伍,可惜看不見,唉,看見了!看見了!」


    武大驚喜地發現自己看見了,很清楚,四麵八方湧過來的人,他都看見了!


    我是怎麽看見的呢?我這麽矮……


    隨著武大的人頭落地,穀王咬著牙,大刀向外一指。


    「侍衛們,本王已上奏朝廷,協助地方官員剿滅白蓮教,捉拿膽敢謀逆的宗室,跟我上!」


    剩下的白蓮教徒這才知道,老窩的位置就是穀王出賣給地方官府的。他們紅了眼睛,嘶吼著衝上去和穀王


    拚命。


    但在穀王的一千衛兵麵前,白蓮教這點兵力實在不堪一擊,很快就全軍覆沒了。


    不但他們,衝著穀王府衝過來的叛軍,也被穀王和長沙知府帶的官兵團團包圍,連殺帶抓,一個也沒跑了。


    穀王見叛軍已滅,領著衛兵回到府裏,卸甲棄刀,再不出門。長沙知府看著身邊的沈煉,輕聲笑道。


    「沈大人,穀王這次懸崖勒馬,不罪反功,都是你的功勞啊。」


    沈煉鄭重道:「知府大人,是蕭大人吩咐我的,他說穀王在諸王中,罪行是比較輕的,也沒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


    讓我第一時間把伊王反叛被殺的事兒告訴他。我們之間的通信快,本地白蓮教還未得到消息呢。


    穀王就是有過不臣之心,得知伊王的下場,自然也就幡然悔悟了。」


    這樣的事兒,在各地都在上演。白蓮教自以為等到一次良機,斷然出手,聯絡各地王爺宗室,卻不料蕭風更早的讓錦衣衛埋伏在這些宗室的附近。


    白蓮教認為誰最可能被爭取造反,作為處罰旨意的擬定人,宗室新法的擬定者,蕭風自然也清楚他們最可能去爭取誰。


    就算白蓮教行蹤隱秘,錦衣衛跟蹤不了。但他們聯絡的人,卻是錦衣衛輕鬆就可以接觸到的。


    蕭風給了錦衣衛一份名單,罪孽深重的,不用管,等著他們造反,一網打盡。


    情有可原,罪不至死的,去勸他們,當誘餌,調出白蓮教的人來,將功贖罪。


    白蓮教的這次行動,比之前蕭風南巡的那一次,對白蓮教造成的損失還要慘重十倍。


    上一次白蓮教隻是被端了老窩,損失了三個分堂,這次因為聯絡各地宗室,被蕭風順藤摸瓜,一舉端掉了十多個分堂。


    最悲痛的是,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他們點起來的小火苗,卻沒像想象中那樣引燃遍地的幹柴。


    因為大明的軍隊極其精準地布防在了最有可能出問題的地方,伊王的第一把火就被一泡尿給澆滅了,後麵的火苗自然也燒不起來。


    俺答汗不出意料地選擇了觀望,大土司和柯子凡都反對苗疆馬上介入,沿海的海盜和倭寇被汪直的船隊打得難以靠岸。.


    已經上岸的倭寇,在沿海一帶被胡宗憲和俞大猷帶著軍隊追得咬牙切齒,打得熱火朝天,根本無暇他顧。


    隻有關外的女真人在蠢蠢欲動,但大明從山東、河北等地調集了大批騎兵去增援山海關。


    山海關總兵楊照沒有了後顧之憂,天天帶著人馬在遼東防線上晃悠,女真人隻能遠遠地看著。


    雙方的遊騎打了幾次小規模遭遇戰後,各自退走了。雙方將領都宣稱這是誤會,是沒看清對方,都以為對方是韃靼人。


    在一片鋪天蓋地的壞消息中,隻有兩個消息讓憤怒之極的蕭芹感到一絲欣慰。


    如果沒有這兩個消息,柯子凡臉上的嘲笑幾乎都快讓他在大土司府裏待不下去了。


    一個消息來自京城,欽天監監正上奏嘉靖,觀天象發現,明年中原大部分地區,都可能有大旱!


    另一個消息來自烏斯藏,大活佛們已經派出了使者,前往京城,要為鐵棒喇嘛羅布桑之死,要個說法。


    第一個消息驗證了大祭司之前以蠱術進行的預測,明年大旱!這是蕭芹明年所有計策和行動的基礎!


    第二個消息同樣讓蕭芹振奮,因為這驗證了他對俺答汗的預料。俺答汗果然沒有告訴藏區任何消息!


    藏區派人前往京城,雖然直接導火索是鐵棒喇嘛羅布桑之死,但其實後麵隱藏著更大的不滿!


    那就是嘉靖的崇道抑佛!藏區之所以和大明越走越遠,正是因為嘉靖


    看不起佛教,還曾經下令驅逐過在京城的喇嘛!


    請注意,嘉靖驅逐喇嘛的時候,並沒有同時趕走內地的和尚,這說明什麽?說明嘉靖不但看不起佛教,而且更看不起藏地佛教!


    這真正是和尚可忍,喇嘛不可忍!


    不過喇嘛畢竟是正宗的佛教修行者,不是白蓮教那樣的草台班子,所以他們忍了,並沒有大吵大鬧。


    當初堂哥正德信仰藏傳佛教,把我們請去豹房裏住著,好吃好喝,待為上賓。


    結果堂哥一咽氣,堂弟上位,不但不肯認人家的爹當爹,也不認人家的客人是客人了!


    客人們被趕出京城,回到藏區,從此雙方來往極少,各自安好。誰沒了誰還不一樣活呀。


    可是,你派錦衣衛殺我們的鐵棒喇嘛,是幾個意思?


    我們當不了客人也就算了,但我們也不想當死人啊!


    所以,雖然我們打不過你,也不想跟你打,但我們總要派人過去討個說法。


    蕭芹篤定,以嘉靖對佛教的看不起,加上他那不容人質疑的性格,搞不好去講理的喇嘛們會受到大明文臣的最高待遇。


    打屁股!打得你臀圍縮水,打得你不能打坐,打得你懷疑人生。


    而這些喇嘛們挨了打後,必然會引發藏區更大的憤怒,他們的憤怒積攢了這麽多年,已經到了臨界點。


    這時候,蕭芹隻要輕輕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一下,就會爆炸!


    這個手指蕭芹已經準備很久了:大明太欺負人了,不但欺負你們藏區,還欺負苗疆,欺負我們白蓮教,欺負遊牧民族……


    所以咱們幹他吧!我願意身先士卒,你們隻要跟在我身後,出人出錢就行了!


    躺在府裏的嚴世藩,得到蕭芹傳來的消息,再次激動的坐了起來,對著漸漸左右開弓,來了兩記耳光。


    漸漸本來是在控製節奏的,被嚴世藩這一打,下嘴重了些,嚴世藩一下沒控製住,大喊一聲,又躺下了。


    過了一會兒,嚴世藩才喘著粗氣開口:「漸漸,這一次,很可能是白蓮教最後的機會了。


    宗室的機會,蕭芹和蕭風同時動手,結果蕭風下手更狠,白蓮教吃了大虧。


    從時間上算,藏區使者預計年後到京。如果真的談崩了,那藏區就會為蕭芹所用。


    那之後,可緊接著就是春耕啊!春耕大旱,蕭芹推波助瀾,各方勢力應聲而起,大明就難受了。


    如果這次不成,那蕭芹以後也沒機會了。和我合作,也是需要本錢的!」


    嚴世藩忽然坐起來,撫摸著漸漸靠在他斷腿上的腦袋,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極其複雜的神情。


    「漸漸,如果蕭芹和我分道揚鑣,各幹各的了,你還會不會跟著我?」


    漸漸妖媚的一笑:「誰強,我就跟著誰。至少現在看起來,他還是比你要強一些的。」


    嚴世藩用力一捏漸漸的脖子,漸漸啊了一聲,眉眼笑得卻更開心了。


    「走著瞧吧,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誰更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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