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羅城是個繁華的城市,雖然比不上史萊克城與明都那樣科技發達,高樓大廈,可是其古風古韻的建築和路邊隨處可見的落櫻菊的樹木卻讓人流連忘返。


    這是一個美麗的城市,它如同磁石一樣吸引著周圍的人,無數人擠破頭都想在星羅城定居下來,享受著美麗的落日與六月的落櫻菊。


    黃力就是其中一位,他在五年前的某次饑荒逃難到了星羅城,剛一到這裏就被這裏的景色與繁華的容貌吸引了,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幹淨的街道,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密集繁華的市場。


    他很憧憬這裏的環境,他想在這裏安個家。


    但是現實往往不盡人意,他沒有工作,也拋棄了幾代人耕種的田地,他甚至無法在這裏生存下去。


    直到某一天,他終於被人力市場挑中了,拿著乞討得來的全部身家,義無反顧的投入了這個行業,做了一名普通的人力車夫。


    他終於有了奔頭,他覺得可以憑借自己的一身力氣在星羅城安一個小家,一點點的小家,哪怕僅僅是一個幾平方米的小地方。


    可是從沒有見過大世麵的他怎麽能夠忍受各種誘惑。身體柔弱如水般的娼女,刺激的賭博,美味的酒肉,總有一個聲音在腦海裏徘徊。


    “享受一會兒吧,就一會兒,不妨礙事兒的”


    他沉淪了,正如其他的人力車夫一樣,沉淪在大城市的奢靡繁華之中,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的目的。


    隻有偶爾在夜裏,他才會在沉思中後悔,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自己把辛苦賺來的錢打了水漂。但是到了第二天,他又是一如往常的邁進了充滿刺鼻香味的娼女的屋子。


    他甚至陷入了自我懷疑,他懷疑自己是否還需要攢些錢,懷疑自己是不是不需要有一輛自己的車,懷疑自己是不是不需要去買棟小房子。


    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冥冥中告訴他,這樣挺好的,隻需要享受,再享受。


    直到那一天,一群難民湧入了星羅城,與往常一樣,似乎沒有什麽區別,僅僅是多了些競爭對手,不過這些競爭對手很快就會少起來。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承受高強度的人力車工作,常常有難民湧入進來,給他們本就不高的收入雪上加霜,不過這並不是需要擔心的事情。


    僅僅需要四五個月,一大批的人就會承受不了高強度的勞作而死去。黃力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正如他的名字——黃力,有著一個好身體,有著一把好力氣。


    黃力見過許多同行莫名奇妙的就死去了,或是拉完客後大飲幾口涼水炸了肺,或是趕上好運氣拉上一天的客人,最後莫名其妙的猝死。


    不過黃力並不擔心自己,他相信自己會是那個幸存者,相信自己的身體。


    黃力在這些難民中遇到了一個女人,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她的棚屋就在他的旁邊,夜裏常常能聽到孩子的哭鬧聲。


    黃力很清楚,這樣一個帶著孩子的女子在這諾大的星羅城是活不下去的,除非能拋棄尊嚴。


    黃力起初是覺得吵鬧,他覺得這該死的嬰兒每天哭鬧影響了自己的休息。再後來,他開始同情,他想到了自己曾經的妻子,在那次逃難中死了,他想起了那次逃難時餓死的孩子,與這一幕又是何其相似啊。


    仿佛他又一次回到了那一天,那個被他忘記很多年的那天,那個悲痛的日子。


    他開始救濟這個女人跟她的孩子,不是為了其他的,僅僅因為這一幕刺痛了他的心髒,讓他不由的想起曾經的那一天。


    他在幻想,幻想著當時要是有好心人給一些救濟就好了,正如自己這樣。


    直到那一天,他拉完車匆匆趕回來,帶著兩個熱騰騰的肉包子,很廉價,但是很美味。


    從邁進巷子的那一刻起,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女人的哭喊聲遠遠的傳了出來,他急忙趕了過去。


    女人衣衫襤褸的,有個髒兮兮的流浪漢想對女人圖謀不軌,他一把衝了上去,不知道哪裏來的膽量與力氣,用一塊路邊的石頭砸死了流浪漢。


    他很恐慌,這是他第一次殺人,他害怕被人發現,偷偷的把流浪漢的屍體扔了出去。


    可是諾大的星羅城誰會在意一個流浪漢的死呢?正如一頭野貓在與野狗的鬥爭中死去,沒有人會在意一頭流浪貓的死活。


    這樣說似乎也不太對,流浪貓尚且有人關心,可誰會關心髒兮兮油乎乎的同類呢?人類總是對待自己的同類尤其殘忍。


    女人開始慢慢的接近男人,照顧他的生活,兩個棚屋也合並在了一起。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感覺,家的味道。


    他明白,女人並不愛他,隻是認清楚了這個殘酷又美麗的星羅城,她僅僅是找個靠山,一個靠得住的人。


    誰在乎呢,黃力不在乎女人愛不愛自己,不在乎女人是不是因為某些原因接近自己。他喜歡這種安穩的感覺,哪怕僅僅是各取所需,虛假的愛與家庭。


    黃力覺得生活有了奔頭,他想給女人個家,想和女人一起養大那個孩子,盡管不是他自己的孩子。


    黃力不再去充滿刺鼻香味的房間,不再去賭博,不再吃喝玩兒樂,開始攢錢,把破舊的,髒汙的,磨損嚴重的銅魂幣放在一個小小的袋子裏,每天下班都會數上一遍,看看還差多少。


    看著每一百個銅魂幣換成銀閃閃嶄新的銀魂幣,他的心裏無比舒暢,銀閃閃的魂幣和女人給他提供了極大的動力。


    但是,慢慢的,他發現自己好像累了,他不再能承受高強度的拉車,不再能把一個個銅魂幣攥在手裏。


    那天,他拉了兩個小孩子,一男一女,僅僅是兩個小孩子,甚至都沒有跑起來,卻感受到胸部發悶,喘不上氣。


    他很恐慌,他不斷的安慰自己,自己僅僅是天氣太熱,不太舒服,僅僅是天氣原因。


    終於,他要攢夠錢財了,一共五個銀魂幣,他終於可以有一輛自己的車了。


    他開始幻想以後美好的生活,可以攢下點錢,買下一個小小的房子,一個真正能住的房子,可以養活一家人,孩子也會漸漸長大。


    隻差最後幾個銅魂幣,隻差最後幾個,可恰好碰上了雨天,暴雨天沒幾個客人,他隻能早早收了車,在漏雨的小棚屋裏感受家的溫馨。


    落櫻菊已經隨著昨夜的暴雨一同落下了,清晨的陽光貫穿厚重的烏雲,釘在地麵上。


    他很興奮,今天天晴了,他終於可以美美的接上幾個客人,拿到充滿熱氣與體溫的銅魂幣。


    他一早就跟別人商量著換班,他一刻也等不了了,靜靜的坐一會兒都覺得自己在犯罪,他帶著激情和衝動接過了車子。


    肆意的在街上尋找客人,期待著熱騰騰的銅魂幣落在兜裏發出叮當的響聲。


    星羅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許多人都忙碌了起來,一夜之間,街上出現了許多奇怪的人,多出了許多目光空洞的女子。


    等了許久,他終於接到了第一位顧客,他賣力的跑著,如同一匹野馬,肆意的揮灑著自己的力氣。


    他的運氣很好,剛拉完一個客人就能找到下一個,一枚枚的銅魂幣在他的奔跑中進入腰包。


    終於在過了半個上午後,他拉完了最後一個客人,錢也攢夠了,一分不多,一份不少,四枚銀魂幣一百枚銅魂幣。


    腰間的小布袋鼓鼓囊囊的,哪怕走動都能聽見悅耳的叮當響。


    真是個幸運日啊,他這樣想著,拿著叮當作響的一袋子銅魂幣,慢慢的拉著車,往那個小棚屋趕去。


    他迫切的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女人,想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悅。


    可是剛走沒兩步,一股巨大的疲憊感淹沒了他,他覺得頭暈暈乎乎的,很想睡覺,很像就這樣躺在地上美美的睡上一覺。


    眼前有些發黑,他覺得自己是累了,很累,隻需要歇上一小會兒就行,一小會兒就行。


    他把車停在了一個小小的角落,這裏沒有人能看得到,他坐到了車上,把錢袋揣在懷裏,捂在衣服裏死死的握住。


    眼前有些發黑,他覺得,或許自己是累了吧,累了就小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他就這樣閉上了眼睛,臉上掛著笑,再也沒有起來......


    沒有人發現在星羅城的某個角落裏,一個人死在了自己的夢鄉,死在了這個陰暗的角落裏。


    隻有那個女人記得他,發瘋了似的尋找他的身影,她說不清這是什麽感覺,或許是男人失蹤後活不下去,又或許是她真的愛上了這個男人。


    車行裏的人都說他跑了,悄無聲息的帶著車跑了,可是女人不相信,她仍然抱著希望,仔細尋找著男人。


    直到三天後,車行的人找到了男人的屍體,在炎熱的夏天已經腐爛生蛆,把車子也染上臭味。


    他們拿著棍子推開了男人,像是對待一頭死狗,把他丟在這泥濘肮髒的地麵上。男人的錢袋掉了出來,一枚枚魂幣散落在地麵上。


    他們仔細撿起了錢,細細數著錢財,完全不擔心腐爛的惡臭會染到自己身上,連帶著車子,一同收走。


    把車子仔細洗刷幾遍,這輛車子又到了下一個人的手裏,那個拿著車子的人也是如此的淳樸,敦實,他也是第一次來到星羅城。他可以撐多久呢?沒人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至於那個女人,能有什麽事情比有一個孩子更令人絕望的呢。


    她最終也邁進了那個充滿刺鼻香味的房間,慢慢的在歲月中迷失自我,在歲月中失去活下去的意義。


    許多年後,她已經人老珠黃,染上了某種肮髒的疾病,她不能再賺錢了,她受盡了苦難與屈辱,但是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孩子終於長大了。


    沒有人有資格說她肮髒,她的靈魂在整個星羅城中如同金子一般閃閃發光,如同神明一般高貴。有什麽能比一個堅強的母親更為高尚的呢,有什麽能比母愛更高貴的呢?


    她的孩子最終也成為了一名人力車夫,拿到了租來的車子,跟當初一模一樣,老舊,幹淨,沒有一點腐臭味。


    她的孩子正如那個死在星羅城的男人一模一樣,也對生活充滿希望,希望能讓自己和母親過上好一點的生活,希望能在星羅城擁有一間自己的房子,哪怕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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