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哥呀你呀你是真的真的帥……”葉雲得意非凡,不由自主的哼起小調來,轉頭見到霜娥在旁邊掩口偷笑,笑道,“霜娥,莫非本公子不帥麽?”


    “帥?”霜娥展顏笑道,“皮囊不錯,隻是皮囊能當飯吃麽?”


    “喲,原來霜娥還看得很透徹麽,”葉雲不以為意,嗬嗬笑道,“那好,倘若你嫁給一個滿臉橫肉,一身殺氣的屠夫,或者是嫁給我這樣的風流才子,這兩樣,你願意選哪樣?”


    霜娥頓時俏臉通紅,輕啐了一口,低聲道:“好不害躁,有自誇是風流才子的麽?就你這樣的,最多也就是一個兔兒相公。”


    葉雲哈哈一笑,並不辯駁,卻聽樓道一響,有人開口道:“張十六公子,咱們這便去了麽?”


    葉雲抬頭瞧去,卻見紫娥身後跟著一個青衣小廝,活脫脫便是一個英氣勃勃的俊朗少年,正是穿了布衣小帽的張玉娘。


    見到張玉娘這一改裝,雖說是書童打扮,竟是異樣的英俊風流,三人均是齊齊喝彩一聲,葉雲嗬嗬笑道:“好的很,好得很,嗯,大小姐,你這身打扮,我可不能再稱呼你為大小姐了,該怎麽稱呼才好呢?”


    “嗯,”張玉娘沉吟半晌,點頭道,“既然如此,你便稱呼我為十六吧,如何?”


    “十六?”見到霜娥和紫娥都在掩口偷笑,葉雲也隻能苦笑道,“隨便了,你是大小姐,愛怎麽稱呼都行,我是無所謂的。”


    “公子,咱們是不是這便出發了?”紫娥也格格笑著湊趣。


    “你們兩個小丫頭就乖乖等著,我和十六去一趟便是。”說到正題,張玉娘的俏臉頓時有些黯然,霜娥和紫娥對視一眼,點頭退開。


    兩人並沒有坐馬車,看來路途並不遠,鬆陽雖然是個小縣,但是身在江浙地帶,清倌如雲,順著青石板小路,一直走到河邊,這才見到遠處靠河處有一處三層樓閣,裝飾華麗,紅燈高掛,富麗堂皇,走得近了,葉雲這才見到樓閣大門上掛著一塊紅木牌匾,上書三個金字:“怡紅院”。


    鬆陽人口並不多,一入夜,街道上就已經沒有什麽人了,但是一走進怡紅院,院子中傳出一片絲竹和歡笑之聲,中間又夾著猜枚行令、唱曲鬧酒,當真是笙歌處處,好一片升平景象。


    “大爺來啦!”兩人還沒走進大門,一個塗脂抹粉,頭上插滿珠玉的半老徐娘扭動著腰肢迎了上來,招呼道,“二位大爺瞧來甚是眼生啊,莫不是頭一回來?”


    葉雲很是惡寒了一下,瞧這老鴇沒有四十歲也有五十歲,身材都發福成這樣了,臉上一笑,那粉就撲簌簌往下直掉,就這等貨色,哪怕倒找錢,葉雲都懶得要她,隻是人家好歹也是這裏的老鴇,當下笑道:“是啊,初來咋到的,沒什麽經驗,還得請姐姐多多指點才是。”


    “哎喲,瞧這公子說的,來咱們這裏的大爺們,哪個不是乘興而來,滿意而歸啊,”那老鴇笑得花枝亂顫的,高聲吩咐道,“玉蘭、春蘭、香蘭,快出來接客啦!”


    “來啦——”幾個穿著雲翠的姑娘如同風撫楊柳一般從樓上飄了下來,一個綠衣姑娘直接跳到葉雲懷裏,巧言嬌嗔,眾女嘰嘰喳喳,鶯鶯燕燕鬧成一團,前呼後擁的把葉雲拉到二樓雅座上坐定。


    這些老鴇和姑娘都是做慣了這種勾當,自然眼力不凡,見到葉雲衣衫華麗,自然而然的把葉雲當做了大爺,而張玉娘雖然模樣俊俏,穿著青布長衫,卻是跟在葉雲身後,看起來和一個跟班沒什麽兩樣,一般來說,當跟班的最多隻能揀點主人吃剩的東西,對於這樣的下人,就算費力討好了,也落不著什麽銀子,還是多花費點心思把主人伺候好了,人家心情一好,指不定多打賞一些,比花力氣討好下人劃算得多。


    “真是汙垢之地!”張玉娘滿臉的厭惡,低聲說道,葉雲見張玉娘麵色不善,當下低聲輕笑道:“十六,咱們是來這裏做正經事情的,倘若露了馬腳,可就不妙了。”


    張玉娘冷哼了一聲,當下默不作聲,酒菜流水階一般上來,葉雲旁邊陪了三個姑娘,喝了兩杯酒,以目示意,張玉娘微微點頭,端起酒杯,裝作淺飲慢酌,目光卻盡往花廳雅座看去,尋找沈公子的所在之處。


    葉雲一邊和三個窯姐兒虛以委蛇,一邊注意著張玉娘的神色,卻見張玉娘在廳中來回巡視一番,目光卻注定在樓下花廳中的一桌賓客身上,葉雲轉頭看去,卻見那位沈公子正和幾個年輕相公坐在一起,幾個漢子站在身邊侍立,幾個公子各自抱了一個粉頭,正在肆意飲酒做樂,端的是醜態百出。


    張玉娘銀牙緊咬,眼中已有淚花閃爍,葉雲急忙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張玉娘這才醒悟過來,借著低頭飲酒掩飾,卻早已氣得滿臉通紅。


    卻聽到一個伴當高聲叫道:“樓上樓下的公子大爺們,幽蘭出來啦!”


    此言一出,樓上樓下的客人們立刻寂靜無聲,卻聽弦索一動,宛如玉響珠躍,鸝轉燕語,如同珠玉落盤一般。


    “星分牛鬥,疆連淮海,揚州萬井提封。花發路香,鶯啼人起,朱簾十裏春風。豪傑氣如虹。曳照春金紫,飛蓋相從。巷入垂楊,畫橋南北翠煙中。”


    葉雲聽得那聲音清澈如銀鈴,恰如冰山洌泉一般,不禁抬頭看去,卻見二樓一個房間裏,珠簾垂門,擋住了裏麵的曼妙身影。


    這是秦觀秦少遊的《望海潮》,一曲既終,餘音嫋嫋不絕,全場安靜之極,半晌才有人帶頭鼓掌,眾人如同墮入夢中一般,也跟著鼓掌喝彩起來,雷鳴般的掌聲立刻在場中響起。


    “詩好,曲子好,琴技也好。從淡雅中見天然,那可是第一等的功夫啊。”有人忍不住大聲讚歎,頓時引發了更大的喝彩聲。


    《望海潮》?葉雲哪裏分辨的出歌曲好壞,隻是心中想著,倘若能夠弄到秦觀親筆所書的望海潮真跡,放到後世,那可是大發橫財啊。


    見那幽蘭盈盈站了起來,有侍女撩開了珠簾,款款走出,看模樣不過二八年華,環佩叮當,微微一笑,媚態橫生,豔麗無比,輕啟朱唇,巧笑嫣然道:“幽蘭這廂有禮了。”


    樓上樓下頓時一片鬧哄哄起來,有人當即站起身來,拱手施禮道:“在下某某,見過幽蘭姑娘。”此起彼伏之間,端的熱鬧紛呈。


    那位沈公子顯然不甘寂寞,也從二樓花廳中站起,施禮道:“在下鬆陽沈佺,見過幽蘭姑娘。”


    鬆陽沈家也是官宦人家,乃是當地有名有姓的大戶,果然見到幽蘭的美目流盼,朝自己看來,沈佺不禁挺胸收腹,神態甚是謙恭,葉雲坐在樓上,看得真切,卻見沈佺臉上神情癡癡呆呆,死死盯著幽蘭那玉麵朱唇,嘴角處早已是飛流直下三千尺,不禁心中暗暗好笑,側過身來,低聲問道:“十六,你瞧你家那位沈公子,可真是名頭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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