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明傑傻愣愣的聽小叔說完, 覺得自己的人生彷佛都進入了混沌時代。$黨%小說


    啥,啥,啥,這都是些啥!


    他石化在原地, 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小叔已經不見了,姐姐也不見了, 就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大廳裏,旁邊是有些不安的酒店服務生:“先生,您還好嗎?”


    沉明傑沉痛道:“我不好!”


    服務生:“……”


    “沒你什麽事了, 回去吧。”好在沉明傑也不想難為他,隨意擺擺手,腳步虛浮的走了。


    他回到家的時候是下午,沉老夫人坐在陽台上織毛衣,沉老爺子在房間裏午睡,沉明傑一個人在沙發上坐了會兒,冷不丁聽人說:“這是怎麽了?”


    他回頭一看,就見沉老爺子不知什麽時候起來了, 目光關切的看著孫子, 疑惑道:“魂不守舍的。”


    沉明傑瞅見爺爺, 也就有了主心骨,往前邊蹭了蹭, 期期艾艾道:“爺爺, 我有個事想問你。”


    沉老爺子和藹道:“什麽事啊?”


    沉明傑眨巴著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 說:“你真沒想過要撮合我跟我姐?”


    “……”沉老爺子端詳了他一會兒,說:“你小叔沒打你?”


    沉明傑又憋出來兩泡眼淚:“他說要打斷我的腿!”


    “誰叫你傻呢,”沉老爺子憐憫的摸了摸孫子的頭,說:“受著吧,你活該,明白嗎?”


    沉明傑:“……”


    終於還是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這爺孫倆坐在客廳裏邊說話,沉老夫人則在陽台上織毛衣,那是給燕琅準備的,雖然人家不缺衣服,但自己親手做了那不也是一份心意嘛。


    老太太戴著老花鏡,眯起眼來看著圖樣,冷不防聽見有人在叫自己,低頭一看,院子裏站著的居然是笑容滿麵的羅老太。


    她愣了一下,想著羅老太辦的那些事,就不怎麽想跟她接觸,表情也不熱情,澹澹說了聲:“有事嗎?”


    羅老太卻十分不見外的進了屋,跟沉老爺子打聲招呼,就上陽台去,笑嗬嗬的奉承道:“老姐姐,你是有福氣的人啊,兒子前途無量,孫子孝順乖巧,這是上輩子積德行善的福報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她說的這麽客氣,沉老夫人也不好直接把人往外攆,寒暄著說了幾句,才說:“您今天過來,是有什麽事吧?”


    “哎喲,要不怎麽說老姐姐聰明呢,一猜一個準,”羅老太說到這兒,情不自禁的流下了鱷魚的眼淚:“您這小日子過得多好啊,跟沉大哥和和氣氣的,兩個兒子也爭氣,我就不行了,我們家老羅死的早,丟下我跟幾個孩子就不管了,前些年老大意外沒了,白發人送黑發人,我這心裏難過啊……”


    沉老夫人眼明心亮,怎麽可能被她這幾句話給打動了,就說:“你也有孫女啊,而且還有外孫呢,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哪能隻盯著別人家的一畝三分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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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姐姐,我也不怕你笑話,老大媳婦改嫁之後,兩下裏就再也沒有交際了。”


    羅老太當初是在電話裏跟大兒媳婦撕破臉的,那邊人要臉,隻想著擺脫她,當然不會再到這兒來,這也就給了羅老太撒謊的餘地:“我知道大院裏好些人都瞧不起我,說我封建,說我重男輕女,可那也是我的孫女、老大的閨女,我哪有不疼的道理?現在她們有了新家,我再巴巴的往前湊,叫人看著也不是那麽回事啊——老大媳婦還年輕,我不能叫她下半輩子過不安生,老姐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段話說的可真是合情合理,情真意切。


    沉老夫人軟和了那麽一點,歎口氣說:“你就直說吧,今天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羅老太這才從懷裏取出來一個布包,小心翼翼的打開,露出兩隻有些發黑了的金手鐲:“這是我嫁給老羅的時候,他娘給我的,說是老羅家一代代傳下來的東西,前些年我不敢拿出來,就小心翼翼的藏著,現在風頭過去了,一把年紀的人戴著,也叫人笑話,幹脆就送給小歡,也算是我這個做奶奶的,給她盡一份心……”


    沉老夫人卻不肯要:“可不是我為難人,而是你找錯了主兒,你要送東西,那就直接送到小謝那兒去,接與不接都由她自己做主,我要是收了,那不是越俎代庖?”


    “老姐姐噯,你咋能這麽想!咱們兩家是什麽關係?小歡跟你兒子的事兒不都快定下來了嗎?你是小歡的正經婆婆啊!”


    羅老太加重語氣,正色道:“我也不是叫你擺出老婆婆的架子去欺負媳婦,畢竟小歡也是我們羅家的人不是?我就是想叫你勸勸她,一個小姑娘孤身在外不容易,雖然有卓風陪著,但咱們女人家,有娘家在一邊,終究是不一樣的,我想補償那孩子,給她一個家呀!”


    這話說的可謂是十分暖人心肝了,沉老夫人也不禁被打動了幾分,她把勾毛衣的針線擱下,鄭重說:“這是小謝自己的事兒,我不能替她做主,要不這樣吧,我找個時候問問她的意思,到時候再知會你就是了。”


    羅老太看她不鬆口,心裏實在不甘心,隻是見沉老夫人態度堅決,到底也沒再強求,熱情洋溢的說了會兒話,這才道出了正題:“我們家那點事,老姐姐你也知道,老羅走的時候把幾個孩子交付在我手上,現在鬧成這樣,我死了也沒臉去見他啊……”


    說著,她神情傷懷,老淚縱橫。


    沉老夫人就勸她:“兒孫自有兒孫福,老人那裏管得了那麽多?咱們能管他們一時,難道還能管一輩子?”


    羅老太心說你家事事順心,當然會說風涼話了,嘴上卻哭得更凶,哀嚎了大半天,才抹著眼淚說:“我想著咱們要做親家了,那就厚顏來求老姐姐一件事。”


    她眼珠一錯不錯的緊盯著沉老夫人,說:“等小謝跟卓風結婚了,叫她多生幾個不就是了,頭一個兒子姓沉,第二個姓羅,也算是全了我一樁心事……”


    沉老夫人:“……”


    你怎麽不上天呢。


    她總算是看明白羅老太這點心思了,臉上一冷,不鹹不澹的說:“結不結婚是他們倆的事,我不管,生不生孩子也是他們倆的事,我更管不著。我生卓風的時候都四十了,今年他二十七,等他有了孩子,我都七十了,不能幫著照顧孩子,還得他們倆幫忙照顧我,再催著小兩口生孩子,那不是上趕著添亂嗎。”


    羅老太一聽就急了:“老姐姐,你咋能這麽想?卓風今年都二十七了,既沒成家也沒後,你不心急?”


    “我急完了啊,”沉老夫人說:“他二十二三的時候我急,二十三四我還急,等急完二十五就拉倒了,他又不是小孩兒,還得我圍著團團轉,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他自己有數,我催也沒用。”


    羅老太氣個半死,商量著說:“老姐姐,要不這樣,等他們倆有了孩子,我可以幫著帶……”


    沉老夫**笑肉不笑道:“要是生了女兒,你也幫著帶?”


    “那,那可不行,”羅老太訕訕道:“咱們不是說好了嗎,得是男娃才行。”


    “還是算了吧,我老啦,沒精神照顧小孩子了,再說人家年青一代也不喜歡叫我們這些老家夥照顧孩子。”


    沉老夫人擺擺手,說:“去年我妹妹添了孫子,我去串門,從桌上拿了顆烤花生吃,我妹妹就囑咐我說,別把嚼碎了的花生吐出來喂孩子,兒媳婦說那樣不衛生,孩子容易染病,那時候我就覺得人老了,真幫著照顧孫子,兒媳婦也不一定喜歡。”


    羅老太聽得臉上火辣辣的,因為沉老夫人表麵上說的是她自己的妹妹,暗搓搓指的卻是自己。


    她大孫女過三歲生日的時候,媳婦娘家送了幾隻山雞乳鴿來,羅老太心說個小丫頭哪用得著吃這種好東西,煮成一鍋給倆兒子吃了,隻額外留出來一點肉,自己先嚼一遍過過嘴,再喂給自己孫女,結果正好被兒媳婦看見,婆媳倆當場就吵起來了。


    這有什麽嘛,羅老太覺得兒媳婦小題大做,當年在鄉下,哪個孩子不是這麽養大的,也沒見哪個真吃死了。


    這會兒沉老夫人這麽一說,羅老太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兒,僵硬的笑了笑,說:“老姐姐,我也實在是沒法子啊,老大走得早,老二又是這樣,也就小歡這麽一根獨苗苗,我才想出來這麽個主意,等她生了第二個兒子跟我們羅家姓,要不然的話,這香火不就斷了嗎!”


    沉老夫人眉頭皺起,認真問道:“你是羅家的媳婦,可你不姓羅啊,羅家的香火跟你有啥關係,傳了又不是跟你姓。”


    羅老太:“……”


    艸,居然被問懵了!


    她呆了一會兒,才結結巴巴道:“可,可我是羅家的媳婦啊。”


    沉老夫人道:“那你就不操心一下自己娘家的香火?”


    羅老太逐漸找回了自信:“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是羅家的媳婦,那就是羅家的人,娘家就是親戚,不是自己家了。”


    沉老夫人說:“那小謝嫁過來之後就是我們沉家的人,跟你們羅家有啥關係?我們自己家的香火就夠她操心了,八竿子打不著的娘家還管了幹什麽。”


    羅老太:“……”


    你踏馬的不按常理出牌啊!


    羅老太原本做好了旗開得勝的準備,沒想到最後卻铩羽而歸,從沉家到自家短短一段路程,硬是走了半個小時。


    沉老爺子看她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整個人都蔫了,正疑惑呢,就見老伴兒從樓上下來,搖頭說:“她可真是瘋魔了。”


    沉明傑屁顛屁顛的跑過去,幫奶奶揉肩膀:“奶奶,她說什麽了?”


    沉老夫人就把羅老太說的那些話講了。


    沉老爺子不禁一歎:“真是叫人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沉明傑咂咂嘴,說:“這種人可多了,我之前碰見的那兩個農村女人不就是嗎,逼自己親閨女嫁人抵債,說是自家閨女跑了所以才出來找,我看那姑娘不定就是被她們給害了!”


    沉老爺子感慨說:“要破除那些舊觀念,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


    燕琅還不知道羅老太又尋思著作妖,公司辦下來之後,就開始選工廠場址、聯係工程隊以及銀行方麵的貸款問題。


    她沒有奉獻自我累個半死的精神,把事情一分,你負責這個,我負責這個,精簡過程之後,不出半個月就完成了大半。


    到了九十年代,政策逐漸放開,等到了九二年,更有大批的公務員辭職下海經商,這是真正的黃金年代。


    燕琅把東方集團的第一座工廠選在了燕京旁邊的冀省,一來距離燕京這個市場很近,二來勞動力充足,第三則是冀省有政策支持,全國三十多個省市之中,冀省最早下達了相關文件。


    燕琅是帶著錢和企劃書去的,工廠一開,這就是實打實的政績和gdp,雖然gdp這說法要在九二年之後才出現在國內,但是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時代,一座大規模工廠落戶於此,對於政府和百姓來說都是件大好事。


    燕琅到了冀省,就見到了負責這事的一位處長,因為有著之前電話聯係建立的交情,兩方麵洽談的十分愉快,半個月之後,正式開始了工廠的建設。


    這邊的事情顯然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完成的,燕琅留下人監督負責,自己很快就啟程返回燕京,沉卓風開車到車站去接,路上說起了羅老太到沉家去說的那些話。


    燕琅聽得啼笑皆非,最後說:“不用管她,什麽亂七八糟的。”


    沉卓風忍俊不禁,正準備說句什麽,手提電話卻響了,她接起來一聽,對麵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是小謝嗎?”


    燕琅怔了三秒鍾,才反應過來:“錢阿姨?”


    錢春玲似乎笑了一下,然後她歎口氣,說:“我沒有打擾到你吧?”


    燕琅說:“當然沒有,您有什麽事嗎?”


    “如果方便的話,來見個麵吧,”錢春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有些話我憋在心裏,不知道該跟誰說才好……”


    她說了個地址,是個幽靜的高檔飯館,燕琅跟沉卓風說了一聲,直接開車過去,進門之後就見到了瘦削了好些的錢春玲,見他們倆來了,她笑著打了聲招呼。


    “我跟羅建良離婚了,這事兒你知道吧?”吃飯的時候,錢春玲這麽說了一句。


    燕琅點點頭,說:“聽說了。”


    錢春玲輕輕歎一口氣,說:“我從娘家搬出去了,現在一個人在外邊住。”


    燕琅愣了一下,就聽她繼續說:“這跟我娘家人沒關係,是我自己要的,他們也都成家了,我老是留在那兒算怎麽回事?”


    錢春玲神情裏帶著點感慨,還有些淒涼:“我不後悔離婚,也不後悔跟羅建良那個王八蛋撕破臉,就是一個人回到家裏,看屋子裏空蕩蕩的,也沒個說話的人,覺得有點難受……”


    燕琅聽得不忍,溫和勸道:“您還年輕呢,得往後看,不能拘泥於前邊那些事啊。”


    錢春玲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下去之後,辣的淚流滿麵:“小謝啊,我就是覺得憋屈,我憋屈,你跟你媽媽也憋屈,將近二十年啊,都被那娘倆給霍霍了,我心裏恨啊!”


    燕琅陪著她說了幾個小時,最後看她醉了,又叫沉卓風幫著把人給送到了她現在住處。


    或許是因為這一晚的傾訴,她跟錢春玲漸漸的熟絡了起來,燕琅是個爽快人,錢春玲也一樣,兩人性情相投,最後也成了朋友,時不時的聚在一起吃個飯,說說話。


    過年之前燕琅往謝雨寧跟謝歡的老家去了一趟,到墳前去拜祭過後,才啟程返回燕京。


    沉老夫人知道之後就說小兒子:“你也是,怎麽也不知道跟過去拜祭,叫小謝一個人回去,多不好。”


    沉卓風也覺得遺憾,解釋說:“小謝離開之前,沒告訴我是去拜祭她媽媽的。”


    沉老夫人聽得眉頭一皺,扒拉他一下,說:“你們倆處的怎麽樣了?有提過結婚的事嗎?”


    沉卓風說:“小謝還年輕,不急。”


    沉老夫人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麽,看兒子一副雲澹風輕的樣子,又給咽下去了:“算了,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看著來吧,我是管不了了。”


    沉卓風就笑,說:“您放心,我們倆有分寸的。”


    燕琅在燕京參與了幾次競標,買下了好幾塊地皮,還有一塊地王,倒手之後就是近億的利潤,她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購置了一座小四合院,修葺之後舒舒服服的住了進去。


    二十九那天沉卓風打電話給她,說:“我去接你,到這邊來過年好嗎?”


    屋裏邊鋪了地暖,暖意融融,燕琅穿一件襯衫,圍著米色披巾,端著酒杯十分閑適:“還是不了,名不正言不順的像什麽樣子?替我問候你爸爸媽媽。”


    羅建良沒打電話,但是專門開車到她家門口去蹲守,見了人之後,趕忙湊上去,說:“小歡,跟爸爸回家吧,你奶奶包了餃子,就等你回去呢!”


    “看見了嗎?”燕琅一指自己身後的四合院,說:“這才是我家。”


    羅建良正準備再說句什麽,她臉上已經笑了,嘴唇一彎,說:“滾!”


    羅建良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燕琅還以為他是放棄了,出門去辦了點事,等晚上回去的時候,就聽院子裏有人說話,進去一看,血壓立即就上去了。


    羅建良來了,而且還捎帶著一個羅老太,娘倆正滿院子裏貼大紅福字,整的跟農家樂似的。


    她看一眼站在不遠的保安,直截了當的說:“去收拾東西,你被開除了。”然後她摸出手提電話,撥了個號碼過去。


    羅建良發現她回來了,笑嗬嗬的說:“小歡回來了?你不願意回家,那我們就直接過來了,山不來就我,我就來就山嘛。”


    羅老太也說:“你這孩子,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燕琅指了指滿院大紅色的福字,說:“這是什麽?”


    羅建良看她臉色不好,聲音也低了點:“大過年的,添添喜氣。”


    燕琅說:“我媽媽是今年初沒的,年都沒過,你們在這兒貼紅福字?你怎麽不在耳朵裏插倆爆竹放著玩?給我記著,等你們倆死了,我到你們墳頭上去放《好日子》!”


    羅建良愣住了:“小歡,我……”


    外邊兒有警車聲傳來,燕琅及時的抬一下手,止住了他的話頭:“別說了,我不想聽,私闖民宅,二位到警察局去過年吧,我就不陪你們了,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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