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又道:“你先坐。”


    崔雲灝謝過之後,這才在一旁坐下來,賀胤光問道:“我讓人叫你看那幾本國史,你看得如何了?可看懂了沒有?”


    崔雲灝略作沉吟,答道:“不瞞老師,學生看了幾日,隻粗通一二,實在慚愧。”


    賀胤光聽了,倒也沒有露出不悅,語氣和緩道:“不要緊,你同我說說,看到哪裏了?哪些看不懂?”


    崔雲灝答道:“看到了永泰二十四年,那一段似乎……與其他書上的記載有些許出入。”


    聞言,賀胤光笑了,一雙眼睛和藹地看著他,道:“這不是看懂了麽?怎麽叫沒看懂?”


    他說著,想了想,道:“這樣,既然你看懂了,我這裏有一樁事情,正好交給你去做。”


    “老師請講。”


    結合之前那位萬檢討的話,崔雲灝已經隱約預料到了什麽,果不其然,聽賀胤光道:“這幾本國史原本是編過了的,不過皇上並不滿意,下了旨意要重修,如今是詹學士在負責此事,你也過去幫著,我回頭會與他知會一聲。”


    崔雲灝聽了,恭聲答是,賀胤光笑笑,道:“去吧。”


    傍晚時候,崔雲灝離開翰林院,去了蔡府一趟,蔡驚鴻和舒敏赫三個都在,見他來,便笑道:“你來得正好,杭州城來信了,有一封是給你的。”


    崔雲灝麵上立即露出幾分欣悅來,蔡驚鴻將信給他,打趣道:“難怪幾日不見你一個笑臉,卻是因為有信未到啊。”


    曾敬賢也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個性子,光聽見他小媳婦的名字都能高興半天。”


    崔雲灝也不理會他們,拿了信,去到一旁拆看起來。


    那三人說著話,蔡驚鴻忽覺氣氛有些不對,轉頭望去,隻見崔雲灝滿臉陰沉,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手中薄薄的紙,就像是要用力把那信紙盯出兩個洞來。


    曾敬賢以氣聲問蔡驚鴻:“他怎麽回事?”


    蔡驚鴻搖搖頭,示意自己不知,轉而又去看崔雲灝,隻見他已經將信紙收起來了,麵上喜怒不定,一雙眼睛晦暗冷沉,與平日裏的淡定斯文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蔡驚鴻三人正驚訝間,卻聽崔雲灝道:“我要請假回杭州城一趟。”


    曾敬賢立刻站起來,驚叫道:“你瘋了?”


    蔡驚鴻的眉頭也蹙起,道:“恐怕不行,你才授了翰林院修撰,如今正是剛剛入翰林最重要的時候,此時請假,怕是不妥,若有心人參你,隻怕於你日後官途影響頗大。”


    他說著,又道:“你要回杭州城,可是因為楚瀅瀅的事情?”


    崔雲灝不語,蔡驚鴻心中了然,道:“我們幾個師兄弟相識多年,彼此知根知底,你若有什麽難處,暫且說出來,我們幫你參謀參謀,或許能幫上忙。”


    崔雲灝這才開口道:“她離開杭州城了。”


    曾敬賢幾人都是一愣,崔雲灝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來考科舉,正是為了她,她曾說過,若是我努力讀書,有朝一日考中功名,當上大官,就能幫她了。”


    曾敬賢與蔡驚鴻三人麵麵相覷,打死他們也沒想到,崔雲灝讀書那麽拚命努力,卻並非是為了自己,而僅僅隻是因為楚瀅瀅一言罷了。


    舒敏赫躊躇道:“所以……你想現在趕回杭州城去找她?”


    崔雲灝搖搖頭:“這封信不是她寫的,她在三月底的時候就已經走了。”


    “三月底,”曾敬賢接道:“那不是已經很久了麽?如今都五月了,你再趕回杭州城,不是毫無用處?”


    蔡驚鴻卻問道:“她可說了去哪裏?”


    崔雲灝沉默片刻,才道:“她去了績溪。”


    “績溪,”曾敬賢恍然大悟:“你從前不正是從績溪過來的?你那小媳婦也是績溪人?”


    “是,”崔雲灝答道:“當初正是她帶著我,一路逃到了杭州城。”


    “你們那時才多大,”曾敬賢驚歎道:“不過十來歲吧?她一個小女娃娃,竟然也能帶著你一起逃,實在是厲害。”


    崔雲灝默然,蔡驚鴻卻道:“她隻說了去績溪,也沒說日後不回來杭州城了,你別著急。”


    崔雲灝倏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盯著他,道:“她若當真不回來了呢?”


    “這……”蔡驚鴻難得地頓住了,楚瀅瀅對於崔雲灝的重要性,這麽多年,他們三人都看在眼裏。


    雖然此時無法體會到崔雲灝的感受,但是能看得出,他現在十分不安,甚至拋卻了平常的冷靜,而這種不安來源於何處,他們不得而知。


    空氣安靜了片刻,蔡驚鴻開口道:“她既然已經離開了杭州城,你現在回去也無濟於事,再說了,濟世堂陸家於她恩情深重,彼此肯定有書信往來,你寫一封信去問問事情的原委,若她隻是回鄉祭祖,不日便回來了呢?”


    曾敬賢也道:“不錯,驛站送信很快,你先問仔細了再說,千萬別莽撞,等弄清楚了事情,若她當真不回杭州城了,你再請個假回去,那時候估計也到六月了,想必不會有人說什麽的。”


    他們說得十分有理,崔雲灝縱然心中焦灼不安,但是此時也被安撫下來,他這才驚覺自己方才的話過於衝動了些,不,那不是衝動,而是不安。


    崔雲灝的大多數不安,都來自於未知,楚瀅瀅心裏有秘密。


    那秘密就仿佛一團迷霧一般,令崔雲灝想要觸碰,卻又害怕驚走了她。


    這事情一埋就是許多年,直到今日,他看到陸元在信中說,楚瀅瀅已經離開了杭州城,前往績溪去了,崔雲灝那些積壓在心底的不安霎時間便抑製不住,爆發了出來。


    瀅瀅如果這一去,就留在績溪再也不回來了呢?


    ……


    池州城。


    發燒的時候,楚瀅瀅尚不清醒,隻知道自己做起了夢,夢到的是小時候的事情。


    她已經許久不曾做過這樣的夢了,竟覺得十分遙遠。


    夢境模模糊糊,像是一幅褪了色的畫卷,父親將她舉起來,放在肩膀上,在院子裏走來走去。


    年紀尚幼的哥哥跟在後麵,拿著狗尾巴草逗她,癢癢的,瀅瀅咯咯直笑,清脆的笑聲灑落了一地。


    “瀅瀅開不開心?”


    “開心!”女童的聲音天真稚氣地問:“爹爹會一直陪著瀅瀅嗎?”


    “爹爹會的。”


    瀅瀅又回頭去問:“哥哥呢?”


    男孩的聲音篤定:“哥哥也會。”


    瀅瀅笑了,聲音輕快:“瀅瀅好幸福啊!”


    楚瀅瀅像一個旁觀者,看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幕,怔忪了許久,那三個人的身影漸漸淡去了,像是化開的水汽一般。


    畫麵倏忽轉過,她聽見了一個老人的聲音:“熱退了些,想是不用多久就要醒了。”


    楚瀅瀅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目光所及之處,便是窗欄,章老的聲音傳來:“醒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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