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伷兒年幼,若目睹那滿背血汙,或許會驚懼不能成眠,不如再等幾年,再跟著熟悉營中事?”陳氏愛子心切,連忙向橋蕤勸諫。


    “正所謂愛子如殺子,伷兒既然生在我橋家,早晚都要涉足兵事,等與不等有什麽關係?孫策年二十就光芒萬丈,猛將是用血喂出來的。”


    橋蕤看了一眼橋伷,然後捏著鼻梁搖頭,他把袁術叮囑自己的話,扭頭就用來應付陳氏。


    “孫伯符那樣的英才,整個揚州都再難尋覓,將軍以他來要求伷兒,是不是期望太高了?再說當時若聽妾身的...”


    陳氏說話時瞟了一眼橋薇,被身旁的橋蕤察覺到,於是趕忙出言打斷:“夫人不用扯遠了,此事就這麽定了,你們都早些去歇息,伷兒明早跟我去軍營。”


    “哦...讓孩子先睡,妾身留下把盞。”陳氏小聲回應。


    “唯...”


    “孩兒告退...”


    三姐弟聽到父母之命,同時起身行禮離去。


    幾步走過屋外長廊轉角,橋婉突然停下口呼糟糕。


    橋薇扭頭詢問:“怎麽了?”


    “近日繡那墨梅,收線時總處理不好,我得去請教母親。”橋婉蹙起秀眉。


    “母親在伺候父親用膳,哪有空隙教你針黹(zhi)?我們還是早早回去休息,明天再請教不遲。”


    “我心中一旦有事,夜裏就難以成眠,大姐又不是不知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大不了在門外等一會。”


    “父親難得回家,必不會很快離席,你得等到什麽時辰?”


    橋伷見兩位姐姐爭論,自己根本沒有興趣,便拱手辭別道:“大姐、二姐,我明天還要早起,就先回房了。”


    橋婉輕輕擺手,扭頭又對橋薇撒嬌:“大姐也回去吧,你知道我的...”


    “小倔驢...”橋薇把小手一揚,隨即轉身離去。


    橋婉吐了吐舌頭,挪動蓮步往回走,她個性比橋薇活潑,有想法都會及時去做,遺傳了橋蕤的雷厲風行。


    夜色已經深沉,但花廳裏燈火依舊,陳氏在兒女離場後,也遣走了內外仆人,故意創造二人世界說事。


    橋婉輕盈走到門邊,原本想敲門進去,賣萌撒嬌問到答案,就立刻返回房中實踐,結果意外聽到父母談論到橋薇,旋即如小貓般縮在窗外。


    “將軍,你不能光顧軍務,小薇的婚事也要上心,沒剩幾個月就要及笄。”


    “要按夫人的要求,合適的才俊實在難覓,你要是急著嫁女兒,隻能找條件差點的...”


    “那可不成,小薇生得國色天香,凡夫俗子怎能相配?妾身不能讓她苦了自己,最起碼不能比咱們家差。”


    “越是拔尖的嫩苗,被盯上的人越多,咱搶不過地位高的,別人早就掐光了,何況我隻是一介武夫...”


    “武夫怎樣?不是主公倚重的大將?”


    “咱們的家世並不拔尖,夫人想把女兒嫁入望族,也要人家望族看得上,小薇、小婉國色天香又如何?美貌又不能天長地久,再說望族根本不缺女人...”


    “將軍可以求主公做媒。”


    “別費那心思了,想嫁望族隻能去當妾,夫人能委屈女兒嗎?不行就找個武人之家。”


    “讓橋家女兒當妾,將軍你自己忍心嗎?都怨將軍當初不聽我言,若把小薇許給孫伯符,哪有今日煩惱...”


    門外偷聽的橋婉,聽到此處耳朵差點豎起來。


    她知道橋薇從小仰慕英雄,隨著這兩年孫策名氣日隆,橋薇還向護衛李屯打聽過,橋婉感歎母親當年眼光真好,就是不知父親為何沒同意。


    “夫人不是還惦記孫策吧?為夫之所以不同意這門婚事,是有自己的考量...”


    “是何考量?”


    橋蕤停頓片刻組織語言:“孫氏自孫堅開始,就跟主公征討四方,孫香、孫賁、吳景、孫策,哪一個沒手握兵權?可以說主公當前的疆域,有一半功勞都是孫氏立下的,古語有雲‘功高震主’,橋家若與孫家結親,主公豈能不疑?我隻想給子孫免禍爾...”


    “當今天下未定,主公要代漢稱帝,應該不會這麽早...”陳氏聽得心中亦是打鼓。


    “千萬別有僥幸,走錯一步、萬劫不複,何況龍雲起還有推論...”


    陳氏聲音忽然高亢:“龍雲起?推論?與他何幹?”


    “呃...雲起此前曾分析推斷,孫策手握兵馬、擴土開疆,難保沒有割據自立之心,一旦將來主公稱帝,有可能藉此舉兵反叛...”


    橋蕤因為龍驤的事落地,心中高興就多飲了幾杯,一不小心話趕話,把心裏話說了出來。窗外的橋婉越聽越起勁,心說這些事比針黹還有趣。


    橋婉雙手抱膝蹲在窗下,屋內又傳來陳氏的驚訝聲。


    “荒謬,實在荒謬,龍驤從軍不足一年,在戰場上畏首畏尾,他的話皆胡言亂語,將軍怎能聽信小兒之言?其父孫堅都是忠心為主,妾以為孫策少年英雄,必不會行叛逆之事。”


    “為夫原也不信,但傍晚我偶遇吳景去報捷,言孫策已經擊敗王朗奪了會稽,吳景回壽春是向主公為孫策請賞的。”


    “孫策打了這麽大勝仗,找主公要些賞賜有何不可?”陳氏聲音中顯得不以為然。


    “會稽乃江南富庶地,孫策要犒賞有功將士,不能從王朗的府庫中取嗎?需要大老遠跑到壽春請賞?”


    “妾身愚鈍...”


    橋蕤冷哼:“孫策奪了會稽,他不思獻寶進貢,反向主公索取錢糧,很明顯有別的打算,他造反與否不好說,但今後是否聽號令難講,你看現在擁兵自重的諸侯,哪一個聽天子的號令?”


    聽到橋蕤的比喻,陳氏也聽得明白,她咽了咽口水追問:“既然將軍都打算明顯,主公必然也看明白了?主公若是先發製人,孫伯符則危矣...”


    “主公因會稽捷報欣喜,估計沒有作其它考慮,但是錢糧暫時不會撥發,為夫也因別的考量沒有提醒。”


    “又是什麽考量?”


    “當時要給雲起求情,若是說孫策的壞話,恐惹主公不悅...”


    “倒黴事總離不開他。”陳氏歎了口氣,跟著提醒:“今後還是避而遠之,明天伷兒去送藥,可別讓他上手,把黴運帶回家可不行。”


    “夫人別有偏見,軍中十六歲的將官,勇氣能比上雲起的不多,有他頭腦的人幾乎沒有,好好培養是個苗子。”橋蕤直搖頭。


    “妾身不管,總之你以後和他保持距離,另外將軍剛才提起軍中將官,反倒提醒了妾身,總有出身好點的吧?何不選兩個來做女婿?小薇即將及笄待嫁,小婉可就比她小一歲...”


    窗外橋婉聽得一臉尷尬,怎麽無緣無故提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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