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怎麽?”


    “你下午的時候跟皇兄都說了些什麽啊?”


    “……討論了一些關於音樂和詩賦的話題。怎麽了?”


    “隻說了這個?那為什麽剛剛皇兄悄悄跟我說,夫君你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了,要我安排你回去好好看看病,不要諱疾忌醫……”


    “……”


    “嗯,看你沒事就好。”周潔瓊打量了一圈徐華彪,有點鬆了口氣似的點了點頭,“不過你沒事也別逗皇兄了,他會當真的。”


    “還真難為他這麽關心我了……”


    “那是關心你啊?那是關心我!!怕我的夫君變成了一個傻子。”


    “我不過就來了段弗裏斯帶兒,至於就變成傻子了麽?”徐華彪一臉的憤憤不平。


    “那是什麽?”


    “沒什麽,一種音樂形式……走吧,不是號稱有什麽家宴嗎?趕緊吃完了,好回家。”


    “你就多跟我在一起待一會兒怎麽了?怎麽總惦記著走啊!”


    “……我們回家一起待著不好嗎?”徐華彪一臉的無語的白了一眼周潔瓊,“你別跟我說你今晚又不打算回去了。”


    “是啊!”


    “……你是又紮根在皇宮裏了?”


    “這大冷天的,別折騰孩子了不行啊!”周潔瓊比徐華彪還無語,“等過幾個月孩子身體好些了,我們直接回洛陽就是了。”


    “……走吧,去吃飯了。”


    徐華彪決定裝作沒聽見周潔瓊的話。


    兩人有點悶的,一前一後,來到了皇宮內的一處偏殿。


    宮人們進進出出的,正在布置著宴席,徐華彪則是一點都不見外的,先走了進去。


    天子還沒來。


    在這兒的,是樸秀榮……


    “你們幾個,動作快點,陛下馬上就要來了。”


    “是,娘娘!”


    “別光嘴上答應,動作給我快點!”


    樸秀榮有些不耐煩的對著宮人發著牢騷。


    “貴妃娘娘。”


    “公主殿下你來了啊……見過徐大人。”


    “見過樸貴妃娘娘。”徐華彪規規矩矩的一行禮。


    氣氛有點尷尬。


    早知道樸秀榮在這兒,徐華彪就不急著過來了。


    “貴妃娘娘身體恢複的不好,還是多歇息著吧,不要太過操勞了。”周潔瓊走到了樸秀榮的身邊,伸手,挽起了她的胳膊,說到。


    “我要是不過來盯著,這幫下人們搞不好會耽誤了陛下的事呢。”樸秀榮掃了一眼宮人,“一個個笨手笨腳的。”


    “也不用急啊!看著他們做就是了。”周潔瓊笑嗬嗬的。


    就在這個時候。


    “參見陛下!”


    門外,傳來了宮人的聲音。


    然後,一個身影走進了屋內。


    “怎麽,這兒還沒準備好……哦!徐愛卿!你已經到了?”


    “見過陛下。”徐華彪連忙行禮。


    “陛下,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在旁邊的樸秀榮連忙來到了天子身側。


    “皇後那麵……嗯,不說她。”天子擺了擺手,“這兒還沒準備好?”


    “可能還要兩刻鍾左右……”


    “……”


    “陛下要不然先去偏殿休息?等這兒準備好了,我們去喊你?”周潔瓊插話進來了。


    “也好……嗯,徐愛卿,你隨我一起先去偏殿休息一會兒吧!”


    “是,陛下。”


    徐華彪應下了天子的邀請,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側殿的房間內。


    坐下。


    “你們都出去。”天子掃了一眼跟進來的幾個宮人。


    “是,陛下。”


    宮人魚貫而出,房間裏隻剩下了徐華彪和天子。


    氣氛有那麽一點尷尬。


    “徐愛卿。”


    “陛下。”


    “有件事,下午有人在側,我沒問。現在也不知道該不該問。”


    “陛下但說無妨,微臣定然如實稟報。”


    “你為什麽不想你的女兒嫁給貴妃生的兒子?”天子直勾勾的看著徐華彪,臉上早已沒了剛剛的笑容。


    “陛下,這個不是我想不想……”


    “你不是說你會實話實說嗎?”


    “……陛下,那是樸貴妃就算再為陛下著想,與陛下鸞鳳和鳴,可也終究是李秀滿大人的女兒。”徐華彪掃了一眼門外,壓低聲音說道。


    “你什麽意思?”


    “我的女兒,嫁給了樸貴妃所生的皇子,那就等於,我與李秀滿大人聯姻了。”徐華彪一臉的認真,“陛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樣的話……有很多的事情,我就不好說話了。”


    “比如?”


    “比如,李秀滿大人安排樸秀榮進宮,可不是為了做一個貴妃的。他是想要他的女兒做皇後,而現在她已經為陛下生下皇子,剩下的事情就隻一個名義的問題了……”


    徐華彪的臉色看起來無比的認真。


    “我知道。”天子點了點頭,“可秀榮做皇後,對於我來說,也不是什麽壞事……”


    “那現在的皇後,還有她為陛下所生的皇子,陛下就不在乎了嗎?”


    “在乎?”天子冷哼了一聲,“剛剛我去叫皇後晚上一起來參加家宴,她還給我擺臉色,我還請不動她了……”


    “……皇後心裏苦,陛下你還是多忍忍吧。而且,就算皇後娘娘跟陛下使性子,那也是因為不跟陛下見外,而且,她也是真的委屈啊!”


    “要不是知道她委屈,我早就……”天子的話說了一半,憋住了。


    有些話,他這個天子,是不能對臣子說的。


    “可她終究是陛下你的發妻,是隨著陛下吃了那麽多苦的可憐人……”


    “你到底想說什麽?”徐華彪的話,讓天子一瞬間有點煩躁。


    “現在,我,又或者說,潔瓊可以以我的名義先攔著李秀滿立樸秀榮為後的腳步,給陛下你爭取一些時間。”徐華彪一臉的認真。


    “什麽時間?”


    “讓你可以找一個無傷大雅的理由,廢了皇後的位置。”


    “……廢後?這事我就是不做,李秀滿也……”


    “陛下你做,皇後,還有她所生的皇子,還有活路。若是等李秀滿,又或者,陛下身邊某些想要討好李秀滿的人來找一些可以廢後的理由,皇後和皇子的性命……難說。”徐華彪搖了搖頭。


    “……”


    “怎麽,陛下你覺得我是在嚇你?”


    “不是。是就在前不久,潔瓊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你們是不是商量好了一起來找我說這個的?”


    “潔瓊也說了?”徐華彪微微一愣,笑了:“陛下你就算不信我,也該信你的妹妹啊!”


    “我信啊!”天子輕輕的歎了口氣,“可是這種事我做不出來啊!”


    “……”


    “而且,我有點不明白,為什麽這一次來跟我說不希望我與貴妃的皇子跟你結親的,是李秀滿?”天子擺了擺手,繼續問道:“你跟他之間是有什麽默契嗎?”


    “哦,因為樸秀榮貴妃已經不想繼續聽命於她的父親了。”徐華彪笑著繼續說道:“我隻是跟李秀滿說,如果我的女兒嫁給了樸貴妃所生皇子,那她要是逼著我支持她跟丞相大人鬥法,我隻能站在樸貴妃這麵了。聽到了我的話,丞相就趕回許昌來了。”


    “……到時候你真的會支持貴妃?”天子似乎忽然有了一些想法。


    “就那麽一說而已。”徐華彪笑了笑,“我這個人比較懶,最不喜歡的事情就是被人利用了。”


    “……”


    天子也笑了。


    也是,別說樸秀榮了,就是當初自己想要借著周潔瓊利用徐華彪對抗李秀滿,成功了嗎?


    徐華彪說的這個給李秀滿的理由,恐怕真是隻有李秀滿自己會信吧?


    但凡一個不怎麽在意樸秀榮的人,都不會相信徐華彪這樣的人會被樸秀榮利用,反過來還差不多……


    到底李秀滿還是心疼他自己的女兒的啊!


    “陛下,有些事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你的時間並不多。”徐華彪重新整理起了笑容,繼續說到:“冀州打下來之後,為了穩定河北局勢,李秀滿必然要把治所移去冀州鄴城。”


    “秀榮說,那是李秀滿為了躲開你。”


    “不管是為了躲我,還是為了穩定河北,李秀滿離開了許昌,不代表許昌就能有其他人可以接手。現在的許昌還有很多事情他都沒有處理完,就這麽離開,他肯定是心理不安的。”


    “什麽事沒處理?你是說秀榮的事情?”


    “這是其中之一。”徐華彪點頭,“除此之外在朝堂之上,陛下身邊,雖然已經沒有多少了,可也還是有一些對丞相不怎滿意的人……這些人對於丞相也是很大的威脅,他不可能放著不管的。”


    “按你這麽一說,丞相豈不是容不下所有對他不滿意的人了?”天子的眼皮跳了跳。


    “不滿可以,但是憋著別說出來,陽奉陰違,丞相都能忍。但是這些人會覺得李秀滿離開了,他們就有機會可以在這兒搞風搞雨了。”徐華彪輕輕歎了口氣,“裏麵甚至會有一些人覺得他們自己能取丞相而代之……”


    “怎麽,難道你覺得就沒有人能做的比丞相好嗎?”


    “也許有,不過……”徐華彪笑著搖頭,“在陛下當初長安蒙難,洛陽被西涼叛軍圍攻的時候,這群人都幫不上什麽忙,現在天下還沒定,那幫人就想著從丞相手裏奪權……別說丞相不同意,我都會把那群人殺光。”


    安靜。


    “你忽然說這個,跟剛剛我問你的事情,有關嗎?”天子的臉色會變得很難看。


    “那群看丞相不順眼的人裏麵,必然會有皇後的父親。”


    “你怎麽就這麽確定?”


    “薛景求的墳頭草長多高了?”徐華彪笑著搖頭,“他的女兒不過隻是個貴妃。”


    “……”


    天子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能說什麽了。


    是啊,今天皇後都稱病不來這場為了周潔瓊和樸秀榮而舉辦的家宴,那就已經是跟樸秀榮不對付的意思了。


    現在李秀滿坐鎮許昌,皇後自然不敢做什麽,可如果李秀滿要離開了許昌,皇後還能那麽老老實實的嗎?


    在後宮裏欺負樸秀榮?


    樸秀榮確實在大義名分上吃著虧,可自己的皇後,天子很清楚,她哪兒是樸秀榮的對手啊!


    到時候怕是得被樸秀榮玩死。


    到時候,皇後的父親能善罷甘休?


    可問題是……皇後的父親如果要來對付李秀滿,真的能成事嗎?到時候……


    天子已經不想再來一個薛景求了。


    他現在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初曾經給過皇後的父親一個密詔,讓他牽製李秀滿。


    有的時候他想起這件事來,都會覺得背後發冷……


    “所以,最簡單的解決方案就是,讓皇後不再是皇後,這樣,少了很多隱患。”徐華彪把話題帶了回去,“如果你這兒拖著不處理,真等到事情變成了之前那個樣子,李秀滿遠在河北征討李延浩的殘餘勢力的時候,後院失火,他請我來許昌平叛……我可是真的不會手下留情的。”


    “……你這是威脅我?”


    “陛下,你是天子,我當然不敢威脅你。”徐華彪笑了,“而且你也是潔瓊的兄長,無論如何我不會把你怎麽樣,可是除了陛下你,所有擋住丞相實現天下重新安定的人,沒有一個是我不能殺的。”


    “……這麽狠嗎?”天子笑了。


    “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我連自己做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的野心都放棄了。”徐華彪笑著說:“那些還不如我的人也有資格有這種野心?我不把她們的腦袋砍下來當球踢!”


    “可是你就知道李秀滿隻滿足於讓他的女兒做皇後就夠了?如果他的野心不止於此,那又如何?”


    “所以,我不能跟李秀滿聯姻。”徐華彪笑了,“我是陛下的妹夫。”


    安靜。


    “我明白了。”天子輕輕的歎了口氣,“你這樣的性子,還真是不討喜啊!”


    “我不討喜,對李秀滿,對陛下,都是好事,不是嗎?”徐華彪笑著搖頭,“我要是八麵玲瓏,人見人愛了,李秀滿能放心的下我?陛下你能放心得下我?”


    “……倒也是。”天子笑著搖了搖頭。


    就在這個時候。


    “陛下,家宴已經備好了。”走進了房間的周潔瓊笑嗬嗬的對天子說到。


    “哦!走吧,愛卿,我們入席吧!”


    “陛下您請!”


    徐華彪笑著做了一個請天子先走的手勢。


    嗯,看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說辭,通過考驗了啊!


    還好,還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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