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歡的曾祖父開了一個好頭, 從他之後, 謝家兒女受過的教育都很不錯, 即便經曆了戰爭年代, 也沒有落下分毫。


    謝樺的孩子不少, 兒子女兒加起來有十多個,起步就是三門外語, 鋼琴小提琴交際舞都是基礎, 騎馬打槍算是進階本事, 剩下的家裏邊兒有老師, 想學什麽就說,一點都不攔著。


    也有想偷懶,不想吃苦的,那也行, 每個月領一份錢過活,但也就僅限於此了,大頭家產一個子兒都摸不著,所有人投票表決的時候, 你壓根就不能算是個人,連出場露臉的資格都沒有。


    謝歡腦子不笨,甚至可以說是聰慧, 該學的一樣都沒落下,甚至還額外添了幾門課程,她隻是輸在一點上——性子太軟,像個麵團。


    不過, 這也跟她的成長經曆有關。


    謝歡是謝家的女兒,庶出。


    在這個現代社會裏提起“庶出”兩個字,好像帶著點不合時宜,但謝家的規矩就是這麽定的,家譜上也是這麽寫的。


    謝樺的妻子何嫻出自名門,正經的大家小姐,是他父親在時定下的婚約。


    他們結婚的第二年,何嫻懷孕了,隻是快要臨產的時候出了意外,那時候正是戰時,一顆炮彈落進院子裏,何嫻驚了胎,使女匆忙叫了醫生來手術,但是也來不及了。


    何嫻掙紮著生下一個不足月的女兒,拿錢吊著命,這麽過了半個月,孩子卻還是沒了,更不幸的是,她從此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打謝歡的曾祖父起,謝家的男人就沒有一心一意的先例,隻是會約束好家中子弟,正妻生兒子之前不準搞出孩子,此外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謝樺還沒結婚的時候身邊女人就不少,隻是他有分寸,從來沒帶回家過,也沒弄出什麽私生子,何嫻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現在她沒了生育能力,當然也沒法子再去管。


    謝歡的生母陳安珍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謝樺身邊的。


    陳家早先也闊過,隻是一場戰爭打過來,什麽家業都禁不住折騰,很快就窮的當啷響。


    由奢入儉難,要是沒闊綽過的話,他們或許還能腳踏實地的幹,但之前享過福,現在卻要吃苦,哪個受得了?


    陳家人沒了家業,但好歹還有那麽一點關係,聽說了謝家的事兒,就把主意打到了謝樺身上。


    陳安珍出生的時候家境尚可,算是衣食無憂,但陳家也沒什麽能力供給她讀書,隻是叫識了字,但洋文什麽的就別指望了。


    好在她有一個別人都沒有的長處,那就是長得美,一見忘俗的清麗絕倫,稍微一妝扮,就是美豔不可方物,叫人挪不開眼。


    陳安珍美的跟天仙似的,追求的人也多,其中不乏家底殷實的人家,隻是陳家覺得她長得這麽出挑,隨便嫁出去就可惜了,陳安珍自己也有一腔誌氣,想著出人頭地,聽說了謝家的事兒後,就動了幾分心思。


    她不是什麽大家閨秀,但也算是小家碧玉,不懂洋文也沒什麽,反正是做情婦,又不是當家大婦,懂那麽多做什麽。


    陳家人有這個意願,陳安珍也摩拳擦掌,兩下裏都樂意,就托了關係,把陳安珍引薦給謝樺了。


    要說陳安珍也真是運氣好,那段時間正趕上謝樺忙,沒什麽時間獵豔,再加上之前那些都膩歪了,她陪在身邊,著實是受寵了一段日子。


    隻是她是個拎不清的,看謝樺給她三分好臉,就敢在何嫻麵前擺臉色,結果當場挨了一把嘴巴,然後就被何嫻攆出了謝家的門。


    陳安珍挨打的時候,謝樺不在謝家,她委屈的哭了一路,連謝樺去接她時怎麽告狀,怎麽哭訴都想好了,隻是她在陳家等了大半個月,都沒等到謝樺的影子。


    大半年的時間,已經足夠謝樺膩歪她了,又有謝家嫡庶分明的規矩在,他壓根就沒想過再搭理陳安珍,叫人送了一筆錢過去,就再也沒有提過這個女人。


    陳安珍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在家裏哭的死去活來,陳家人也慌了,托人找關係去求情,希望把女兒再送回去,謝樺都沒理會。


    要不怎麽說陳安珍運氣好呢,她在家哭了幾天,就覺得時常反胃難受,人也瘦了不少,陳母滿心驚喜的拉著她去醫院檢查,心想事成的發現女兒懷孕了。


    這下子,謝家沒法不理會了。


    謝樺沒有再叫陳安珍進謝家,而是在外邊兒置辦了外宅,孩子生下來就抱去驗血,接連三遍,確定是謝家的種後,才給上了族譜。


    何嫻不可能再生育了,陳安珍生的這個兒子就是謝家的長子。


    她在產房裏聽說生的是兒子,立馬就彈起來,喜的差點從樓上跳下去,陳家那兒也準備放鞭炮,結果還沒開始呢,就被一個消息打回原形了。


    謝樺叫人把孩子送到何嫻那兒去了,說是以後就叫她來教養,算是何嫻的孩子。


    陳安珍一聽就哭了,陳家知道這是謝樺在給他們臉色看,立馬就老實了,何嫻仍然沉浸在喪女之痛裏,根本就無心撫養這個孩子,沒幾天,就叫人給送回去了。


    陳安珍抱著失而複得的兒子一陣痛哭,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說謝樺另一個情婦懷孕了,她紮了九個月的小人,到最後那個情婦卻仍然生下了一個兒子,在之後,其餘情婦們陸陸續續的添了不少兒女。


    謝樺給自己的長子取名謝台,卻隻是叫他留在生母陳安珍身邊,沒有接回謝家的意思,旁人一見,就知道他其實沒有那麽在意這個所謂的長子。


    陳安珍是被何嫻趕出去的,何嫻不吭聲,謝樺就不會再接回去,後來謝樺陸陸續續的有了好些個情婦,先後生兒育女,在謝家主宅裏占據一席之地,隻有陳安珍母子一直養在外邊兒。


    有這麽個前車之鑒在,其餘情婦們都規規矩矩的,見了何嫻就像老鼠見了貓,大氣都不敢出,陳安珍差點把眼睛哭瞎,但是也沒什麽用。


    上天拿走了她的智慧和頭腦,但是用絕倫的美貌來進行了彌補,此外,又附贈了一份不錯的運氣。


    陳安珍長得漂亮,即便腦子不太靈活,會幹點糊塗事,也架不住那張臉討人喜歡。


    謝樺嫌棄她蠢,但對於那副麵孔還是中意的,隔三差五的也會過去,反正隻是上床睡覺,別的事不搭理她就是了。


    陳安珍又一次懷孕了,她希望能再生一個兒子穩固地位,也希望這個兒子能叫謝樺心軟,把她接回謝家去。


    隻是叫她失望了,這一胎是個女兒,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生個兒子也未必能達成的心願,這個女兒卻做到了。


    孩子出生之後,管家照例接回去過老夫人過眼,也叫謝樺給取個名字,何嫻身為當家大婦,也在邊上看著,不知怎麽,就觸動情腸,想起自己出生半個月就沒了的那個孩子了。


    老夫人看她喜歡這個孫女,就發話叫她養著,謝樺當然不會反對,謝家的三個主子定下的事,陳安珍壓根就沒有反對的資格,更別說她本來就不喜歡這個女兒,能用她換取何嫻點頭,叫自己重回謝家,可是求之不得。


    自從唯一的女兒病逝之後,何嫻就一直鬱鬱寡歡,雖然也將家事打理的井井有條,但臉上總不見笑模樣,謝樺對她未必有多少愛意,但夫妻多年,敬重總是有的,幾次提出要抱個孩子到她跟前養著,隻是都被何嫻推拒了,現在看她願意抱養個女兒在跟前,臉上也顯露出幾分喜色,心裏頗覺安慰,想了想,就給女兒取名叫謝歡。


    謝歡蛋蛋生母是情婦,但畢竟是養在何嫻身邊的,謝家所有的孩子都是庶出,她掛在大婦名下,也算是半個嫡出了。


    隻是謝家女人多,口角就多,她性子又軟,被人擠兌了也不做聲,即便有何嫻庇護,耳朵裏也免不得進些不中聽的,又加上陳安珍那麽個不安分的生母在邊上蹲著,日子過得也不算十分順遂。


    真正的變故發生在謝歡十五歲那一年。


    謝家的兒女們漸漸長大了,謝樺為了鍛煉他們,也就各自劃分下去一分產業,叫他們自己看著經營,也允許他們各自發展下屬,充實自身。


    這顯然就是打算挑選繼承人了,謝家的下屬們看得明白,兒女們和他們的外祖家也看得明白。


    能進謝家的情婦可沒幾個出身平民的,身後都有各種各樣的關係,最差勁的陳安珍,祖上也曾經闊過呢,一時間,整個謝家都熱鬧起來了。


    謝家是保守的,也是封建的,每年祭祖都得叫家主領著兒孫磕頭,除去大婦和謝家的女兒,別的女人都不能進祠堂,更別說他們嚴格恪守嫡庶尊卑,一代一代的這麽傳續下來。


    何嫻沒有兒子,陳安珍生的謝台就占了個“長”字,有謝家因循守舊的規矩在,還真有不少人在他們娘倆身上投資。


    謝台談了一個叫席冰的女朋友,人長得漂亮,更重要的是她是大銀行家席建同的女兒,明眼人都知道,謝台要是娶了她,那就意味著將來謝家兒孫們爭奪家主之位的時候,席家會給予他最大的支持。


    這是一樁聯姻。


    謝台帶著女朋友回謝家吃過飯,謝樺也見了,神態平和的打了聲招呼,就叫他們走了。


    這態度不說是支持,但最起碼也不反對,謝台見父親這麽表態,一顆心也就穩穩當當的停在了肚子裏,從此也跟席家越走越近。


    事情就是壞在這個席家身上。


    席冰有個哥哥叫席航,人是很有本事的,但就是有一個毛病,好色。


    某天晚上,謝台請席航到謝家吃飯,兩人喝的醉醺醺的,可巧就叫席航撞見謝歡了。


    謝台跟陳安珍住在一個院裏,距離謝家主院和其餘情婦們的院子有段距離,席航覺得謝歡不會是謝樺的女人,也就沒怎麽放在心上。


    他又出國留學幾年,前不久才回來,壓根就沒見過謝歡,見色起意,撲上去欲行不軌,好在被何嫻的人撞見,當場攔下,才沒鬧出事來。


    席家是個有排麵的家族,但再有牌麵,也不可能叫你跑到謝家來強奸謝家的小姐,何嫻聽說之後,當即就叫人把席航扣下了,先打斷他一條腿,然後就等謝樺回來再做處置。


    謝台聽說這事兒,立馬就醒酒了,張皇失措的跑去找陳安珍商量該怎麽辦才好。


    陳安珍在謝家呆了這麽多年,她太了解謝樺了,這事兒叫他知道,怕是立刻就要一槍崩了席航。


    席航死了,還能指望席家開開心心的嫁女兒過來,幫著謝台爭家主之位?


    做夢呢!


    陳安珍也不算是光長年紀不長腦袋,馬上打電話給席家叫他們想法子說情,自己則拉著兒子去謝歡麵前哭喪,說她反正也沒出什麽事,不能為這個逼死自己親媽和親哥哥。


    謝歡是個麵團性格,看親媽和哥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說不幫著求情他們就去死,也隻能忍著委屈去找何嫻說情。


    何嫻原本就在為席航的事情生氣,看謝歡拎不清楚,居然主動來求情,五分的火氣也變成了七分,直接叫她出去,半點鬆口的意思也沒有。


    謝歡想起哭成淚人的生母,隻能苦苦的求,到最後何嫻都氣笑了,指著她說是養不熟的狼,吩咐人把席航放了,後腳就叫人把謝歡趕走了。


    席家也算乖覺,席航父親當天就去找謝樺賠罪,打斷席航另一條圖之後,直接把人送出國了。


    謝樺叫了謝歡過去,問她這事打算怎麽處置,謝歡礙於生母和哥哥,支支吾吾的說就那麽算了,謝樺點點頭,就叫她回去了。


    這事兒就這麽不了了之了,但對於謝歡的影響卻是天翻地覆的。


    從前她養在何嫻名下,也算是半個嫡出小姐了,謝家誰不高看她一眼,現在因為這件事叫何嫻寒了心,雖然還養在主院,但她已經不想再見這個頭腦糊塗,一心偏向生母的女兒了。


    落地的鳳凰不如雞,雖說沒人會主動欺負謝歡,但她的日子也是大不如前了,別的小姐有自己的親媽顧看,有外祖家照顧,她什麽都沒有。


    陳安珍一心記掛在兒子謝台身上,根本就不想理會這個女兒,她覺得這個女兒是被何嫻養大的,心裏肯定偏向何嫻,當年何嫻把她從謝家趕出去的仇,她這會兒還記著呢。


    再說席家那邊,因為在謝家折了一個兒子的緣故,席冰對謝台也沒那麽熱切了,陳安珍聽兒子不時的埋怨,心裏也在怨恨謝歡多事,幾乎把一樁好姻緣攪黃。


    席航的事情看似圓滿結束,但私底下誰都不滿意,可最無辜、最吃虧的人,無疑就是謝歡了。


    當然,燕琅不客氣的想:她這純粹是自作自受,活該。


    再後來,謝歡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唐梟,一個大財閥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他們相愛了,唐梟靠著謝歡的人脈和情麵回到了唐家,可一轉頭就把她踢開,丟下一句分手,跟別的女人訂了婚。


    謝家的門檻比唐家要高,被大婦教養過的女兒,怎麽也不可能嫁給一個私生子,更別說謝歡現在擁有的隻剩下那麽一點微薄的名頭,並不能在實質上對他有任何幫助。


    分手是理所應當的。


    謝歡傷心欲絕,然後就自殺了。


    燕琅看完了這個操蛋的故事,覺得自己腦仁兒疼,謝歡可以去網絡上開一個帖子,叫:我如何把一副好牌打得稀爛。


    情婦的女兒能被大婦收養已經很幸運了,更不用說何嫻也是真心愛護她的,她卻能為了一個意圖強奸自己的男人去跟自己的庇護傘何嫻對著幹,這是腦子裏養了魚嗎?


    你都十五了,不是五歲,陳安珍這個生母對你怎麽樣,你心裏不清楚?


    更別說為了一個渣男選擇自殺……


    excuse me????


    可是現在,燕琅成為了這個腦子不清楚的謝歡。


    她必須要想辦法扭轉頹勢,然後逐步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勢力。


    窗外吹來帶著鹹濕味道海風,燕琅站起身向外遠眺,就見窗外是一片蔚藍的大海,有成群的海鷗振翅飛過。


    生命如此美好,她怎麽舍得放棄呢。


    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燕琅打電話給司機:“來接我吧,我要回主宅去。”


    這是謝歡在海邊置辦的一處別墅,專門用來觀光的,之前她與唐梟在這裏相遇,所以她也選擇在這裏結束自己的性命。


    謝歡今年二十歲了,這當然不算是老,但對於一個有意爭奪家主之人的謝家人來說,當然是越早準備越好。


    司機載著她返回謝家,燕琅沒有去找何嫻,也沒有去跟陳安珍對撕,她直接打電話給管家,開門見山道:“我父親在嗎?我想見見他。”


    管家在電話那邊客氣的說了一聲“稍等”,三分鍾之後,他回複說:“先生在書房,之後有二十分鍾的空閑時間,您可以直接過來。”


    燕琅說了一聲:“好。”掛斷電話,往主樓那兒去了。


    主樓是謝樺住的地方,也是謝家其餘人的禁地,二十四小時有人持槍護衛,真正的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從前有個情婦得寵,忘乎所以之下捧著湯去送炮,相隔五十米遠,手裏邊的食籃被一槍打穿,當場就嚇尿了,從此在情婦們口裏引為笑談。


    燕琅到了主樓外的院牆那兒,就見老管家在外邊兒等著,他是伺候過謝歡爺爺的人,輩分不小,在謝家臉麵比陳安珍還大,她打聲招呼,老管家笑著應聲,然後就領著她進去,直接去了二樓。


    書房的門是關著的,燕琅抬手敲了三下,就聽裏邊謝樺說:“進來。”


    謝樺生就一張英俊而溫和的麵孔,歲月流逝之後,更顯得從容斂和,隻看臉的話,決計猜不出他年輕時候的鐵血悍利。


    燕琅進去的時候,謝家的這位家主正坐在書桌前在抽煙,麵前擺著林林總總的文書。


    抬眼看了她一看,他有些詫異的說:“你怎麽沒死?”


    燕琅也不覺得意外,平靜的說:“想清楚了,所以不想死了。”


    謝樺“唔”了一聲,說:“如果你連一個男人都放不下,為了他要死要活的,那還是死了幹脆,活著也是丟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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