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擠過擁擠的人群,穿過狹小閉塞的街道,從一個個人影的縫隙中鑽過,走到了人群最前麵。周圍的人一個個回過頭來打量著陸明小小的身影,各種瑣碎的竊竊私語傳到了陸明的耳朵裏。


    鄭奶奶就那樣倒在了店裏,躺在充滿灰塵的地麵上,麵目猙獰,嘴唇發黑,旁邊還有個星羅城的仵作,幾個身穿金色衣服的執法人員。


    陸明的腦瓜子一下子嗡嗡的,仿佛被人狠狠的抓住頭發沉溺在水中,喘不上氣,胸膛還有些隱隱的作痛。


    鄭奶奶並沒有在他的記憶種留下太多濃墨重彩的筆畫,感情不是太深刻,不過一時之間見到這一幕,還是無法接受,潮水般的痛苦從胸腔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感官上。


    “爺爺”,陸明想起剛才瑣碎的聲音,一個猜測在心中成型,慌亂的感覺也愈發強烈,陸明連忙大叫了一聲。


    然而空氣中是死寂般的寧靜,沒有預想的那樣有個禿頂的老頭回應他,人群也停下了竊竊私語,仔細端倪著陸明,像是在審訊犯人。


    “這家酒館的掌櫃是你爺爺”,一個執法人員轉過身來,國字臉,絡腮胡。


    “對,請問這裏是發生了什麽事嗎”,陸明壓抑著顫抖的聲音盡可能的保持理智的說出了這段話。


    “你還有別的什麽親人嗎”,男人說話很輕微,蹲下來看著陸明,眼睛裏帶著憐憫。


    “我沒有別的親人,您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情嗎?”,陸明焦急的說。


    男人沉默了片刻,摸了摸陸明的頭,沉思了一會兒,隨後站起身來歎了口氣,“跟我來吧”,男人揮了揮手,驅散了周圍的人群。


    男人拉著陸明到了酒館內,順帶著給鄭老太太的屍體蓋上了層布。從兜裏掏出來了根卷煙,彈了彈,用火石點燃,深吸一口,吐出一陣青煙。


    “你爺爺,涉嫌殺人,隔壁的老太太是被毒死的,毒藥在你爺爺身上找到了”,男人說話很慢,每說出幾個字都要停頓一下,在腦海中仔細搜尋,什麽樣的詞才不會傷害一個孩子對自己親人的崇拜。


    “你爺爺可能會被帶到官府去住幾天,放心吧,隻要他不是凶手......”,男人沒有接著說下去,捏著卷煙深深吸了一口,歎了口氣。


    “我要見我爺爺”,陸明的心很慌,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這一切太不正常了,鄭奶奶的遇害,陸老頭的被捕,還有這不符合常理的官府執法人員到達速度,就像一張大網,一場蓄謀已久的陷害。


    “不可能,上級對這次案件很重視,別說你了,我都見不了你爺爺”,男人望著天空,皺著眉頭,紅色的亮光在指尖一閃一閃的。


    就在此時,遠處一個身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是另一個執法人員,長得尖嘴猴腮,湊到男人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什麽?......這簡直是胡鬧......”,男人皺起了眉頭,用力抽完最後一口煙,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踩。


    男人仿佛被抽幹了力氣,垂下頭,看著被踩得稀碎的煙草,臉上掛上一股苦笑。


    “孩子,你認識什麽關係比較好的長輩嗎?,鄰居朋友之類的”,男人聲音很低沉,嗓子還有些沙啞。


    “沒有,您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陸明此時十分煩躁,各種事情糾纏在一起,如同雜草一樣盤根錯節。這個男人還總是把他當成小孩子看待,說話總是斷斷續續,讓人著急。


    “你爺爺被認定為犯人,後天行刑”,男人沉默了一會兒,隨後一字一頓的說出這句話,聲音如同大火一樣席卷了陸明的身體,把他燒的隻剩下粼粼白骨。


    陸明呆在了原地,這渺小的信息流似乎有著強大的能量,硬生生的占據了陸明腦海的處理係統,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這不可能,我爺爺根本就沒有殺人動機,更何況你們怎麽能憑借一瓶毒藥就認定我爺爺是凶手呢?這瓶毒藥從哪裏來的?從哪兒買的,怎麽下的毒你們弄清楚了嗎?”。陸明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煩躁,如同連珠炮一樣吼了出來。


    “對不起,但是我們盡力了,上麵已經調查清楚你爺爺就是凶手”,男人自嘲的笑了笑,隨後帶上點歉意,低頭伸出手想默默陸明的小腦袋瓜。


    “去**的盡力了,你們就是一群廢物,飯桶,草菅人命的醃臢東西”,陸明甩開了男人的手,壓抑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破口大罵。


    還沒等男人做出什麽反應,陸明就連忙加快腳步走了出去,擠開一個個擁擠的人群。


    還有希望,侯爵,那個該死的侯爵,他一定可以幫我,陸老頭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師傅,去侯爵府”,陸明又看見了那個黝黑憨厚的人力車夫,露著一嘴白牙。


    車夫似乎也看出來陸明現在的心情不太好,也沒有上前搭話,隻是靜靜的拉著車。


    陸明坐在車子上,手指混亂無序的敲著扶手,腦海裏亂作一團。


    “冷靜,我要冷靜”,陸明深吸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來枚智慧符咒釋放,種種奇異的能量讓邏輯逐漸清晰起來。


    奉天酒館離官府的距離大概有三四條街道,如果沒有太多人群的情況下,通過馬車行駛大概有一根煙的時間,假設在我出門後沒多遠,鄭奶奶就遇害了,我送小雨涵到回來大約花了半個多時辰。而在半個多時辰裏,需要有人跨越五六條街道報案,隨後審查調查,最終把陸老頭帶走。


    該死的,時間根本對不上,怎麽可能能在半個多時辰就完成這一舉動,陸明深深皺起了眉頭,一個猜測也由此成型。


    除非,官府的人員早早的就等著案發了,所以才能在這麽快的時間內完成整個流程,他們早就知道會發生這件事情,在附近等待,甚至連很多繁瑣的工作流程都給省略了,就是為了給陸老頭定罪。


    可是,誰會做這件事情呢?這對他有什麽好處?能在一定程度上操縱官府的也就隻有貴族和王室。


    陸老頭平日裏沒有認識什麽仇人唯一接觸過的貴族就隻有那該死的侯爵。


    如果是他的話,那他究竟有什麽目的?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讓我來求他,欠他個人情?


    該死的東西,那鄭奶奶算什麽?蟲子嗎?


    陸明狠狠地拍了下扶手,攥緊了拳頭,怒火在心中壓抑,如同暴躁的火山,隨時都有可能噴發。


    隨後想起了陸老頭的狀況,怒火又被一盆冷水澆滅,仿佛被抽走了渾身力氣,癱軟在座位上,仰望著天空喃喃自語,“不管你有什麽目的,你贏了。”


    夕陽照耀下,陸明的眼睛被染上了橘紅色的火光,隨著符咒效果過去,那種煩躁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仿佛一閉眼就能聽到細碎的低語,看見陸老頭站在廣場中央,被人處以死刑,看見周圍的民眾指指點點噴吐著細碎的唾沫星子。


    “兩枚銅魂幣”,車夫的聲音打斷了陸明的思緒,也把他從那片場景中拉了出來。


    車子靜靜的停在路邊,前方是赤金色兩輛馬車寬的大門,大門兩側立著兩個大大的石雕獅子,獅子嘴裏含著個價值千金的月明珠。門口上方掛著皇帝當年親自提筆賜的字——廣安侯府。


    陸明壓下心中的煩躁感,付給車夫錢,隨後拿起之前侯爵給的那塊漂亮的令牌,徑直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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