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早就準備好了今晚的菜式, 老管家輕輕拍手, 使女們魚貫而入, 沉默著端了盤子過來, 把菜肴放置在桌上之後, 又沉默著離去。


    謝樺麵前擺了一份牛排,是他喜歡的七分熟, 拿起刀叉慢慢的切開, 他旁若無人的送進嘴裏。


    謝樺開始用餐, 然後就是何嫻, 燕琅將手裏那把沙漠/之鷹重新放回盒子裏,遞給身後的使女,拉開椅子,坐到了何嫻身邊, 默不作聲的開始用餐。


    席航的屍體仍然倒在不遠處,謝樺不發話,也沒人去收拾,他眼睛難以置信的睜著, 像是在詫異於自己突如其來的橫死。


    夜風輕柔,陳安珍的心裏卻結了冰,她眼眶裏積蓄起了眼淚, 驚恐的顫抖了幾瞬,然後順著麵頰流了下去。


    席航死了,就死在自己麵前。


    殺他的人是謝歡,自己的親生女兒, 謝台的親生妹妹,隻看謝樺現在的態度就知道,他是絕對不可能叫謝歡給席航償命的。


    退一萬步講,即便謝歡給席航償命了,難道席家就能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高高興興的把席冰嫁過來?


    做夢!


    別說是結親了,以後再走動怕是也困難了!


    謝台是長子,也是謝樺子女中頭一個談婚論嫁的,陳安珍之前努力了那麽久,都開始跟席家商量婚禮的事兒了,卻鬧出這麽一檔子事兒來,哪怕一個驚雷劈在頭上,也比這要來的好一些。


    怎麽辦?


    她該怎麽辦,又能怎麽辦?!


    陳安珍滿心惶恐憂懼,其中摻雜著對謝歡行為的憤怒與惱火,謝台臉色鐵青,神色並不比自己親媽好多少。


    樂隊開始演奏,不遠處的噴泉忽然間綻放出七彩的光芒,這樣絢爛而美妙的場景之下,他們母子二人的臉色實在是難看的有些突兀。


    謝樺喝了口酒,然後淡淡說:“傻站在那兒做什麽?你們不餓嗎?”


    雖說算是多年情分,但陳安珍還是打心眼裏怕他,謝台就更不用說了,見了這個父親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聽完躊躇幾瞬,老老實實的坐到了餐桌前。


    擺在他們麵前的菜肴已經涼了,但這麽個當頭,即便還熱著,他們也吃不出什麽滋味。


    謝台握住刀叉的手都在抖,嘴唇也是青白色的,陳安珍伸手去那餐刀,就見自己手背上還沾著席航的腦漿,現在已經風幹了,像是凝固了的雪花膏似的,靜靜的躺在她的手背。


    她忍著作嘔的衝動,拿餐巾把那點痕跡擦掉,食不知味的開始進餐。


    晚宴從開始到結束都沒有人說話,氣氛凝滯的有些可怕,流暢的小提琴聲從頭到尾,卻更加映襯出餐桌前的暗潮洶湧。


    謝樺放下了手裏的刀叉,其餘人見狀,也就停下了進食的動作,使女們送了茶過來,漱口之後,謝樺漫不經心的看了席航的屍體一眼,說:“把這個東西弄走,別在這兒礙眼。”


    老管家沉默著頷首,然後一揮手,就有人過來把席航的屍體搬走,打掃地上留下來的那些痕跡。


    陳安珍跟謝台神情呆滯的看著這一幕,想要說句什麽,可話在嘴裏邊轉了一圈,又覺得在這麽個時候說什麽都挺沒意思的。


    謝樺從懷裏摸出一根煙來點上,抽了一口之後,慢慢的站起身,其餘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我們家的孩子都有自己的一份資產,阿歡也不例外,從前她年紀小,就叫你先顧看著,現在她長大了,就不需要你越俎代庖了。”


    謝樺看著陳安珍,吩咐說:“今晚回去看一下賬目,核對之後,明天把屬於她的那一份轉交過去,就這樣。”


    說完,他向何嫻點點頭,轉身離開,走到一半又停下來,對老管家說:“冉襄回來了嗎?”


    老管家說:“剛回來,您要見他嗎?”


    “不,”謝樺說:“從今以後,他就是阿歡的人了,告訴他,要像對待我一樣對待阿歡。”


    這話說完,他又向燕琅道:“冉襄能力不錯,有他在旁邊,你也算有個幫手。”


    謝樺所說的冉襄是謝家的一個家臣,他的祖父曾經給老太爺做過書童,父親則是謝樺的得力助手,可以說世代都輔佐謝家人,謝樺把這麽個身份的人安排到謝歡身邊,叫人不能不多想。


    謝台有些妒忌,還有些不平。


    謝歡說是想競爭家督之位,謝樺直接指了冉襄過去,自己呢,折騰了這麽多年,連個好臉色都撈著。


    他心裏氣悶,又不敢表露出來,燕琅反倒神色如常,說了聲:“謝謝父親。”就跟何嫻站在一起,目送謝樺離開。


    時間已經有些晚了,何嫻也準備回去休息,有些欣慰的拍了拍養女的肩,她說:“做的不錯。”


    燕琅微微一笑。


    謝樺走了,何嫻也走了,就隻留下燕琅和陳安珍母子。


    說來諷刺,隻論血緣關係的話,這兩個都算是謝歡最親近的人了,但隻看他們此刻的神色,說是想把她生吞活剝都沒人會懷疑。


    “你到底在搞什麽鬼?!”


    這是主樓,陳安珍不敢高聲叫嚷,隱忍著怒氣,低聲責備道:“你把席航殺了,這是誰給你的膽子?你瘋了嗎?!謝歡,你這個賤人!”


    燕琅微笑著聽陳安珍說完,然後抬手一記耳光,把她扇倒在地。


    “啪”的一聲脆響,陳安珍驚呆了,原本想接棒親媽怒罵幾句的謝台也驚呆了。


    陳安珍臉上火辣辣的疼,卻也抵不過燕琅那一耳光所帶來的吃驚和屈辱:“你,你敢打我?!謝歡,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怎麽了?”燕琅眉毛一挑,輕蔑道:“我是謝家的小姐,是上了族譜的謝家人,你算什麽東西,敢在我家對我指手畫腳?”


    “珍夫人,我客氣一點,叫你一聲珍夫人,我要是不客氣,你也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情婦,吃飯都不能上桌的東西,”她神情漠然,道:“看清楚你的位置,誰給你的膽子這麽跟我說話?”


    陳安珍有種又被打了一耳光的屈辱:“你!”


    謝台驚詫於她的變化,怔楞良久,終於回過神來了,怒道:“謝歡,你瘋了嗎?她可是你親媽!你說她不是東西,那你算什麽?!”


    “我算謝家的小姐,算夫人的女兒,還有,”燕琅兩手抱臂,淡淡說:“你是謝家的兒子,我是謝家的女兒,咱們家現在可不興男尊女卑那一套,你可以爭家督之位,我也可以,都是一條起跑線上的人,你有什麽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謝台被她噎住,惱羞成怒:“你放肆!”


    “我放肆?你當你是誰?你配對我說這句話嗎?”燕琅一指不遠處的主樓:“父親就在那兒,我們去找他評評理?”


    謝台退縮了,臉色青白不定的站在那兒,惡狠狠的瞪著她。


    燕琅看得笑了:“陳女士,記住父親說的話,今天晚上回去清點出來,明天把屬於我的東西還回來,不然,我可是會去告狀的。”


    “就這些,再見,”她語氣輕快:“祝你們今晚好夢。”說完,就徑直往自己的住處去了。


    ……


    席航那個人渣死了,燕琅心情還不壞,吹著口哨上樓,就看見使女擺放在茶幾上的那隻黑色木盒了。


    她打開盒子,把裏邊那把沙漠/之鷹取了出來,用手帕慢慢擦拭著,問係統說:“我今晚帥不帥?”


    係統說:“為秀兒瘋狂打call!”


    燕琅臉上笑意更深,正要跟係統打趣幾句,就聽門外守夜的使女在跟人說話,沒過多久,房門被人輕輕敲了三下。


    門外人說:“小姐,我是冉襄。我可以進去嗎?”


    哦,他就是謝樺說的那個幫手。


    燕琅說:“進來吧。”


    有使女和門衛們在,謝家人的房門都是常年不關的,這也是怕事有意外,人堵在裏邊出不來。


    房門被人推開,從外邊走進來一個身形悍利的年輕男人,迷彩服,黑色軍靴,英氣勃發。


    燕琅看了一眼,心裏就癢癢的,忽然間又想吹口哨了。


    冉襄眉眼深邃,鼻梁很高,似乎不是黃種人,而是混血兒。


    摘掉頭頂的軍帽,他向她輕輕頷首,然後自我介紹道:“小姐,我是冉襄。”


    使女送了咖啡過來,燕琅倚在柔軟的靠背上,喝了一口,然後說:“願意為我做事嗎?”


    “當然。”冉襄說:“先生說過,從今以後,讓我聽從您的吩咐。”


    “那麽首先我想先糾正你一點,”燕琅道:“謝先生是過去時了,謝小姐才是現在進行時,明白我的意思嗎?”


    冉襄注視她幾秒鍾,然後說:“是。”


    燕琅笑了笑,說:“回去休息吧,明天上午九點,到這兒來見我。”


    冉襄站在原地沒有走,他看著麵前豔光四射的謝小姐,微微垂下眼睫:“管家先生說,叫我來陪您過夜。”


    燕琅怔了三秒鍾,然後才喝下下一口咖啡,她注視著麵前的男人,說:“你確定他是這麽說的嗎?”


    冉襄說:“是。”


    一口咖啡進了嘴,轉了三個圈才進入喉嚨,燕琅站起身,用房間裏的座機打給謝樺。


    這時候謝樺正跟情婦辦事,電話響了好一會兒,他才接起來,然後說:“謝歡,我不是你的奶媽子,有事自己解決,別來煩我。”


    燕琅開門見山道:“父親,是您叫冉襄來陪我過夜的嗎?”


    謝樺聽得眉頭一跳,然後正色起來。


    他從床上坐起身,情婦見狀,很有眼色的披上浴袍,躲到隔壁房間去了。


    “謝歡,我這個人,最討厭那些膩膩歪歪的事情,尤其是膩膩歪歪的女人,”他說:“我不想知道你的愛情有多美好,也不想知道你有多少真情,我隻希望你保持頭腦清醒,別被那些情啊愛的搞成傻子。”


    謝樺從床頭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點上了:“你說想做家督,好,我給你這個機會,但你也要叫我看到你有坐那個位置的資質。感情跟理智是背道而馳的,我不想前腳把你捧上去,後腳就看見你跟一個男人愛的要死要活,頭昏腦漲。唐梟蹬了你,哪怕你去把他捅死我現在也不會這麽質疑你,可你呢?你他媽的找個沒人地方去自殺。丟人現眼!”


    燕琅頭頂著謝歡留下的幾口大鍋,真是槽多無口,自嘲的笑了一笑,然後說:“所以呢?”


    “沒有什麽所以!你是立誌要做家督的,那就拿出家督應該有的氣概來。你要征服男人,要叫他們對你卑躬屈膝,要把他們踩在腳下,叫他們對你言聽計從,視如神明!”


    謝樺冷冷道:“別跟我說什麽隻愛一人,從一守貞,你的人生還很長,怎麽可能為了一個男人停留?你跟冉襄上床,是你在抬舉他,是你叫他伺候你,不是他上你,懂嗎?!”


    燕琅靜靜聽他說完,然後平靜的反駁說:“父親,您叫冉襄來陪我過夜,是想以此打破我對於所謂從一愛情的向往,也摒棄掉作為女人的忠貞觀念,但您不覺得這其間有一個誤區嗎?”


    謝樺沒有做聲,顯然是叫她繼續,燕琅便道:“作為上位者的我,有權力選擇任何一個男人過夜,而不是被您指定,強迫性的接受某一個固定人選,您覺得呢?”


    謝樺沉默了十秒鍾,然後說:“你說服了我。”


    他掛斷了電話。


    夜晚是安靜的,冉襄站在不遠處,這樣的距離之下,足夠他聽清謝家父女二人交談的內容。


    燕琅抿了一口涼掉的咖啡,喚了使女過來,重新換成熱的,然後就有些倦怠的坐回到沙發裏。


    “那麽,”冉襄看她一眼,然後又垂下眼瞼,說:“如果您沒有別的吩咐的話,我就先走了。”


    燕琅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歪在靠枕裏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說:“來幫我換藥吧。”


    謝歡之前自殺,用刀片在自己手腕上劃了好幾道口子,壓根就不是塗點粉底能遮掩住的。


    冉襄目光在她身上一轉,視線最終停留在了她的左手手腕上。


    謝小姐白皙的手腕上用緞帶係了蝴蝶結,緞帶的尾巴依偎在她肌膚上,看起來異常的迷人。


    他走過去,半跪下身,慢慢把她手腕上的蝴蝶結解開,裏麵猙獰的傷口顯露出來時,他頓了一下,然後動作更輕。


    藥箱擺在桌子上,藥品紗布剪刀應有盡有,冉襄幫她擦拭過藥物之後,動作輕柔的用紗布和繃帶包紮起來。


    燕琅用那隻完好的右手托著腮,靜靜看他做完這一切,然後跟係統說:“好帥哦。”


    “……”係統警惕道:“你想幹什麽?”


    燕琅莞爾,冉襄的包紮也已經結束,他站起身,對她說:“如果您沒有別的吩咐……”


    燕琅打斷他說:“有。”


    冉襄微怔,然後道:“您請說。”


    “留下來,”燕琅說:“陪我過夜。”


    冉襄愕然,他詫異道:“您之前不是跟謝先生說,不想被人強迫性的指定人選嗎?”


    “是這樣沒錯。”燕琅從容道:“所以現在,是我選中了你。”


    她一偏頭,指了指浴室的方向:“去洗澡吧,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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