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卯時,張飛率部溯施水而上。離開合肥已經兩三裏外,才陸陸續續聽到雞鳴之聲。


    別看張飛昨夜酒醉,他早上第一個到營地整軍,主要夜裏思念劉備而醒,無論怎樣也已睡不著。


    雞鳴三聲,預示著天快亮了。張飛突然勒住韁繩,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合肥城,隻見遠處城樓上有閃爍火光,他知道那是龍驤站在城樓。


    江東不時會來往合肥,三千人軍事調動需掩人耳目,所以張飛才趕在天亮前離城。


    自古相別多離愁,昨夜喝過餞行酒,約定早上不相送。當初龍驤到小沛送信,張飛陪劉備在城樓送別,今日龍驤在城樓默送,似乎冥冥中早有因果。


    雷薄見張飛駐足,小聲提醒對方趕路:“將軍,很快就要天明,我們得盡快離去。”


    “嗯。”張飛把馬鞭一揚:“俺就是看看,總有一天還會回來的,出發吧”


    “唯。”三千青壯紀律嚴明,趕路兩日抵達芍陂南岸駐紮。夜裏,張飛命人取出備用衣物和旗幟,準備打著江東旗號去壽春露個臉,最後分配下來隻有六七百件軍服。


    張飛聽完匯報嫌少,便對劉曄提出想法:“俺還以為雲起準備充分,沒想到隻有幾百件,幾百人造成的聲勢不夠,不如讓其餘人混在其間充數?”


    “人少可能更真實”劉曄輕輕搖頭,跟著對張飛提問:“將軍千萬別嫌少,你知這些衣服是哪裏來的?”張飛反問:“是江東士卒身上拔的?還是找孫權要的?”


    “是前年孫策攻打合肥,那些戰死士兵身上收繳的衣服,龍將軍特意保存這麽久,估計就是為了現在用.”劉曄中途頓了頓,然後望著張飛繼續感歎:“龍將軍謀劃長遠,有他守在合肥一天,估計孫權一天不能北上,玄德公有龍將軍相助,製衡了一個有力對手.”張飛似懂非懂地頷首:“雲起稱此計為魚目混珠,不知壽春裏麵的守軍會不會信.”


    “信不信無所謂。”劉曄捋須搖頭:“隻要明天過去走一遭,壽春城內的守軍必然起疑,子敬前幾日已派人散布流言,揚言孫權有意收降陳蘭他們隻要把消息傳回許都,咱們的任務就算完成。”


    “這樣就能騙來曹賊主力?”


    “曹操的關注點在河北,不大可能抽調主力到壽春,但即便曹操隻分兵數千人,也能調走許都部分兵力,等到袁紹集結完畢、曹操率兵北上,就是玄德公在汝南舉事之日。”張飛沒消化完畢,突然想起明日之事,連忙追問:“俺想讓先生明日統帥主力,攜帶糧草往西北而行,俺則帶著偽‘江東兵’繞湖去壽春,到時候打何人的旗號?若守軍按兵不動還自罷了,若對方不識好歹衝出來尋戰,屆時俺是戰是退?”


    “壽春隻有幾百守軍,必不敢輕易出城尋戰,倘若他們真是不長眼,將軍盡可殺個痛快,留幾個報信的就行,至於打何人旗號”劉曄說到此處,拈著胡須細細思考,好一會才回答:“我剛才見到有周字旗號,將軍身形與吳將周泰相似,可詐稱自己是周泰”


    “周泰?此人武藝如何?”張飛對周泰不熟,他上次願意扮許褚,是因許褚武藝夠強,現在聽到陌生人,便露出嫌棄的表情。


    劉曄寬慰道:“將軍萬人之敵,隻怕整個江東都沒對手,龍將軍與孫權巢湖相會,周泰就跟著護衛,想來也有些武藝”


    “好吧,周泰就周泰。”張飛回答得很勉強,跟著補充:“希望壽春守軍識時務,俺才不想幫陌生人揚名.”


    “將軍不必介懷,這隻是用計而已”


    “俺有什麽介懷的?隻是不願便宜外人,給自己人揚名俺不在乎。”


    “原來是這樣”張飛與劉曄商議之際,壽春此時也是星星點點,幾百人駐守偌大的城池,就好像牙簽投進了大水缸,畫麵極其不協調。


    去年秦翊出使合肥,意外發現壽春城池空空,匯報曹操後引起重視,覺得戰略要地不能空城待人,便撥給秦翊軍士八百人,令其駐守在壽春配合劉馥。


    劉馥單槍匹馬去合肥,但是很快就失去了消息,秦翊擔心劉馥在合肥出事,接連派出五六名細作去打探,結果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秦翊正打算向許都上報時,瘦了一圈的劉馥終於出現。龍驤要貫通施水、淝水,孫權有北上中原之意.劉馥從合肥步行至壽春,需要休整幾天才能回許都,卻不想有隊兵馬悄無聲息,已經兵臨壽春城下。


    收到秦翊的軍情,劉馥一個激靈從榻上爬起來,他穿著極不合身的寬大甲胄,親自趕赴城樓去督戰。


    劉馥著急忙慌登上城樓,卻發現秦翊鎮定自若,旁邊守軍也沒露出緊張。


    “秦校尉,什麽情況?”


    “刺史請看,城下隻有幾百步騎”


    “哦?”劉馥走到城牆邊緣,果然發現就小貓幾隻,便皺眉追問:“區區幾百人,是賊寇還是什麽?”秦翊一臉嚴肅:“您看他們陣型整齊,必定不是普通賊寇,我猜是江東孫權的兵馬”


    “孫權的兵?不應該.”劉馥自言自語:“這幾百人夠幹什麽?不是應該等施水、淝水貫通,直接從水路進兵麽?不符合常理”秦翊抱拳解釋:“刺史有所不知,據末將幾日前得到的消息,孫權打算收編流寇陳蘭,近期會派兵北上商洽,城下說不定就是洽談之人.”劉馥一臉凝重之色:“陳蘭遊蕩在廬江北部諸縣,孫權的人跑到壽春作甚?”秦翊搖頭答道:“末將不知,興許迷路了?”


    “迷路?”劉馥搖頭冷哼:“廬江西北多山,壽春周邊是平原,還有那麽大的芍陂,你會迷路麽?”


    “說得也是。”秦翊附和完,抱拳請纓道:“孫權這支兵馬人數不多,不如讓末將出城會他一會?”劉馥想了想,擺手拒絕秦翊,說道:“對方兵力不多,但咱們駐軍也少,還是不要冒險,待會在城上問問,先摸清來意再說。”


    “唯。”不一會,張飛率部抵近城門,隨即使人上前叫門:“喂,城上之人聽著,江東大軍到此,還不打開城門?”秦翊走上前,沉聲喝道:“混賬,我奉曹司空鈞令在壽春駐防,豈容爾等鼠輩叫囂?幾百人也敢稱大軍?還不速速退去?”


    “曹賊又怎樣?我打的就是曹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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