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大日子。


    米萊爾邀請了好多回的沃特金森商行大小姐,格蕾·沃特金森總算以“安南新作品”的名義邀請了出來。


    北邊的動蕩基廷公國沒受什麽影響,貿易之城的人們更在意一些新東西,比如《雙子大臣每周報》,比如安南的第四部作品。


    米萊爾花了大價錢才搶到兩張票,前往沃特金森家接格蕾小姐。


    “你今天依然美麗。”


    格蕾不冷不熱,她的追求者眾多,米萊爾隻是其中之一。


    趕到新劇院,邁下馬車的米萊爾紳士地回頭向格蕾伸出手,扶著她下來,排起了隊伍。


    隊伍裏的女士們身著美麗的長裙,男士們禮服筆挺,仿佛剛參加完一場宴會。


    前麵的兩個年輕貴族正低聲交談:“你聽說了嗎?第四部魔法影像本來叫《當獸人來敲門》……說不定是恐怖類型。”


    “恐怖?”


    米萊爾想象格蕾被嚇得撲進自己懷裏……連帶著也沒那麽討厭安南了。


    “要來杯安南大人新發明的檸檬蘇打水嗎?特價兩杯隻要一金幣,買一送一,每天限量一百杯!”


    前麵傳來了叫賣聲,一名年輕的女孩端著擺放飲料的盤子在隊伍前經過。


    米萊爾本來沒在意,但看見格蕾抿著薄唇,連忙招手:“請給我來兩杯。”


    笑容燦爛的女孩走了過來:“先生,要加冰塊嗎?”


    “當然,今天真是熱不是嗎?”


    米萊爾用一枚金幣換來兩杯加冰檸檬蘇打水,遞給格蕾一杯,自己也喝了一口。


    清涼感直達心扉,讓米萊爾眼睛亮起,但還是忍不住抱怨:“還沒進去就花了一個金納爾。”


    “你心疼錢?”格蕾斜看著他。


    米萊爾剛要否認,想起格蕾喜歡真誠的人,說道:“我……是的。伱知道,最近北方貿易不太順利……但隻要你開心什麽都好。”


    格蕾什麽也沒說,繼續矜持地抿著飲料。


    自己搞砸了……米萊爾垂頭喪氣。


    排了幾分鍾,他們進到了劇院,沒過多久,緩緩亮起的熒幕讓嘈雜的劇院變得安靜。


    “這個階段,叫做生存。”


    瘦弱的獸人出現在鏡子前洗漱。


    “把自己弄得幹淨些就不會太難看”這句話通常不適合獸人。


    安南的影迷竊竊私語:“噢,和《貝塔爾的救贖》一樣的旁白。”


    “它可真醜。”


    還有人在說:“傑克在哪?”


    克裏斯和往常一樣,把克裏斯托弗送到一處看管孩子們的地方。望著和孩子們玩在一起的克裏斯托弗,它想到當初的承諾:“將來我有了孩子,我的孩子一定得知道他們的父親是誰。”


    劇院裏響起一陣知道“獸人沒父親”笑話的人的低笑,但是不多。


    許多人這輩子都沒見過獸人。


    熒幕上,克裏斯去了傭兵大廳,但四處碰壁。許多傭兵小隊隻想要一個擋在前麵的替死鬼,而克裏斯算不上強壯。


    它在傭兵大廳飽受欺負,它的孩子在托管所也飽受欺負。克裏斯接它時克裏斯托弗灰頭土臉,追問之下才說是孩子們打的,還說不和獸人玩。


    而這隻是獸人父子在城市裏的日常,它們遭遇的惡意連作為人類的觀眾們都覺得過分。


    劇院的氣氛變得低沉的時候,克裏斯遇到了轉機。


    它遇到一對母女,那個孩子問:“為什麽他和我們不一樣?”


    他的母親說:“因為這個世界有無數種族,有無數故事,我們並不是主角。”


    碰壁太多的克裏斯情緒失控地說:“謝謝你,女士。我小時候也這麽問過我的母親,她說我們是獸人,是低賤的種族。如果她當初像您一樣回答,我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你還有機會讓你和你的孩子離開。”母親溫柔的說,指向牆壁上的海報。


    【寶石海灣,自由之城,沒有剝削,沒有壓迫,沒有種族,沒有問題】


    克裏斯開始到處打聽自由城,還經過了掛著巨幅《法師塔淪陷》海報的劇院,決定攢錢買兩張船票。


    他開始什麽都做,為了攢錢,付不起房租被趕出來,和兒子睡在大街上。被幫派勒索,被衛兵驅趕。蜷縮在一座莊園的柴房裏時,還被莊園裏的狗發現。


    為了讓兒子睡個好覺,克裏斯捂住它的耳朵,隔絕吠叫,抱著兒子沉默的哭泣。


    許多人跟著落淚,包括米萊爾,他哭得稀裏嘩啦。帶著幽香的手帕遞了過來,但米萊爾一點也不在意旁邊的是誰了。


    克裏斯付出了許多,終於攢夠了船票錢,但因為是獸人,上船後隻能被關在船艙裏。


    旁白說,這個階段叫不安。


    二十天後,船在一陣震動中靠岸,克裏斯牽著兒子的手,邁上港口,看見一座精致的城市和美麗海灣。


    無數從未見過海的觀眾亦陶醉於眼前的美景。


    克裏斯牽著克裏斯托弗,從港口來到街道上。沒人投來異樣目光,或者故意繞開,迎麵走來的人隻有友善的微笑。


    它們向前走著,逐漸消失在街道上人來人往的人群中,就像河流匯入了大海。


    最後一道旁白響起:


    “這個階段,我叫它,當自由來敲門……”


    悠揚的樂曲聲中,熒幕逐漸暗去。


    觀眾們從兩個小時的故事裏醒來,不約而同地鼓起了掌,發出歡呼。


    米萊爾從劇院出來。站在陽光下,仿若新生。


    不遠處的吵鬧吸引了他們的注意。一個男孩花了幾個小時終於排到售票處前,但他弄丟了幾枚銀幣,急的快要哭出來。


    他的衣著不算廉價,拿出來的錢也都是銀幣,這些錢不知道攢了多久,應該是普通的商人家庭,


    “我請你!”


    看著男孩就要錯失機會,米萊爾衝動地走過去,摸出錢袋,數出一枚金納爾拍在男孩的手心,拒絕他塞過來的銀幣:“祝你能在裏麵找到人生的真諦。”


    “謝謝您!”


    男孩感恩地道謝。


    米萊爾呼出一口氣,回到站在不遠處的格蕾身旁。


    今天是場失敗的約會。他想到。不光表現出吝嗇的一麵,還哭了一場……


    “我送你回去吧,格蕾小姐。”他說。


    格蕾這時卻輕拂開額前的發絲:“……你想去公園走走嗎?”


    愕然看著那雙仿佛在笑的眼眸,米萊爾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當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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